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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江山予你-> 第九章•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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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除夕
- 林昭不知道自己醉生梦死了几天，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宁王被发配日子。
秋老虎秋老虎，夏季的闷热过后等来的是秋天的干热，所幸早晚还算凉爽，城门前稀稀拉拉的人聚集在一起等守卫开门，路边搭着一座茶铺，林昭在这里闲坐了一早上，清茶还没喝完，她就等来了要见的人。
宁王带着枷锁镣铐，被骑马的差役驱赶着走出城门，偏头看见林昭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差役抽着马鞭骂道：“看什么呢？再不走今晚只能睡荒山野岭了！”
宁王不语，即便身上已经被抽打了无数处，但眼神还是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差役顺着宁王的目光看去，见茶水铺子里只坐了一个单薄的美人，宁王看了他半晌，人家也没赏一个眼神。
差役大笑：“哎！别看了，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哈哈哈哈”
林昭慢悠悠喝完一壶茶，给掌柜扔下银子，向宁王走过去。
清光赶在她前头小跑上前，掏出一袋碎银打点两个差役：“官爷，我家主子有话跟他说，能否通融一二？”
清光清水常年在雍都替林昭跑腿，衙门里的小吏都熟了，见此立刻下马相迎：“林先生啊！恕吾等眼拙，这么热的天，您怎么在这等着？若有吩咐，您告知一声，我们自赶着这罪臣去见您。”
林昭拿帕子擦了额上的汗，笑说：“二位辛苦，这天气能烤死人，还要执行押送任务，这些银子请二位官差喝茶。我与这位宁王殿下略有交情，此去之前，来尽一尽朋友情谊。”
差役叹道：“先生好仁义！他犯了不孝忤逆之罪，您不仅保下他不说，还亲自来送，这气量哪是一般人有的啊！您请便，我们去喝口茶打些水来。”
差役将牵着宁王的绳索交给林昭，然后便往远一点的茶铺去了。林昭拾起地上的马鞭，看着依旧昂首挺胸的宁王，扯着绳索，挥手就是一鞭子
宁王的膝弯被抽的一痛，血从衣料下渗出来。
他跪倒在地，林昭居高临下的说：“这一鞭，是你还给我父亲的。”
宁王忍着没哼声，林昭话落手起，又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还给烧死在大火里林照。”
最后一鞭狠到宁王的皮肉都翻出来，他几日水米未进，三鞭下去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一鞭子，给你自己。”林昭轻声在他耳边说，“若日后你还敢挑事生非，我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宽容。”
宁王被她踩在地下，头发脸上全是污泥，他狠狠的撞了一下脑袋，恶声说：“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苟且偷生、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哪里会比死了舒服？他们这是杀人诛心，她要他活着赎罪，而不是一死两清。
林昭的脚从他的肩膀挪到脸上，银线绣凤的鞋尖轻点了两下宁王的脑袋：“我让你活着比死了难受。”
“你就不怕给了我喘息的机会，再找机会夺走司马聪的皇位吗？！”
“你敢！”林昭一脚把他踹出两米远，她蹲下身，从头上拔出一只银簪，锋芒划过宁王的喉结，“我不像你弟弟，没有放虎归山的习惯。贤林教弟子遍布天下，若你今日有何风吹草动，我一定不会让你活到明天。”
她从怀里摸出三块金鱼，扔在宁王跟前：“宁王殿下，一路走好。”
林昭将马鞭扔地上，擦净素白鞋面，来往的人群将他们分隔开，宁王手下抓了一把泥土，最后连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被太阳烤的干裂，皇城近在咫尺，却再也跨不进去，路过的行人面露鄙夷，偶尔还有几个赏他两三口唾沫。
回想当年大军入蜀剿匪，荣耀而归时，他跨在战马上受人仰慕，威风凛凛，现如今，却连一个真心为他送行的人都没有，偌大皇城，再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高位之上，容不得二龙并坐。
人群中一抹白衣渐行渐远，司马许喃喃了一句：“罢了，你若喜欢阿聪坐那把龙椅，我成全你。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从此以后，你坐高堂里，我为阶下囚，林昭，我爱你，即便我有负于你……
淳正元年，除夕夜
京城里的人家张灯结彩，从政德街的主路望过去，大红灯笼挂满了整条长街，爆竹声不绝于耳，许多孩童围在门前放爆竹、踩秸秆，四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烟花腾空而起，城中的酒楼里挤满了观赏烟花的男男女女，串门拜年的人从大街堵到小巷子里，达官贵人的门更是日夜开着，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整个京城都活起来，就连素雅的林府都贴上了大红大紫的窗花，屋子里过年的气氛逐渐浓郁，林昭就担心今年的除夕宴司马聪会不会叫她。
她不爱这些宫宴，也不想再踏进那座皇城，但国宴是她唯一可以名正言顺跟司马聪见面的场合。登基一年以来，两人各自忙碌，从前日日都要见面，司马聪三天两头往林府跑，如今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皇帝不可时常屈尊降贵来看她，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要入宫更没有合适的理由，大多数时候就只能靠书信往来。
林昭眼巴巴的望着皇宫的方向，想着宫里的的白玉饼、桃花糕、青虾酥，或许还会有潇姨娘亲手酿的梅花酒……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咽口水，端起手边的杯子，咂摸一口却被苦的掉牙。
妈的，忘了“林先生”不爱喝酒，得高冷的喝茶。
“师父”林昭一口茶没吐回去，就听清光匆忙迈进门来，指了指前厅说，“宫里来传旨太监了。”
林昭心里喜极，心想司马聪定是不忍心自己冷冷清清的躲在府中，亲自下旨来请了！真是孺子可教也，这几年的心血没白付出，算他是个有良心的！
林昭兴冲冲的裹了件狐毛大氅去前厅接旨，清光看着一向稳健的师父几乎是蹦跳的出门了，惊讶到差点忘了跟出去。
“贤林教教主林昭，忠君体国，功伟而不娇，恃才而不傲，朕得此贤良辅佐，实乃天佑。值此佳节，御赐白玉如意一柄，龙头权杖一根，东海明珠三枚，以资嘉奖。”
“林府上下，恭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寿，成荣永昌。”
林昭带领府中上下接旨谢恩，遣退了众手下后，将朱如海请进屋里喝茶，还给随行的小太监每人塞了一包银子。
“有劳朱总管跑一趟，除夕夜宫中繁忙，公公叫手底下的小孩儿来传旨就是了。”
“应该的应该的。”朱如海婉拒了自己那份银子，于是林昭就给他手下的小太监们分发了，等那些小太监们拿了钱识趣儿退下，朱如海才又说，“陛下感念先生之功，赏赐尽是依照郡主之礼，马虎不得，怎好派些不懂事的小子来敷衍，只我亲自来陛下才能放心。”
林昭站在阶上扶了朱如海一把，他年纪比先帝只大不小，台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林昭怕他脚滑。
“陛下近日身体可好？我昨日看户部腾抄的账本，比之去年清楚了不少，听说是陛下找来户部官员亲自查的帐，公公在陛下身边，望能时刻提醒，毕竟身体最要紧。”
“太后也常劝过，只是陛下忧心朝政，时听时不听的，咱们也没办法啊。”朱如海随她走进正厅后的茶房，这么冷的天林府居然没有烧炭，面前的女子还神色自然，全然没有哆嗦的感觉。
朱如海搓着手坐下，想喝口热茶暖暖，端起来发现连茶都是凉的……
他是帮司马聪来瞧瞧林昭过的好不好，现在打听的心思都没了，就想赶紧暖和暖和。
“陛下年轻，仗着身强体健便不爱惜。”林昭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外面吩咐了几句，才又坐回位子上说，“罢了，待我下次见到陛下，再帮公公提醒提醒他。”
朱如海不敢开口说话，一张口牙齿就上下打战，幸甚没出半刻，林府的小厮就奉上来了热茶和炭盆，朱如海缓过来稍许，烤着火说：“先生心系大小事宜，实在是辛苦了，其实陛下案牍劳累，归根结底还是没个去处，下朝不是接见大臣就是批阅奏折，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但话说回来，陛下除了干这些，也没别的可做了，从前可以跟林先生品诗作赋，如今见您都难上加难，后宫冷置，陛下又不肯纳妃，若是能有个体贴人儿服侍着，想必能好些。”
林昭没想到朱如海能聊到这个话题，尴尬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哈哈几声搪塞过去，谁知朱如海这话提起来没完，仍是絮叨：“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陛下小时候……与昭烈公主，实在可惜啊！”
林昭也装模作样跟着叹息：“陛下重情义，不肯纳妃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姻缘吗，天定，也不好太过强求了。”
朱如海侍君多年，最会观察情绪，知道林昭抵触这个话题，于是附和答应：“是是是，这事急不得。”
他吹开热茶，看见林昭倒水的手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