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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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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在二十五年前吧,我们村有一户困难户。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再加上女人体弱多病有一些小钱几乎都用来买药吊命了。

所以那个时候已经11岁的栓子哥有的时候还穿着大号的“开裆裤”,那日子别提多苦了。

好在村里的老农民们质朴,家家户户但凡有点余粮都会帮衬着他们孤儿寡母,虽然经常吃不饱但是也不至于饿死。

日子就这样过着,村里人们的日子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转眼就到了栓子哥16岁那一年。

也正是那一年,发生了一些足以改变栓子一生的事。

栓子哥平时都会自己种点地,一有空的时候就帮着村里的几个独居老人挑水检柴,用他的话说这叫:“吃百家饭,干百家事。”

本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可是16岁的栓子哥也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

他喜欢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女孩,为了给那个女孩买一件衣服,栓子哥偷了村里一户人家的钱,那是一叠五毛,一块的零钱,加起来有一百零三块五毛。

后来事情败露,栓子哥的行为激怒了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他也成了村里人眼中的“白眼儿狼”。

栓子哥的母亲本来就体弱多病,又被栓子哥这么一气,更是严重了几分,病情一天天加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栓子哥看着母亲被自己气成这般模样,他也是满脸的颓然之色,后悔自己不干人事儿。

就在他看着他母亲病情不断加重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一个人推开了他家里那一扇挡不了风更防不了贼的烂木门。

这个人递给栓子哥四百元钱,一张五十元的大钞下面压着一大叠的零钱,甚至还有许多毛票。

他说了一句话:“这钱啊,是村里的叔伯婶子们凑的,呆会儿你李叔他们就拉着牛车过来送你妈去城里看病,哎,这是人命呐,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都得治啊!栓娃子啊,你对不起这些叔叔婶婶哟!你咋个就学坏了嘛!”

他嘴里的李叔就是被栓子哥偷了钱的那一户人家。

那一刻,我记忆中从来没哭过的栓子哥哭了,没有声音,没有呜咽,只有两行眼泪不停的往下滑落。

那一年栓子哥的母亲走了,他也从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变成了孤家寡人。

那一年村里人帮栓子哥料理了他母亲的后事,事后栓子哥挨家挨户的去跪着磕头道谢!

栓子哥把额头磕破了也没有停歇,一个16岁的孤儿,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办呢?栓子哥执意家家户户磕头,任谁都拦不住他!

那一年李叔和栓子哥互换了土地,把自家的肥土换给了栓子哥。

而后村里人又凑了两百元给栓子哥,希望他买些小猪仔和种子。

那一年的某个晚上,栓子哥在自己家里拿柴刀,一刀砍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那一年栓子哥离开了村子,走之前的那一天晚上栓子哥去他父母坟前跪了上半夜,又去村里的祠堂跪了下半夜,把他做的弹弓和上百颗玻璃弹珠放在了我家门前!这两样东西是我眼馋了好久的宝贝。

天蒙蒙亮的时候,栓子哥离开了村子,栓子哥的这一次离开,没有惊动别人,只有晨雾和林鸟知道。

那一年村里组织十几个人去山里找了栓子哥,老农民们以为他进山的时候迷在里面了,可是最后却没找到。

栓子哥的离开让老农民们心痛了好一阵子,尤其是李叔,更是愧疚难当,甚至还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光!两行老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去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喂,是冬子吗!我是你栓子哥!我今年要回来,回来看你们,你现在在那里?过年的时候要回来哟!你来高速路接我一下,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联系。”

栓子哥一口气说完了最主要的内容,我却有些恍然,努力回想那个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栓子哥。

这一次电话不知不觉聊了58分钟又34秒,然而说的话却不多,之所以能“聊”这么久,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不想就这样挂掉电话吧。

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翻开了柜子,找到了一把弹弓和十几颗玻璃珠子,为什么只有十几颗?因为其它的被隔壁村的另一个栓子哥给赢走了,后来听说那个栓子哥,因为聚众赌博进了监狱。

年底栓子哥回来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而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来的,同行的还有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栓子哥说是这些人都是他的员工,一起回来帮忙的。

栓子哥出息了,他就想着终于有脸回来看那一群老农民了,尽管他不清楚,无情的岁月还给他留下了几个叔伯婶子。

栓子哥还是那个脾气,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找去,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磕头,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一起。

后来栓子哥给村里修了一百多套新房,家家户户都有,他没有要村里人出一分钱!只是让自己的儿子,从每户捧了一捧大米,放进了一个罐子里。

栓子哥还把生病的老农民们都送进了最好的医院,把孤寡老人送进了县城的养老院。

那一晚栓子哥和我喝酒到天亮,期间栓子哥又哭了,他说这是他离村后第一次哭,因为他回家了!这是他唯一敢哭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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