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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精灵之歌-> 第一章 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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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森
- 菲尔的身体相当糟糕，自从被那怪物拖进森林后，她已经迷路了好几天了，虽然靠着仅有的一点手段躲开了追捕，可一路上，密集的枝丫划过她的身体，锋利的冰碴穿透她的四肢，身上是找不出哪怕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了。被撕烂的毛皮肩甲已是岌岌可危，靠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黏在肩上，而那下摆早已不知去向的斗篷更是没好到哪儿去，若非这冰天雪地的，指不定教人觉得那是哪边的贵妇人之间流行的新款披肩呢。
她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肩，在靠近锁骨的下方，三个血淋淋的洞口清晰可见，那是被哈瓦克鹰的鹰爪给抓出来的，这种生活在深林里的畜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袭击了她们正在赶路的队伍，把她从森林边缘一路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菲儿能感觉到，在背后的相同位置应该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洞口，她看不见身后的伤口，但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那便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需要用自己体内仅剩的一点魔力不断维持体温，虽然没有余力去阻止伤口腐烂，但若不这样做，血液在冒出的一瞬间就会被这极寒天给冻在伤口处，这地方离胸口太近，若是寒气攻心，恐怖的低温会在几个呼吸间逼停心脏。在截肢和挂彩的风险之间，菲儿果断选择了前者，她可不想就这交代在这儿。
“真是倒霉催的，再找不到路出去，真的要烂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干脆点，卸了肩一了百了…………腊肉怎么做来着？”菲儿在心中骂骂咧咧，但是肩膀处传来的阵痛让她的精神有些恍惚，看着那被感染的伤口，她脑子里冷不丁地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还在时，带着她做腊肉的日子。
她甩掉多余的想法，心中却又传来一阵苦闷，若是平常也就罢了，自己掌握的治疗魔法不在少数，这种情况虽然不妙，但花些时间好歹可以恢复到不影响行动的状态。但是，在这里，她却是没有一点办法，这片名叫琉璃之森的古老森林会抑制一切来访者对魔力的吸收和使用，即使这片森林的空气中飘荡着极为庞大且充盈的玛那，也就是那些被称之为魔力的存在。
菲尔再一次伸出手，咏唱咒语，空气中开始出现淡蓝色的光点，以螺旋状慢慢向她掌心汇聚成团，可就在到达鸽子蛋大小的时候，周围的蓝光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融入那团光球之中，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光球就这么爆散开来，四周回归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菲尔已经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尝试从空气中吸收玛那了，可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空气中有氧气，却无法呼吸一般。对于身为精灵种的她来说，魔力是是生存的必需品，就像人要吃饭喝水，不然就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直至死去。而精灵种则更甚，他们的灵魂与玛那相互交融，对魔力有着天生的感知和亲和力，这虽然可以让他们不借助外物便能轻易地使用强大的魔法，但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存不得不依赖于魔力的滋养，不过好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充足的魔力存在，他们才得以健康成长。
所谓的精灵种，其实并非精灵，而是对那些能够使用魔法的一切生物的代称，精灵作为这个世界原初的主人，高贵而神秘，没人知道他们是何种模样，但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一定非常强大。传说上古的精灵们能够自如地运用大气中的玛那，施展神秘。他们在这片土地上与万物繁衍，在诞下的子嗣中，有着一部分宠儿，继承了这些高阶生命掌控玛那的能力，人们便将其称为精灵的子嗣。哪怕在精灵早已离开的现在，仍有许多生灵传承了他们的祝福，菲尔便是其中之一。
她无力地坐下，倚靠在一棵巨树的树根旁。
“这种地方，我可没在工会的日志里看到过啊？已经到无人区了吗？”菲尔心想。自己身后的这棵树相当巨大，树根盘桓交错，与泥土混杂在一起，仅仅只是根部的缝隙，其空间也足以让她安营扎寨，当然，前提是她身上带了装备的话。远处的树木也是越来越大，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靠着视觉强化的魔法观察了一下环境，最近的一棵树都在目测一百米开外的地方，其大小已经不亚于一颗世界树了。菲尔顿时觉得心力交瘁，按自己体内剩余的魔力量来看，自己进入森林大概已经快十天了，抬头望去，巨木的树冠遮蔽了天空，森林里除了眼前的篝火便再无一点光明，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菲儿没心情区管这些东西，时间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失去了意义。
“啊，就算出去也是一样啊，有多久没见过蓝天了？”菲尔喃喃自语着，眼皮越来越重，精神上的巨大负荷令身体也变得迟钝，睡意向她袭来，菲尔渐渐有些撑不住，沉沉睡去。
这是北大陆上的一座边陲小镇，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信奉着太阳女神苏尔，他们在女神的庇护与祝福下过着安定祥和的生活，做贸易打猎，行农耕纺织，也会为庆祝丰收举办祭典和节日。
苏尔爱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她的细心呵护给大地迎来丰收，而每年秋后入冬的时节，由于一整年都在使用神力，苏尔便会迎来她最虚弱的一天，每当这时，潜伏已久的天狼斯库尔便会蚕食女神的神力，它撕咬着太阳，吞噬着光明。起初，人们看到日食发生时，无不感到恐慌与惊愕，他们尖叫，逃散，不知所措。
但是，当那第一个人发现大到森林腹地、山崖绝壁，小到池塘溪流、林场牧地，甚至自家院子里的鸡鸭狗猪都做出异样举止时，一切都变了。他们或是对着天空号叫，或是静静地凝视着天空，那位在古籍中存在记载的最初的大祭司，第一次看见自家那性情温和的哑巴狗露出那种清澈坚决的眼神，像是警告，又像是在祈祷，他便学着狗的模样，在地上跪下，双手紧握，望向天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在地上不断地向天祈祷，直到太阳重现人间。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会为太阳女神苏尔举办祭典，为她驱赶斯库尔，无论何处，无论何族。这是一年当中仅有的不再是由神祝福人，而是由人祝福神的一天，伴随着山林野兽的号叫，人们也一起欢呼，一起歌唱，敲锣打鼓，以最火热的气氛来驱赶啃食太阳的天狼，以最诚挚的祝福来向他们爱戴的女神表达敬意。可是，在菲尔出身那年，一场事故发生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那是一个如往常一样的欢庆时刻，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天，人们的歌声并未将天狼赶走，太阳在那一天永远地失去了光明，苏尔的神力再没能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人们感到惶恐，不断呼唤着苏尔的名字，只是，这一次，天空没能给出回答。自此，光明不再，人们再也没有见过蓝天，大地也渐渐失去了活力，变得冰冷无情，气温骤降，人们不得不面对已经到来的这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自那以后，帝都的长官们召集了各种族的要员，动员全国上下，开始商讨对此当前状况的解决办法。村与村，城与城，就连过去敌对的国家都不再兵戎相见，历经多年，中央帝都传来了消息，说琉璃之森里或许有女神苏尔消失的线索。不清楚消息是否属实，毕竟琉璃之森自古以来就是人类难以踏足的禁地，奇怪的地脉拒绝了魔法，导致以精灵种为主的魔法使望而却步，反而普通人有机会靠着物资探索向更深处。但是，这片占了大陆近十分之一面积的神秘之地几万年间都少有活人踏足，这种无人区内会生出什么东西，没人知道，没有魔法做保护，连军队都不敢轻易进入。但是，由于这消息是多国王室联合委托冒险工会发布的，因此来自大陆各方的冒险者、魔法使以及各路勇士们，纷纷前往琉璃之森。
琉璃之森面积巨大，历史书上说，它在文明诞生之前便已经形成，曾是精灵的居所，中央大陆的中心盆地有80%的土地被森林覆盖，只有东西两侧存在一点零星的可供活动的区域，南北方向上皆有一定程度的延伸。像是在菲尔所在的国家尼福海姆南部，同时也是北大陆南端的高原部分就有近三分之一被丛林占据。据记载，在精灵时代的末期，各种族为争夺灵脉强大的土地，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战。战争不死不休，持续了数十年，直到最后一位始源精灵现身出面，调停了这场灾难。以中心盆地为分界点，中央大陆被划分为五个区域，之后又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最终奠定了世界的格局，其中，北大陆由人族统治的尼福海姆，矮人族统治的斯瓦塔尔夫与更北方的无人区组成，而这也是史料上有记载的最后一次精灵的现身。
而琉璃之森作为精灵活跃时期便已存在的森林，至今，哪怕精灵已离开了森林，人们也只在森林最外围的区域活动，虽有不少冒险家曾试图前往森林中心一探究竟，但越往里，人们所能运用的魔力效力便愈低下，精灵种无法在森林中吸取玛那作补充，大多数魔导器也无法使用，依靠术式和法器使用魔法的魔法使也束手无策，更不用说连魔法都无法使用的普通人了。因此，探索结果无一不是以折返告终，而冒险工会与魔法学院最近的一次联合勘探报告中，有着如下描述：
·7月22日由哈瓦克地区二号据点出发，预计5日内抵达森林入口
……
·7月27日，到达森林入口，休整半日出发，队长带的便当真好吃，偷吃了一点，希望不会被发现
……
·7月29日，向内推进10公里，魔力浓度提升15%，可正常行动，与队人员无不良反应
……
·8月2日，向内推进20公里，魔力浓度提升43%，魔力效益削减25%，部分魔导器开始出现失灵，无法从空气中吸收玛那，呼吸略有不畅，将放缓推进速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有点怕
……
·8月5日，向内推进27公里，地形复杂，魔力浓度提升65%，魔力效益削减40%，四阶以下魔导器全部失灵，一路上发现了许多不知名生物的尸体，基本都被冻住，难以看清样貌，预留出返程的物资补给，再前进10日后须返回
……
·8月12日，向内推进35公里，仪器失效，魔力浓度已无法计算。怪物！有怪物！那是什么，鸟，怪鸟！突然袭击了我们，看不清的速度，死人了，死人了，逃，快逃！
……
守望纪虹历4689年7月22日，尼福海姆联合作战组第六斥候小队
记录员：林娜·斯克鲁奇
这是一份半年前的报告，上面的血渍直到现在依旧清晰可见，它被张贴在王都的冒险工会日志栏的正中央。
据说当时这位名叫林娜的记录员是第一次参加斥候行动，队伍不知道走的什么路线，破天荒地探索到了林地内近40多公里的地区，却也遭到了不知名鸟类的袭击，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20人的队伍最后只有6个人活着出来，这份手记也成为了相当珍贵的资料。
而在菲尔18岁那年，帝都的军队来到菲尔的城镇，前来招募探索队的成员，菲尔便加入了其中。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菲尔总共加入过三次探索行动，由于年纪尚小，基本以打杂辅佐为主。而这次，是她第一次执行进入森林的任务，但是，由于发生了意外，在途经哈瓦克山区时，遭到了栖息在高山地区的哈瓦克鹰群的不明袭击，菲尔在战斗中被哈瓦克鹰偷袭，被鹰群带走，抓进了森林里。
“喂，小姑娘，醒醒，醒醒。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倒头就睡，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这么香啊。”
恍惚间听见说话声，还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菲尔艰难地睁开眼睛，有人正拿着油灯怼着自己的脸，弯腰乐呵呵地看着自己。强光刺得她眼睛疼，但借着灯光，菲尔勉强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一个有着橘色头发的年轻女性，扎着一头高马尾，清爽干练，披着一身厚重的灰色斗篷。
菲尔认识那个，是卡罗熊的毛皮，那是生长在极北高原的特有物种，幼年为黑色，随着年龄成长，毛色会越来越淡，成年后通常为灰色，听镇里的老爷子讲，卡罗熊其实也是有白色的，但长到那个年岁的，能见到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以前帝都曾出现过一块成色极好的白色卡罗熊皮，当时卖出的价格，据说足够菲尔整个镇子两年不用干活，但流言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真是假就很难说了，总之，没有亲眼见过的非官方消息，菲尔一律当传说处理。但它的毛皮确实具有极好的御寒效果，原本就是在贵族大人物中备受青睐的高档品，况且自打太阳被吞噬后，气温骤降，越来越多的捕猎者盯上了它们的毛皮用来御寒，加之在黑夜中捕猎难度大大增加，现在就连黑色毛皮的价格也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价格。
“！？”随着视线上移，菲尔看着那女子的脸有些错愕，但随即回过神来，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顾不得剧痛，左手横在身前，右手摸到身后，紧紧握着腰间的劈刀，盯着面前的女子，绷着身体，随时准备战斗。但是，在站起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菲尔一个踉跄，一头倒在地上。
“哦？”女子显然被菲尔的行为吓到了，不过立马哈哈大笑起来，“不要怕，不要怕嘛。”她架起脱力的菲尔朝右侧走去，等她重新恢复过来，便掀开自己的斗篷，亮出了胸口的黑金胸章。
“这，你是？”看见那黑金胸章，这是本国工会颁发的斥候队专用的冒险者铭牌，起码确定了来者暂时不会有恶意后，菲尔到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任由她带着自己走，毕竟她现在也没法再反抗了。
“我叫芭莎，隶属于哈瓦克二号补给站的救援队伍。”女人递过来一个瓶子，在她眼前摇了摇，里面的淡青色液体也随之晃动，那是魔导院针对精灵种制作的应急用药剂，用来补充体内缺失的玛那。由于袭击突然，与队伍分开时，她自己的身上只带了1天的量，这才导致现在的窘境。
“你别说话，喝了它，慢慢听我说，我给你看过伤口了，处理得还算不错……十五天前，我们接到救援信号，在哈瓦克地区的汨罗山谷发现了被鹰群围困的第四小队，有七人受伤，一人失踪。起初补给点的人都认为，被这么大一片鹰群带进森林里，基本可以判定为死亡了……”她转头看了看菲尔，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呢，有个小姑娘却莫名地坚持说什么‘她绝对没有死，肯定还活着！’”一听到这，菲尔立刻抬头，顾不得疼痛，急切地问道：“她！她没事吧！”
芭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反而一脸无辜地表示：“哎，我还以为是什么俊俊的小相好呢，脑子一热就主动请缨了。呃~~~你可得好好谢谢姐姐我，这世道，像我这样心地善良阳光开朗热情似火乐于助人的好人可不多了，呜~可恶，为什么就没好男人肯要我呢，好看的姑娘也行啊”菲尔认真地听着，但芭莎说着说着，这语气就越来越不正经了，神情充满了遗憾和怨愤，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是个女人可真是对不起了，菲尔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默默接过瓶子喝下了药水。那药剂是用特殊方法压缩成液体的玛那，一入口，液体立马化为能量态散开，菲尔的身体贪婪地吮吸着其中的魔力，大脑也开始清醒起来。
芭莎撑着菲尔的腰，把菲尔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拿小指勾着油灯的提手，灯光随着二人的脚步一闪一晃，一路上似乎做了不少标记，芭莎时不时地调整方向。魔力虽然得到了补充，但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菲尔只觉得眼皮子格外沉重，比在休息日被拉去听院长讲课还要难受，就这样被半拖半拽的，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菲尔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厚重的薄膜，她知道，这是进入结界了，余光瞥到一地的行李装备和数顶帐篷，大概率是到中途的目的地了。
“喂，老大，人在我这里！”这绑一般的叫喊很快引起了那位老大的注意。但是，最先回应的，却是一个相当带着点点啜泣声，沙哑而又熟悉的声音：“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