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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狱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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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梦回暗骂沈练,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扔个闹铃过来。

他不知道,阿印光想着自己独占这口井了,有关井的事她谁也没告诉。

他刚提起笔准备写字,笔尖一顿。

突然想起他前几天看过的一本有关阿印的野史。

那本书的内容写得很离奇,他权当小说来看了。

可书里提到,沈印这个时候在坐牢。

沈梦回立马放下笔起身,去书房翻找。

-

阿印一天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眼前已经开始逐渐发黑。

阿印唇色惨白地靠在墙边,瘦弱枯黄,令人心生不忍。

狱卒还算有点良心,好心提醒:“再难吃也是饭,你在这饿死了可没人替你收尸。”

阿印不作声。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等狱卒巡视完一圈离去后,隔壁牢房传来试探的声音:“小丫头,你为何不吃饭啊?”

阿印喘了口气,长时间不开口声音有些哑:“饭是馊的。”

“来,吃我的,我这饭不馊。”

“那你……吃什么?”

阿印声音很虚弱。

“我今日不饿,早上的包子吃饱了。这饭放着不吃也是浪费,晚些他们就要拿去倒掉了,还是给你吃吧。”

无暇顾及他到底饿不饿,阿印撑着手,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接过了隔壁递来的饭碗。

她闻了闻,确实没馊。

随即便大口吃了起来。

隔壁人似乎是听见了筷子频繁敲击碗的声音,想象着她狼吞虎咽的画面,声音带有笑意:“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阿印抽空“嘿嘿”一笑,嘴里嚼着米粒含糊回道:“以前和人抢食,习惯了。”

那边的人没再说话。

等到她吃完,听见碗筷被搁置在地上的声音,才开口问:“小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阿印用袖子抹着嘴边的油:“说我卖的包子有问题。这根本不可能,定是有人诬陷我。”

“那你……是有机会出去的。”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兴奋。

“何意?”

阿印此刻吃饱了,才把注意力放到隔壁人身上。

听声音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小姑娘,看在这一顿饭的份上,出去后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阿印有些警惕:“何事?我只是个乞丐,有些忙可能帮不上。”

“你定能做到的。”

隔壁人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沧桑:“只是去替我送一样东西。我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你是何人?为何被关进来?”

那人正要说话,巡逻的狱卒又来了。

阿印听见隔壁传来“嘘”的声音,那人压着嗓子:“晚些再说。”

那就晚些再说。

说不定晚些他就忘了。

阿印吃饱喝足,躺下准备睡觉。

先前肚子饿得生疼,睡不着。

这下终于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她想起沈梦回,今日没给他回音,没完成任务,也不知沈练有没有通知沈梦回。

脑中浮现出沈练呆滞的模样。

算了……

他应该对那口井没兴趣,不会想起来告知沈梦回的。

沈梦回会担心自己吗……

想着想着,眼皮子沉重,将要睡着。

“小丫头,来。”

扰人清梦的声音来了。

阿印一脸不耐烦。

可这人把自己的饭给她吃了,算是她的恩人,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阿印噘着嘴坐起身:“先生请讲。”

那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始细细说来。

“我叫柳生,曾是沈将军麾下的一名边军,驻守在北岐关。”

阿印本敷衍地听着,心想就当听个故事入睡,只要自己不打呼出声,应该没事。

结果他提到沈将军。

阿印耷拉下的眼皮倏然一睁。

“哪位沈将军?”

“自然是虎威将军沈继中。”那人声音明显透露着骄傲。

沈继中……表叔……

是啊,也只有他能让麾下的兵记这么久。

“然后呢?”

阿印来了精神,想听听表叔的故事。

“南裕关是边境第一大关,我们要时刻应对祁人的骚扰,迂回作战,还要保住百姓不受岐人欺凌辱掠,幸好沈将军有勇有谋,带着我们无数次击退来犯的祁人。”

“之后,沈家遭难蒙冤,沈将军回朝奔波,那些事世人皆知,此刻就不多说了。”

“沈家不可能谋反!”

“我跟了沈将军十几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为人,我们这些兵再清楚不过。连我这条命都是沈将军在战场上救下的。沈家的后辈,譬如沈林、沈康甫等也时常来我军中,与我们这些人切磋武艺,那都是正直为民的好人啊。”

那边的人声音有些哽咽。

阿印轻轻开口:“嗯,我也相信沈家不可能谋反。”

听见阿印与他站在一边,更加激动。

“在沈家被……行刑后,我们几个兄弟联合起来为沈家伸冤,未曾想,鼓声刚响,县丞听闻我们的来意,二话不说把我们抓了起来,关进了这大牢。竟一点申辩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

“那你的兄弟们呢?”

“小五和小八被家人赎出去了,这赎金实在是不低,他们的妻子凑了两年才凑齐。陈余和另外两个兄弟……死在了牢中。如今只剩我一人。”

一阵沉默。

那边的人陷入了回忆。

而阿印在想象,当初几个血气方刚一心想要为沈将军伸冤的少年,被打入这大牢,不闻不问十多年。

有个好妻子的两位,被赎了出去,却也没了心气。

余下的几位,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中,熬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熬不住了,先走一步。

仅剩下柳生,连死都不敢死,只因他还背负着未完成的嘱托和兄弟们的遗愿。

他看起来也快熬不住了。

“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是什么?”

“替我去寻小五和小八,把这东西送到他们手上,至于他们还要不要……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阿印想到了什么:“其实你饿得很吧。”

那边的人愣了一下,接着“嘿嘿”一笑。

阿印听见他肚中发出咕咕的叫声。

为了让她欠下他这个人情,去帮他做事,舍弃一顿饭倒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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