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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折腾不过如此-> “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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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海”
- 代表室做了很多次工作，老干部才同意腾出房子，并且要了代表室五千元搬家费。搬家那天我远远看去，只见一对老年夫妇用一辆三轮车拉了两趟纸壳子和菜坛子。当把钥匙交给我进去看房的时候，臭气熏天，差点儿没把人熏死在里面，赶快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地面垃圾遍地，白色的墙面被甩上了黑色墨汁，好像涂鸦一样，厕所的马桶被垃圾堵死，灶台被砸掉一半，阳台上的窗子有一扇半挂在空中。第二天从门口胖子商店老板那儿借辆三轮车和铁锹，买了扫把和蹉提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扫，让同学帮着联系一个装修队，将房子进行了简单装修。置办好了床、柜、热水器、冰箱等生活用品，从代表室招待所搬来一张餐桌和四把椅子，一切都妥妥的了。回家给爱人商量暑假后就让孩子到省城上学，爱人工作一时半会难以落实，在原单位办理了病假，联系了附近一家小学做代课教师，新的生活开始了。
生活走上了正轨，每天两点一线。突然有一天玉龙召集高中同学聚会，玉龙高考成绩不理想，上了一个中专学校，毕业后通过他姐夫的关系分在了省城一家小模具厂。我在基地工作时有次出差见过他，仍然穿着高中时的那条绿色军裤。去过他单位宿舍，一间像农村烟熏的厨房一样不足8平方小黑屋，进门时要低头，防止碰了脑袋，并排摆着两张单人床，被褥还是高中时用过的。不过小伙子长得帅气，一米七五的个头，平头正脸，皮肤白皙，细腻得像个女孩子，弯弯的细眉下一双凤眼，一说话就露出洁白的牙齿。听老家人说，他准岳父是省电话局的领导，结婚后玉龙就下海经商了，经营一家通讯设备公司，不几年就发了大财，买了车，买了房，还把老爹老娘接到了城里住上了洋楼，越传越神乎，尽管我一直不太相信。
集合地点是玉龙家，我俩老家很近，而且有点沾亲带故，所以早去一会儿。玉龙家小区位于电子市场附近一处新开发的楼盘，古典式大门口两侧跨立着两个保安，精神抖擞，制服堪比军服，红色大檐帽、白衬衣、红肩章，黑色武装带配上银色卡口，腰带上别着不断发出声音的对讲机，手戴白色阅兵手套，脚下穿着高筒皮靴，每一个动作都是标准的军姿，不免心想“过去的深宅大院也不过如此啊”。“先生，请止步”，突然从值班室走出一个保安拦住了去路，“这是嘉尚御府吧？”我问保安道，“是的，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保安礼貌地问道。“到一区7号楼2栋玉龙先生家”，我说道。“先生您贵姓？稍等我联系一下主人！”不一会保安从值班室出来直接说“先生您请，进门有摆渡车，您告诉司机师傅就好”。
坐上像旅游景点里的小摆渡车，路上师傅介绍说，这儿的房子都是一楼两户，一层地下室、地上三层，说着说着到了玉龙家楼下，外观是经典的欧式风格，高大的罗马柱贯穿三层小楼，一楼是落地式茶色玻璃，二楼、三楼还有宽大的阳台。听到摆渡车的声音，玉龙马上开门迎了出来，比原来更精神了，板寸被梳理得直直向上，应该打过魔丝或发胶，下穿藏青色羊毛西裤，上穿白色暗格西服短袖，腰间扎着一条黑色LV腰带，手里拿着一部诺基亚手机。“快进来，快进来，先喝茶，他们几个一会儿就到”，玉龙热情地招呼我。一进门迎头摆放的是一红木木雕屏风，立体的牡丹雕刻得惟妙惟肖，向左一拐就是大约七八十平方米的大客厅，客厅的正墙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张用原木做成的茶台，茶台下是牡丹图案的羊毛地毯，毛毯四周可以看到地面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正在观赏之际，玉龙说“老宫，先喝茶，一会带你参观一下”，“一会再喝茶，我可迫不及待地看看资本家的府邸了”。“整个房间地下室120平方，做酒窖、库房、健身房，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二楼是三个卧室、书房，三楼是客房、棋牌室、卡拉欧克室，一至三层建筑面积都是150平方，顶层还有个露台，老爷子养花养草用”，“在8号楼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给老岳父住，老爷子退休后照顾起来方便”。参观完之后，感到十分震惊，从毕业到现在不到十几年的时间，就暴富起来。“对了，你们门口保安军事素质都挺好，和军人没有区别啊”，突然想起了门口的保安，“老宫，你不知道啊，就是军人，物业和警卫区签订了服务合同，给我们站岗”，心中一惊，军队的生意真是无处不在啊！
“兄弟不简单，这几年就榨取了这么多剩余价值”，坐在将要把我淹没的真皮沙发里调侃道。“说白了，还是要感谢老岳父，他老人家几十年积累的人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没有人什么事也干不成，感谢这个好时代”，“咱们上学那会，谁能想到有今天啊，穿的是破衣烂衫，吃的是咸菜窝头，你看我这条腰带就六千多”，玉龙兴奋地说。“资本家太奢侈了吧，我两年的工资还买不了你一条腰带哩，别拉我，我去你家楼顶去跳楼，人比人真是该死啊”，我的这一句话逗得玉龙夫人笑得弯下了腰。玉龙的夫人是独生女，没考上大学，在邮电局机关上班，身材很苗条，五官还算端正，就是有点黑，和老公形成明显的反差。
“别光笑，换样茶”，“老宫，这个大红袍不错吧，再换白茶喝”，玉龙话还没落地，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有贵客到”，“马列来了，我出门接一下”玉龙边说边去开门。进来的是个满脸大胡子、脑门锃亮的男子，大大的圆脸盘子上戴一副宽黑边眼镜，浓眉毛，满脸堆笑，手持一把黑色纸扇，身穿白底黑花的生丝中装，脚蹬软面黑色皮鞋，我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原来马列是甄飞同学。高中期间甄飞是体育生，可是体育成绩总是提不上去，到了高三突然决定放弃体考，参加普通高考。通过发了疯一样的学习，居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省最著名大学的马列主义专业，在省城的几个同学嘲笑他，送他外号马列。毕业后留校做教师，在职做了硕士、博士，据说现在研究中国哲学，师从最著名的易经学者，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经常有大领导邀请到家里或办公室看风水，顺便给领导调整一下运势。为了方便报销，还注册了“天顺咨询公司”。
“终于又见到咱们的大才子了，好几年没见面了，更有气质了，拥抱一下，拥抱一下！”马列见到我边说边夸张地张开双臂就要拥抱我。“卧槽，两个大男人，这是干什么？我要吐了啊”，玉龙看到两个人拥抱便表演着呕吐状边咳嗽着说。“老宫，马列改行了，不研究马列了，回归了，天天搞封建迷信，挂牌算命了”，玉龙咳嗽完喝口水顺了顺气接着调侃马列。“阿飞，你也给我算算呗，看我什么时间能进军委”，我开玩笑说，“不用看，好着呢，咱们同学，这么熟悉，不用看，不用看！”，马列马上回答道。“是不是怕不给你红包啊，一会给你送个信封”，我继续开玩笑。“你能给多少阿，大领导一次给几万，还能报销，马列，不能在老宫这儿白白损耗你的内功哈”，玉龙继续逗马列。“我是小打小闹，哪能给龙哥比，他是干大买卖的，别墅好几套”，马列恭维着说。“你南山那套别墅值多少钱啊，可以换我这两套，老宫，下次让马列请客，他是吃遍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以请他吃饭为荣”，玉龙说出了马列的江湖地位。“阿飞，以后我负责给你提包，只跟着混吃混喝，不分红！”我正说着，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女人声音。
“老宫，不对，不对，宫同学，还认识不？”进来的是个纤细苗条的女生，瓜子脸，大眼睛，很白皙的皮肤，身穿白底黑花的旗袍，别有一番韵味。心想这是谁啊？我们班里没有这么一个人啊，为了避免尴尬，我赶快说“你怎么越来越苗条了，在大街上真的不敢认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小云同学，快坐”，听到玉龙叫小云，我才突然想起来，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阿，原来是胖胖的大圆脸，个头又小，长得又胖，典型的一个皮球，岁月如梭，打磨出一个美女。“毕业后这是第一次见小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接着说。“小云同学可不得了，省级优秀女企业家，人大代表，全省纳税大户，她可是完全靠自己创出的一片天地啊”“咱们同学里面最能吃苦的就是小云了，她这几年的经历就是一部传奇”，马列介绍说。
“咱们毕业那年没考上，第二年又没考上，第三年我和黎蕙一起去了内蒙古参加高考，考上了师范大学，找了很多关系，跨省分配老家乡镇当化学老师，我的自然条件又差，对象都找不到，挣的又少，还经常拖欠工资，一气之下，带了几百块钱只身来到省城打工，卖过化肥农药，卖过化妆品，对啦，我和吴老二在同一家农药销售公司工作过”，“我这样子就是在卖化妆品期间塑造出来的，没想到吧？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相信这句话”，“后来辗几家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是在吴老二家蹭吃蹭喝，他家嫂子真好”，“后来我到了目前这家公司，医疗器械销售公司，开始做前台、库管，后来跑市场，慢慢熟悉了公司的业务”，“可能是命运吧，正在公司蒸蒸日上时候，公司老板娘因车祸去世了，老板无心继续经营公司，把公司整体盘给我们两口子，我们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起家的，老板移民了，公司保留了他一小部分股份”，小云眼泪汪汪地说了她非常的经历。“真的不容易，特别是搞销售，我特别敬佩你和妹夫”，我真心地赞美道。“其实公司走向正轨，就好了，利益共享，就当替别人打工了，让别人拿大头，咱们拿小头，最终还是咱们赚得多！”小云这才脸上露出笑意。
“您还和黎蕙有联系吗？”我琢磨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开口。“你们一直没有联系？不会吧，当时在学校时，她可一直爱恋你，不然我早就追你了，哈哈哈”，小云给我半开玩笑地说。“她也在省城呢，分配时，他爸找了一些关系，分在了省城一家研究所，玉龙，今天黎蕙来不来阿”，小云继续说。“给她单位打过电话，说是回老家了，下次一定把她约上，咱们的两朵校花，一个也不能少”，玉龙马上解释说。“黑狗熊也在省城呢，晚会到”，玉龙补充说。“黑狗熊？你们男生真能琢磨，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外号，对了，你们给我起的外号是什么？老实交代！”小云突然发难地问。“这个还真没有！”我们几个男生口径一致地回答。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我们移步到附近的一家鲁菜馆，金色的大门，大厅富丽堂皇，见我们进来，身着浅灰色西服裙的大堂经理紧跑几步迎上来，稍微弯腰道“玉总好，已经按您的吩准备好了，马上把菜单给您，您看是否需要调整”。将近一百多平的包间中间坐落着一张硕大的枣红色实木圆桌，周围摆了十几张高背木椅，西墙上挂着一幅泰山全貌山水画，东墙悬挂一幅高仿清明上河图，地面铺着红色白花图案地毯。玉龙瞅了一眼菜单，没有发表意见，领班知趣地说“玉总，那就按这个起菜了，有需要再加吧”。凉菜主要是凉拌海蜇头、凉拌黑鱼皮、潍坊萝卜皮、凉拌豆腐丝、凉拌苦菊、凉拌藕片，热菜有九转大肠、糖醋黄河鲤鱼、油炸带鱼、清蒸螃蟹、白灼虾、牛排、爆炒腰花、葱烧海参、一品豆腐、清炒芥蓝。喝酒之前玉龙宣布了规则“男女平等，一律喝白酒，不准喝醉，不准闹事”。当晚大家喝酒并不多，主要是聊天，聊过去的情谊、艰辛、趣事，聊远景，聊未来，说到伤心处，泪流满面，说到开心时，手舞足蹈，全是包袱，笑点堪比春晚。最后在《难忘今宵》《友谊地久天长》的欢快歌声中一一道别，淹没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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