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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兰溪往事-> 第八章 祖师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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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祖师有灵
- 又到了一年一度祭拜祖师神的日子，许惠萍早早吩咐秋月、冬菊两人，准备好猪头、花生、龙眼等祭拜物品，方文华扛着桌子，一起前往社庙祭拜。路上，许氏看着儿子吃力的样子，心疼说道：“昨天你爹去了县城，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干嘛了，今天是个大日子，本来应该一起去的。”方文华说道：“娘，有我在，没事的，以后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去做，我爹那样子，怕是指望不上了。”许惠萍幽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近两个月，方道兴经常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时常找各种理由向妻子支取银两，说的最多的理由就是县城茶行要扩大经营，需要投入本钱。次数多了，许惠萍起了疑心，拒绝了几次，方道兴恼怒起来，抡起拳头打向许惠萍。为了支取方便，他干脆把库房的钥匙抢了过来，由自己保管。方文华看到母亲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十分心疼，与父亲理论，也被父亲拿了藤条一并教训。
社庙前的广场上，摆满了各家带来的方桌，桌子上摆放各式各样的供品，多数是一些地产瓜果之类的，肉类的供品比较少见，只有村里相对富裕的家庭才能拿得出。秋月、冬菊两人从竹篮中取出供品，摆放在桌子上，刷成红色的猪头在一众瓜果摆盘中格外显眼。许惠萍点了三支香，插在猪头肉上，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一会儿，她走进庙里，跪在蒲团上，继续磕头祈祷。
方文华也跟着母亲走近庙里，庙内烟火缭绕，浓重的香火味道熏得他只想咳嗽，只见供台上立着一尊黑脸神像，旒冠冕服，威严肃穆，令人心生畏惧。蒲团前磕头的人排着队，默默诵念着各种各样的愿望，祈求神灵的保佑，虔诚无比。
看着在供台上高高在上享受香火的黑面神，方文华心生怀疑，黑面神真的这么灵验吗？今年旱情严重，整个清源县从春节到现在，接近五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兰溪水快要断流，东西溪两村地里的庄稼奄奄一息，也不见黑面神显灵，下几场雨缓解一下干旱。方文华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试试黑面神到底灵不灵？于是他以心声默念：“黑脸大神，你要是灵验的话，等下就让我肚子痛起来，我就信你真有本事。要是一会我走出庙门，肚子还是不痛的话，那你就是不灵咯。”
心中默念完，方文华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莫名兴奋。庙内两侧墙上画着夜叉出巡、神女飞天之类的壁画，方文华被吸引过去，走到墙边观赏。过了三分钟，他的肚子莫名绞痛起来，逐渐加重，不自觉用手捂住，脸上冒出冷汗。方文华暗暗心惊，看来黑面神真的有灵！他赶紧心中祷告：“黑脸大神，我错了，不该冒犯您，您饶了我吧。”却也神奇，方文华揉着肚子，腹痛逐渐消失，他暗暗咋舌，夫子说，‘敬鬼神而远之’，真是有道理啊，以后可不敢去招惹他们了。方文华壮着胆子抬头看向黑面神，只觉得神像的脸仿佛活了过来，对他怒目而视，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慌得他低下头，转身快速跑出社庙。
祭拜仪式结束，收拾好供品回家。路上，方文华好奇问道：“娘，你拜拜的时候都说些什么？”许惠萍摸了摸儿子脑袋，慈爱笑道：“儿子，娘许的愿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庙里的黑脸神是什么来历啊？看着有点可怕的样子。”方文华小声嘀咕道。
“娘也说不清楚，只听说叫做‘清水祖师’，可灵验了。”
刚才在庙里，自己肚子莫名疼痛的事情，方文华不敢和母亲说，只怕说了免不了挨一顿打。
走在半路，碰到刘老六和妻子马氏两人，马氏热情和许惠萍招呼道：“许姐，您家也去拜拜了啊。”
许惠萍点头微笑道：“是啊，阿香妹妹，现在年景不好，只能求祖师爷多保佑一下咱东溪村了。”
马氏手腕挎着提篮，看见秋月挑着一担红漆篮，羡慕道：“还是许姐姐家大业大，供品这么丰盛，祖师爷会不会保佑别家不知道，你们方家一定会保佑的。”
许惠萍笑了笑，说道：“阿香妹妹，话不能怎么说，拜拜看的是心诚，只要心意到了，祖师爷都会保佑的。”
马氏瞪了一眼刘老六，“六子，你可要勤快点，多往县城跑跑，看见客人嘴巴甜一点，多拉几趟。辛苦一些多赚点钱，也可以买一些像样的供品，不然祖师爷连你是谁都记不住。”
刘老六对婆娘的念叨觉得心烦，点头应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他转移话题，向许惠萍问道：“今天方老爷没过来啊？”
许惠萍抬手捋了一下发丝，平静说道：“他去城里了，茶行有些事需要处理。”
刘老六好奇道：“我昨天刚送的方老爷，去怡和温泉泡澡，怎么今天又去了？往常三五天才去一趟，怎么最近去的这么勤了？”他挠了挠头，讪笑说道：“方太太，你和方老爷说一声，以后去城里，就不用去坐别人的黄包车了，提前和我说一声，咱们家离得不远，我专门来你家门口候着，比较方便。”
许惠萍点头道：“阿六兄弟客气了，让你辛苦了。”
刘老六平时是个少言寡语的，听得许惠萍尊称他一声“兄弟”，心情大好，忍不住说道：“方老爷可是个大方人哩，只要是在怡和温泉玩牌赢了，给的路费都比别人多个两三倍，嘿嘿。”
许惠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阿六，你说文华他爸在怡和温泉玩牌？是什么情况？”
马氏朝刘老六踹了一脚，骂道：“你瞎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别说！”又转头对许惠萍赔笑道：“姐姐，老六这张嘴啊，平时就爱吹牛放炮，你别听他瞎说啊。”
许惠萍心中疑惑，原本想多问几句，马氏却拽着刘老六的胳膊，快步先行离开。
回到家里，进入卧室，只见方道兴面朝里侧，侧身和衣躺在床上，听到推门声，他肩膀抖了一下，一言不发。
许惠萍走近床榻，轻声说道：“当家的，怎么现在才回来？昨晚在哪里歇息？”
过了半响，方道兴说道：“昨晚在茶行对账，有点晚了，老杨就留我住了一宿。”
许惠萍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问道：“当家的，你最近经常去怡和温泉，该不会去和别人玩牌吧？”
方道兴猛然扭头，双眼满布血丝，沙哑着嗓子吼道：“谁说我去玩牌了！你别听外面那些人造谣！”
许惠萍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懦弱说道：“当家的，我就是问一下，没有就好。”顿了顿，她继续低声说道：“你去泡温泉我不反对，赌博的事一定不能碰，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你一个女人家，把家看好就行了，外面的事你不要管！”方道兴训斥道。
许惠萍怔怔站了一会，两行泪水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她转身离开卧室，轻轻带上门。
方道兴从床榻坐起，重重锤了一下床铺，心中悔恨不已，他从家中库房取出的五百两银票，昨晚在怡和温泉喜乐坊牌坊输光了，他不敢告诉妻子，只是家里这么大的亏空，早晚会被她发现。另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道兴闻到大烟的味道，精神就会异常亢奋，好几次看到郑仕荣和蔡元盛抽大烟，他也抵不住诱惑，一起在烟炕上和他们一起吞云吐雾起来。几次下来，方道兴逐渐上瘾，三五天不来上一口，就觉得浑身难受，他不敢在家里抽大烟，烟瘾上来就去怡和温泉开荤，等到烟味消散，才敢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