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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云影共徘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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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芽初抽,碧草拔尖,欣欣向荣的春天来到了。

这个年过得很不安宁,是在王宫里,嫁给太子后,我中毒之前。

先是各路嫔妃送了些报喜的宝物,后来太后又懿旨,册封我名号为“安阳”,只因我在年宴上大吐一场。

『王妃可是孕吐了。』

皇后娘娘喜出望外,各路嫔妃连忙马首是瞻地恭维着:

『今日年夜,花好月圆,宫中又添一桩喜事啊!』

我尴尬到无地自容,我该怎么表达我只是喝得太多才忍不住醉吐了。

幸好太子替我打圆场:

『父皇,爱妃身体不适,儿臣先带她回宫了。』

唉,真是丢人丢到他太爷爷的姥姥家。

我起身福礼,用袖子遮住羞红的脸颊踏碎树影匆匆离场。

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

『怎么的,瞒着我偷偷怀孕了?』

我都醉得晕乎乎了,慕哲轩还在打笑我。

『怀了个酱香肘子小龙虾,西湖醋鱼口水鸡。』

我诚恳道。

眼前人似笑非笑,眼中闪着锐利的光。

『既然他们都以为你怀了,那这一“胎”,可就大有用处了。』

————

近日,我愈发嗜睡。

说是毒发,又不似毒发,不过浑身酸软无力而已。

『这是上等龙涎香,有益于王妃您稳定心神。』

兰花双手捣鼓着床边的金边香炉,袅袅浮烟飘过来,我却闻不真切了。

『这哪里烧了香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再用力嗅了嗅,还是什么也闻不到。

兰花略带惊讶地看向我。

接着便目露忧色:

『殿下,您……』

我才明白,是我没了嗅觉。

不知怎的,比想象中还要失落些:

『将这龙涎香拿走罢,既是圣上赏赐的,一支价值千金,可别浪费了。』

闲来无趣,我翻起枕边小话本,很是困倦。过了不久,殿门突然被推开,急匆匆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我瞬间无比清明。

只因我正看到话本里男主霸王硬上弓的少儿不宜一段。

我慌忙合上话本,顺手将枕侧的话本都丢到床底下去。

『小雅,我找到解药了!』

慕哲轩额头冒着细碎的汗珠,手中攥一个瓷瓶,欣喜地冲我笑。

光落在他身上,晃得我有些恍惚。

他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有服侍的宫女、侍卫,还有太医、皇后,以及我不认识的一位异域衣装金发美人。

阵仗太大,我有点懵,不敢乱动。

太医让我服了药又替我把了半个时辰脉,最后确认体内的毒素已基本肃清。

他起身福礼:

『王妃已无大碍了,但其五感或会有所衰退。』

只要不是味觉就好。

我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太子抱住我,颇有些失而复得的喜悦,当着这么多人面我也只好配合他顺势挽上他的身体。

『我没事了,谢谢你。』

听说他带着几个精兵侍卫去遥远的南疆找药,跑死了好多匹马,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

我有点感动,除了鬼面大侠,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担心我的命呢。

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名金发美女身上,十分嘴贱地问了一句:

『她是谁?』

太子欲说还休,开口很是勉强。

皇后娘娘眉欢眼笑:

『她是南疆的二公主,从今日起,亦是吾儿侧妃。从今往后,你们可一同为皇室开枝散叶了。』

这才出去几天,就带回个异域公主。

挺有前途的嘛,后宫三千不是梦啊。

我笑着答应:

『是。』

太子突然摆出臭脸,可明明是他纳的侧妃。

『既然你无碍了,本宫也先去修习了。』

太子走后,皇后走到我榻前,牵住我的手,心领神会般安慰着我说:

『本宫是过来人,帝王向来多情也无情,还是早些适应得好。』

我苦涩地笑了笑。

虽说我是个假王妃,但到底有些难过。

一想到哲轩身边新人换旧人,那个干净的笑容突然就被涂上阴影。

『我明白的。』

异域姑娘名为扎娜图丽,一眼便知是个明媚活泼,清纯可人的小姑娘,年纪比我小一岁,于是“姐姐”、“姐姐”地唤我。

她喜欢笑,也喜欢牵着我的手跟我讲故事。她说南疆的人都像她这样奔放开朗。还说,南疆的草原广阔无尽,天空布满璀璨星子。

我突然有点期待南疆,和她说起了鬼面大侠的故事。

她听完后很是惊讶,好奇地拉着我问:

『那个鬼面大侠是太子殿下吗?』

我刚想矢口否定,她就眨巴着眼睛满是憧憬又天真地开口:

『太子殿下的武艺高超,和你口中那位大侠像极了。

你知道吗,他在我的比武招亲会上,一连打败了二十多个南疆男儿,最后我亲自上台与他对擂,也打不过他。我南疆子民个个骁勇善战,没想到竟输给一个中原男儿。』

我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参加南疆公主的比武招亲会呢?

图丽满脸红晕,似乎回忆起甜蜜的过往:

『所以我就恳求父王同意我去中原,远嫁于他,同时结交两邦之好。

他也只提出了一个要求,给他“相思”毒的解药。』

如果只是为了解药,花重金求取便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参加比武招亲会呢?

我想起了什么,突然惊恐万分。

图丽还在与我说笑,我猛然拍案而起,冲她吼道:

『滚远点,以后都不要来找我!我讨厌你!』

图丽慌张地退了两步,发髻上挂着的小铃铛“当当”作响:

『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有与她解释,伸手将她推出门外,又告诉身后的兰花:

『从今往后,禁止侧妃入我殿门。』

宫中谣言四起。

太子妃善妒,不待见太子新纳的侧妃,太子也因此厌恶太子妃,一整个月从未召见太子妃。

兰花有些忧虑,我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养病”为由推脱“请安”。整日坐在院子里闲散地晒日光。

俗称,摆烂。

『小姐,太子殿下一定不是厌恶您了,您不要相信那些谣言。』

我又看完一册话本子,顺手丢到草地上去,翻阅起下一本。

『他不来正好,我乐得清闲。』

只是话音未落,话里的人便出现在我眼前。

『看来王妃殿下,很是不希望我过来。』

哲轩微眯起眼,日光落在他细密的睫毛上,平添一丝温柔,如玉般光洁的面庞很是好看。

他立在我身前,我躺在藤椅上,巨大的阴影压倒性地笼罩着我。

『你来做什么。』

我轻轻问了句,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图丽身上,微皱了眉:

『还要带她来,脏。』

『把她赶走,否则别来见我。』

太子俯下身,温软的脸颊倚靠在我耳边,是一股触电般酥麻的感觉。

『数日不见,你竟懂得为我吃醋,本宫很是高兴呐。』

图丽紧张地走上前,递给我用油纸包着的温热酥饼,扯出一个笑容:

『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梨花膏,听殿下说您喜欢甜食,还望您不要嫌隙。』

我摇头,一个正眼也没给她:

『不吃,我戒糖了,你走吧。』

但桌上摆着的半片桃花酥出卖了我。

太子调侃道:

『这糖戒得很刁钻嘛。』

图丽更难过了。

在南疆,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亲手学着做的梨花膏还被人嫌弃。

我良心不安,可我没有办法去安慰她。

『对不起。』

哲轩缓缓笑了:

『虽说,你做的梨花膏不合她心意,不过这桃花酥,她可吃了不少。』

我手中的话本应声而落,心上一紧,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兰花曾说:

『这桃花酥是殿下派人送来的,新鲜着呢。』

可我看册子看得太尽兴,没怎么注意就吃了几口。

『你方才说……桃花酥是她做的?』

我满眼惊恐,伏在树旁干呕几声,可很快,小腹中传来刺骨剧痛。

太子慌张不已,眉头紧锁,焦急地问我怎么了。

可我连冷笑的力气都快没了。

失去意识之前,我伸手朝着图丽的方向抓寻,口中不停喃喃着:

『快走……快走……』

快走啊。

『太子妃的胎,殁了。』

我有时候宁愿这是一场梦。

哲轩跪在我床边,那悲痛欲绝的表情,可真像一个失去孩子的好丈夫呐。

『我没有怀孕过。』

『她也没有害我。』

我告诉围观的所有人,宫女,侍卫,皇后娘娘,太医。

可他们都不信我。

『王妃丧子心痛,开始胡言乱语了』

哲轩握紧我满是冷汗的手,凝重道:

『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人也不会放过。』

我瞪直了眼,眼中满是血丝,眼角挤满了泪。

这里好可怕,小雅不想待在这里了。

爹爹,娘亲,城雪,兰花,谁来救救小雅?

『求求你了,废了我吧,我生不出你的孩子,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我浑身发抖,连声音也打着颤儿。

太子抱紧了我,眸中款款深情,似是恨不得和我同生共死、相守到天荒地老。

『对不起,小雅,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多么深情的戏码,

谁都会觉得图丽罪有应得吧。

午门,憔悴不堪的小姑娘跪在刑台上。一抹锋利的寒光闪过眼前,她像看见了草原的太阳。

再后来,太子妃的“胎陨”成为大夏向南疆开战的引线。

英明神武的太子去南疆做客时,布下了眼线,眼线盗取了南疆城守地图。

太子首战告捷。

太子取回南疆王首级。

太子统领的军队大捷回京,战功赫赫,年轻的太子经此一战,举世闻名。

南疆沦为大夏附属国。

我立在宫墙里头,墙外捷报的声音穿云裂石,却只觉刺耳。

我仰头望向天边,无论立在何处,金边的云彩总被琉璃瓦遮住一角。

『你瞧这金雕玉砌,盛世繁华』

『哪一处,莫不埋着先人枯骨』

我认识图丽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她是个和我顶像的女孩。

以前的我,爱笑,做什么事都不顾后果,大大咧咧,天真地以为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

于是轻信了慕哲轩以好人的模样告诉自己:

『小雅,与我假成亲吧,等我遇到心仪之人,便放你自由。』

我问城雪的意见,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像块雷打不动的石头。我便一气之下嫁给了太子。想必爹娘是不愿让我嫁的,送我去东宫的路上哭得歇斯底里。

圣上传下旨意,钦点我为『太子妃』

『我错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

兰花说我像变了个人。

图丽走后,我没有往先那股热闹劲儿,也不爱看话本了,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让她很是担心。

我躲在树荫下,宫墙旁,无精打采地数着飞到墙外的叶子。

太子来见我。

打仗的几个月里,他予我写过不少书信,可我从未回信。

我该说什么呢。

说他『深谋远虑,连我腹中子虚乌有的孩子都能算计』

说他『深明大义,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没手下留情』

我告诉兰花,若他来见我,务必以和离书为通行证,否则我宁可撞墙而死,也决不见他。

只是后来,他没带和离书,强硬地闯进我寝宫。

我怕疼,也没勇气血溅东宫。

两个人并排坐着,各有所思,一言不发。

太子叹了一声,终是开口道:

『小雅,我给你买梨花酥吃,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如儿时那般哄着我,好声好气,不似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我却不怎么受用。

『我不喜欢梨花酥了』

我说:

『我想去见城雪,你让我去见他』

他的脸色很难看,犹豫了半晌,终于答应了。

其实就算他不答应我,我也要爬墙溜出去的。

只不过那样被抓回来的风险很大。

今日是城雪的生辰。

六月,满城的月月红竞相开放。我本不喜爱这种花,它有着太过绚烂的光彩。可如今,我总是羡慕,我羡慕她们活得如此张扬肆意,像草原上的姑娘,一蹙一笑,明媚开朗。

我又见到沈城雪了。

他站在墙里,我站在墙外。

隔着沈府老旧的宅门和岁月浸染后开了裂缝的灰瓦白墙。

我看见沈城雪一身月白素衣,洁面如雪,是如谪仙般的清冷少年,在和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谈笑风生。

倒真应了那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捧着一颗滚烫的心来,却好似被雨淋透,凉得厉害。

沈城雪和我相处过十几年,我从来没见他对我这样笑过。

我问过他:

『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每次都冷着脸,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他答道:

『我心底装着东西,如何欢喜』

我不知道他心底装着什么,可我的心底装着他,十几年来只有他。

我知道我挺恋爱脑的,看见什么好看玩意就买来送给他,发现什么新鲜事儿就拽他一同前去。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我像话本里可怜又可笑的程灵素,笨拙地爱了少侠十几年,最后却仍然一无所有。

我浑浑噩噩地扔下给他准备的生辰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岳麓山脚,也许去应天书院的路是我唯一能记住的,我上了山,停在波光潋滟的溪水旁。我脱下鞋,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

我想起儿时,总有些不安分的学生来溪中戏水,太子是其一,我是其二。

城雪是被我硬拖来的。他淡淡的视线扫了眼喧闹的我,最后还是落在课本上,对我一点不在意。

奈何我就喜欢这幅拽样。

『书呆子,你就不能多看看我』

我大胆调戏着他,他红了脸的模样让我很是满足。他不说话,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捧一本书看,我和太子脱了鞋子在溪里抓小鱼。有一次,我抓到一尾蓝色的小鱼,舀一泓水在手心里,踏着飞溅的水花,欣喜难耐地对那书呆子讲:

『我娘亲说,有一种蓝色尾巴的鱼儿,被唤做月亮鱼,十分稀有神奇,第一个对它许愿的人愿望一定会实现。』

『城雪,你快许愿吧』

城雪微微动容,启唇欲言。

太子却抢在他之前许了愿:

『我希望小雅变得比胖二还笨』

胖二是学堂里成绩最差的傻子,天生脑疾。讨人厌的太子不仅抢了城雪的愿望,还诅咒我比傻子还笨,气得我追着他跑了半座山,最后被夫子罚抄三天书。

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雅,跟我回去吧』

我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许他派人跟踪了我。

总之他明目张胆地立在我身旁,好像笃定我永远不会真的生他气似的。

『图丽死了,她被发落去天牢的那一夜,我去看了她。她蓬头垢面、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躺在茅草堆上。

我跟她才相处过一个多月,感情算不上好,可我看见她的模样,一整晚都没睡着。

殿下,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她那样』

太子没有明着回答,只叮嘱说:

『溪水冰冷、山间风大,你穿得也单薄,不要贪玩着凉。』

我敷衍地谢了谢他的关心。

『你送给城雪的匣子,他让我带回来还给你,他还让我告诉你,他已订了亲,今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我以为自己听见城雪定亲的消息,会嚎啕大哭,然后疯子一般跑他那里去质问一场。可我没有,心像一颗石子缓缓沉入海底,空寂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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