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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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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骆成回头望去,西南边城内已经起了黑烟,“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胡伟?胡伟!滚过来,带着你的人去把城内给我清理干净!”骆成吼到,一个铁塔般的黑汉放下弓箭,闷声不吭地取出了背后的钢刀向城下走去。

“用我的马,直娘贼,进来的一个都别放跑。”骆成爬上东面城墙,只见夏桀已经到五十步处,一抹鲜红冲在最前方。

“千总小心!”亲兵架起盾牌,挡住了好几支冷箭。

“金汤呢?滚木呢?他妈的贱民搬快点。”其实这些物资一直都在城墙上备好,为了多搬一些上来,已经有不少布衣民众被射杀在半路。

一支短枪被抛了出来,借着马力狠狠地插入了青岩中。

“杀枪...杀枪...”骆成额头青筋暴起,那一枪代表夏桀正式触城。

常知秋永远在第一个。征战到今,陪她的马已经换了十多匹了,但是没有一匹是长命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冲那么快。

云梯被架上,又推开,蚁附们顶着金汤和滚木向上攀爬。

“东边触城了。”祝华皱着眉头看去,床弩的效果比想象中的好,有很多在东湖已经被杀破胆的败军,早已失了锐气。

但西南,除了刚刚有黑烟飘出,一直没有动静,城门没开,墙上的人看样子也没被调过去多少。

又是一个,汤浅已经不记得杀了几个了,城内的守兵比预计的要多很多,也许主攻方向应该放在西南,内外合击成功率更大一点,但这样会让大军绕很大一圈,城内的人很容易反应过来。

她好几次摸到了门洞内,该死的乞巧儿把开关位置设计的太好,左右都不停地有敌军涌入。

“汤副尉!你去开门!”身边仅剩二十几人,其他人都已经死去或者被冲散了,这种情况下二者没什么区别。

汤浅一矮身,从一名明兵刀下穿过,身后被护住的队友猝不及防挨了这一刀。

“抱歉。”她心里说到,一记袖箭放倒最后一位站在开关前的明兵,用力地拉下了开门的机关。

而小浅身后,一把钢刀猛地劈下。

“他妈的。”骆成指挥着士兵补上被床弩打出的缺口,“赶紧给我过去顶住,援兵很快就到。”

常知秋借着同僚的尸体固定住了云梯,临时拼凑起来的它还是不够长度,还差三米。

“能行。”她扯下尸体上的木盾,飞快地向上爬去。

滚木,金汤,火油,冷箭。

没法完全避开,盾牌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报废掉了,把一根三米长的原木改变方向是它能做到的最后的事。

又是一杆短枪,常知秋用力将其插入墙中,固定住了摇摇欲坠的云梯。

“杀枪上来了!杀枪上来了!”

城头一片慌乱,常知秋躲在云梯后,滚木压过手指也没松开。

“金汤呢?快倒啊!”两个大汉抬着一桶滚烫的金汤过来,还没来得及倾倒,常知秋就已经从墙外窜上。

“先登!”麒向空中狠狠地挥舞了一拳,“又是知秋。”

祝华深吸了口气,常知秋在他们这边是夏的福气,任何防御在她的眼里总是破绽百出。

“祝校尉!不好了!”一个副官从外围跑过来,在路上摔倒,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跟前,“刚刚我们的探子说...”

城墙上,骆成拔出剑指向常知秋,“谁去杀了此贼,赏金百两!”周围人却仍有后退的迹象。

常知秋的身边已经围了数十具尸体,枪头还有血在滴下。

“锦华难破?”她用枪与骆成对指,“汝观吾枪利否?”

不少的云梯已经架上了城墙,西南方终于响起了喊杀声,刘邵阳的骑兵已经踏入了城内。

眼见破城就在顷刻,外面却响起了鸣金声。

“暂寄汝等头颅。”常知秋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借用墙上的短枪缓冲,几下就退回了城下。

夏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听见鸣金还是开始慢慢后撤,补刀,带走伤员,整理队形。整只军队如同冬天的寒风,吹的时候呼啸猛烈,停的时候又寂静得令人害怕。

西南的骑兵也缓缓撤出,刘邵阳脸色铁青,该死的乞巧儿早就把骑兵冲入考虑进了设计图里,死人就算了,战马起码有一半不适合再度参战。

“什么情况?”铁奴靠近常知秋问到,“不是马上打下来了吗?”

常知秋面若霜寒,摇了摇头,刚刚她慢上一步就要被金汤浇头,拿命换来的良机就这样被错过。

马?她耳朵动了动。

“列阵!”常知秋喝到,他们的骑兵都在刘邵阳那边,那现在靠近过来的又是谁的部众。

刚退下来的军队被人从侧面拦腰截断,从天上往下看去,能看到一支箭头般的骑兵插入了夏军腹中。

领头的是一名提着狼牙棒的壮汉,他大声狞笑,腰间还挂着两颗人头。

“是余尉和阿完颜,该死,这是埋伏还是他们的援军?”一名小什长招呼着边上的老兵结成阵型,刚撤下来就遇上骑兵踏阵,一盘散沙只会被人肆意屠杀。

“你把军阵结好,我去挡住他们。”铁奴从一具尸体上拔出铁锤,“弟兄们,和我挡住他们!”

原本聚集在他们身边的几百人列好阵容准备迎接骑兵的冲击。

“向我靠拢!”常知秋把围巾绑在了枪杆上,不少注意到的夏兵仿佛心里有了主心骨一般。

“往那边走。”什长带着刚刚汇集起来的百来名士兵往红巾飘起来的地方走去。

“好不容易要撤回营了,我们还杀回去?”手下一名老兵疑惑道。

“你看看那是什么?”撤退的时候什长在殿后,现在调转方向后他又作为先锋。

“老杨你别...我草,常副尉?”老兵转过头,看到远处一抹红色飘扬,“他娘的,谁敢把常副尉的东西挂起来?”

几百人瞬间调转方向,又回头杀了过去。

“还敢立旗?”图尔察面露不悦,“斩旗者,升二等,赏百金!”他一夹马腹,向常知秋方向杀去。

一个铁塔挡住了他。

铁奴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一身玄铁甲的厚度是标准的四倍,图尔察架马踏在他身上毫无反应。

“起!”铁奴双手握刀,刨开了那匹战马的腹部。图尔察就地翻滚,险些被尸体压到。

“想不到竟有如此猛将。”图尔察舔了舔嘴唇,二人战至一块。

狼牙棒破不开铁奴的防御,但铁奴的斩马刀他却不敢硬接,一时间僵持不下。眼见着旗下军阵快集结完毕,图尔察用狼牙棒挡下一记重劈就向后撤去,骑上了副官备好的新战马。

“可敢留下名姓?”图尔察用狼牙棒指向铁奴,这家伙穿着如此厚的盔甲,对拼时却不显笨重,再拼下去,自己可能要落入下风。

铁奴不说话,他的任务就是挡住图尔察,直到常知秋把军队集结好。

“哼。”图尔察没等到回复,冷哼一声,“先撤,整理一下。”散落战场的明骑也逐渐绕回,两军在城前对峙着后撤。

铁奴从地上捡起阿完颜的头颅,余尉的在刚刚对拼中不知道掉落到了何处。

回到大营中,祝华脸色有些灰沉,他低估了明朝对锦华的重视,图尔察作为京骑卫营,居然跋涉支援此地。

“祝校尉...”刘邵阳没喊通报,掀开门帘便走进来,“浅副尉她...”

“先过来。”祝华深吸一口气,营帐中的人几乎人人带伤,铁奴破天荒地取下了铁甲,双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锦华城内的守兵比想象中的要多,图尔察带了两千京骑支援...”麒拿着纸张低声念道,“城内估计还剩八千多人,京骑并未死伤多少,我们还有一万四千余人,包括两千多的伤兵,床弩还剩七十余架,云梯、云幔、冲车都没了...”

帐内一片沉默,破城的希望越发渺茫,而食物已经不多,等到双方主力抵达,锦华城下就要变成屠宰场,双方不断的往里面添油。

宁破魍拧干沾满血水的毛巾,用它擦试着小浅伤处附近。小浅已经进入昏迷状态,面色极其苍白。

据刘邵阳说,他冲进去的时候,小浅半只断臂还卡在开门的机关内,而渗透营几乎死伤殆尽,整个门洞内如无间地狱一般,尸体压着尸体,被骑兵踏作肉泥。

“好了没?”疯子在外喊到。

宁破魍把小浅额头上的毛巾换下,起身出了帘外,“军医说要静养几天,不宜见人。”

“我就看一下她有没有气。”疯子借着门帘的缝隙看去,只能看到汤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该不会真死了吧?”

宁破魍关好帘子,“汤副尉还未苏醒,还请将军不要打扰。”

疯子啧了几声,身后常知秋等几人走了过来。

“破魍,小浅的伤怎么样?”常知秋问道。

“右臂断了,失血过多,好在没有什么其他大伤,军医建议将她送回。”

几人的神色都变得忧伤了起来,只有疯子大大咧咧地说:“那好啊,不用在这边拼命了。”

麒拉着宁破魍走到一旁,“你实话说,汤浅是不是真要被送回去?”

宁破魍点点头,“军医说前线不适合她养伤,而且就算伤好了,估计也上不了战场了,不如早点送回去。”

麒叹了口气,“唉,祝校尉这些日子已经操劳很多了,如今汤副尉一受伤,送回的话我担心他每日忧虑,不送回的话,又对汤副尉不好。”

“全凭将军们做主。”

入夜,宁破魍在常知秋的带领下和先锋队一同用餐,先锋的伙食比普通士兵要好,祝华下令加了些许荤腥,大帐内仍有烛火亮起,从撤退到现在,里面不停地有人出入。

“吃吧。”常知秋端着两碗肉粥过来,递给了宁破魍,先锋队比昨夜少了一半多的人,不少人沉默着咽下今天的晚饭。

“常姐...”宁破魍小声喊到。

常知秋愣了一下,直到宁破魍喊第二声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她用木勺把碗里的肉放进宁破魍碗里。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因为...没办法了...”

三年大旱加冰雹,两年飓风洪水肆虐,夏国内国权交替,新任天子几乎杀尽了朝堂上下,富商、贵族。

常知秋看到父亲累死在田头,不管挖多深,都见不到一滴湿润的泥土。

她原本已经落草,凭借天生的勇武杀入了县府。

没有一颗米。

白木林,观音土。

天子赦免了夏国内的所有人,只有一个要求,南下。

他们现在吃的粮食,都是举国之力收集起来的,如果今年冬天什么都带不回去,这就是夏国所有人的最后一个冬天。

“明是不可能赢的。”常知秋缓缓说道,“他们可以失败,但我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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