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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以走了吧
- 公共灵语课堂坐落于逸夫仙阁的三层高处，这一隅专门为探求异界语言奥秘的学子而设，美中不足的是空间略显逼仄，迟到的学生往往只能望好位兴叹。
黎枝用餐完毕，特意提前了半个时辰踏入教室，此时室内寂寥，仅有几人零星散布，各自占据一角。她选择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座位，轻轻放下包裹，耳边隐约传来前方两位女生的细碎交谈。
“我试图挤进他的课未果，听说陈长老授课极严，上学期落榜者的名单里，他的课可是高居前五。”
“我怕是凶多吉少，基础还没打牢，炼药之路必定荆棘重重。”
言谈中，尽显忧虑与真挚情感。
直至上课前五分钟，那些经验丰富的大二、大三学长学姐才悠哉游哉地步入，这五十座的小阁楼瞬时满座。黎枝所占的一隅安静而偏僻，让她独自享有这片刻的宁静。
随着上课铃响起，一位女长老踏上了讲台，杂乱的脚步声和私语随之消失，唯有夏末秋初的蝉鸣，带着一丝凉意，时断时续地陪伴。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整洁的桌面。黎枝抬头，撞上了一双冷冽如墨的眼睛。
那人身着洁白的仙袍，袖口随性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手中的书籍显然不是公共灵语课程的教材。他轻举手，用书脊轻敲桌面，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黎枝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昨日那位询问香氛的傲气王子——路鸣，竟然就站在眼前。短暂的对视中，黎枝用余光迅速扫视全室，发现除了讲台前排，只剩下自己身边的两个空位。
黎枝努力将因他俊朗外表而分散的注意力拉回，却不准备起身让位。路鸣的眼神渐渐流露出不悦，正当他要开口时，面前的女子却从容地低下头，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路鸣：“……”
黎枝装作“既聋且盲”，完全无视了这位骄傲的王子。心底涌起一丝小小的报复的快感，她得意地敲了敲桌面。
作为整个仙阁唯一站立的人，路鸣感到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他微倾身，终于开口：“请问，里面的位置有人吗？”
他的声音如同他本人，冷峻如寒冰。
这时，陈长老适时插话：“还未找到座位的弟子，请尽快安顿，我们即将开始授课。”
黎枝不便再故意为难，将书籍往右移了移，自己也跟着挪到内侧。
路鸣坐下，展开了本周的符文设计作业，手指捏着魔绘铅笔，在洁白的纸上勾勒线条。
陈长老翻开名册宣布：“首节课，我将花五分钟点名以便认识大家。”
底下传来默契的叹息声，因为一旦开始点名，就意味着未来的逃课生涯需要更加小心翼翼。
名册按姓氏字母排列，陈长老每呼唤一个名字，都会抬头寻找对应的学生，仿佛使用了透视之法进行面部确认。
“陈武。”
“林孑然。”
……
“王桤。”
时间静静流淌，教室里没有响应。
黎枝悄悄斜视了旁边的男子一眼，他端坐如松，目光聚焦在那张满是符文草图的纸上，一动不动。
陈长老耐心重复：“王桤在吗？”
这一次，他有了反应，睫毛微颤，举起手，淡淡回答：“在。”
陈长老和其他学生一样，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很好。”
点名完毕，课程正式开启。前半部分讲解基础五行灵音图，作为一门公共课，自然无法与灵语专业课相比，深入细节。
陈长老让大家自行预习十息，准备随机抽查朗读。
黎枝自小对动漫有浓厚兴趣，加上天资聪颖，默读几遍已无问题。她在等待时，无聊地环顾四周，从黑板到桌椅，从窗帘到幻影仪，最后停留在陈长老和旁边的路鸣身上。
练习五行灵音的声音环绕四周，路鸣因不纯正的发音影响而灵感缺失，他放下笔，折起废弃的设计稿，准备课后扔进回收符阵。
两人之间的芥蒂初解，黎枝出于善意问道：“王师兄，没带课本吗？”
路鸣手肘支在桌上，侧头望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看不出视力有任何障碍。
他压下喉咙的不适，低声道：“你叫我什么名字？”
一般而言，高中称呼为“学长”，大学则是“师兄”。黎枝眨眨眼，以为他对这个称呼不满。
毕竟，师兄与师妹之间，常常伴随着诸多故事，情愫暗涌。
她嘴角勾起温柔的微笑，眼神中透露着莫名的神秘，“王桤前辈。”
不等他回答，黎枝已经将古书轻轻推到他面前：“待会儿师尊问起来，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
夜晚，寒潮突袭，路鸣归家已晚，单薄的衣物无法抵御严冬的寒风。次日清晨醒来，风寒已从表皮深入骨髓，咽喉如被烈火炙烤，疼痛难忍。
路鸣勉强压制喉咙的干燥，声音略带沙哑地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仅仅咫尺，黎枝的视线被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
少年满脸倦容，眼皮沉重，下巴微垂，手背轻轻抵着下巴，只见他轻轻吸气，然后……
一秒，两秒，三秒。
半晌，呼吸未吐。
黎枝脑海中闪过那句“你用了什么特别的香水”，身体不由得一颤。
她无声地抬起一缕秀发，凑近鼻尖，新洗过的发丝散发着清新之气。趁他不注意，她又偷偷将鼻子凑近他的衣领，纯正的草药洗涤味扑鼻而来。
那么，他到底感知到了怎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气息？
是他自己选择坐在她旁边，为何会有如此远离尘嚣的态度！
基于同窗之情，黎枝邀请他一起阅读古籍，那位王氏大能的回答却是如此不屑一顾？
那表情，仿佛遇到了摄魂的妖精，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传说中的九尾狐仙。
即使真是那样，她也有每日的清洁习惯，无需像他这样，断然拒绝，憋气良久。
黎枝萌生了收起书本离开的念头。
幸运的是，十息过后，陈长老开始点名朗诵五行真言。前两位小弟子磕磕绊绊，第三行便错误百出。
陈长老纠正后，询问道：“有没有人愿意主动尝试？”
原先满怀期待的学徒们立刻埋头古籍，仿佛突然变得非常勤奋。
陈长老早已料到，“各位都太谦虚了，那我只好再点名，后排穿白衣的男弟子——”
黎枝的视线随着众人的好奇一同望去，最终停在了身边的青年身上。
路鸣察觉到身边女子抑制不住的偷笑，以及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看好戏的表情。
不料，紧接着，陈长老补充说：“旁边的女孩，你也起来试试。”
女孩一怔，笑容僵在嘴边。
路鸣心中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连鼻塞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他轻轻把书推向她，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
人应有宽仁之心，黎枝为自己的幸灾乐祸感到一丝后悔。
女子镇定自若地站起，细腻的嗓音诵读起古文，愈发轻柔。或许是因为她的容颜，其他同学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黎枝心态平和地读完，抬头望向老师的反应。
陈长老笑容满面：“你有学习过五行咒语吗？”
黎枝摇头，陈长老接着说：“读得相当标准，坐下吧。”
路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靠回椅背，目光转向她，仔细审视。
总觉得在哪里遇见过。
下课铃悠扬响起，陈长老整理东西离开，教室再次恢复热闹。
晨光透过薄雾，透过窗棂，洒在桌子上一片柔和的光芒。
黎枝慢慢收拾着背包，本想等邻座先走，却发现他更磨蹭。
终于，她鼓起勇气：“我要出去一会儿。”
路鸣睁开眼，凤目微睁，笑容中，眉宇间的冷漠全部融化。
他自信记忆力出众，再加上女子的容貌让人难以忘怀，起初只是因为侧面轮廓没能立即记起。
现在，她眼中那“世间万般皆有趣”的光芒，夹杂着阅尽繁华后的淡泊。
路鸣正要收敛表情，谈及昨日之事……
黎枝却抢先开口：“前辈，那天的香味叫做‘琉璃夜’，如果你喜欢，可以去炼丹院找找。”
路鸣：“原来是这样。”
“如果想重现昨天的韵味，我建议多加几滴，再搭配两片野兽肉干。”
路鸣不动声色，眉头微微挑起，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黎枝完成了完美的售后服务，笑道：“那，我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