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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试探
- 在丰萧潇的印象里，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进办公室对他来说早就说家常便饭，领导主任各派说辞他已经烂记于心倒背如流。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失策了——山羊竟要他当班长！
“丰萧潇啊，叫你来呢，不是要批评你的。因为你也知道，我也是这个学期刚调来这个学校，人生地不熟，以后有些事情还得向你请教呢。班长就交给你了，加油啊好好干”
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让本就看山羊不顺眼的丰萧潇攥紧了青筋暴起的拳头，一张一翕的嘴唇已难掩即将爆发的山洪——连丰萧潇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阵山洪居然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给镇压了下去。他魂不守舍地走出办公室，颤巍巍地颠簸着。
扶着墙沿着楼梯缓缓而下，是一面干净透明的镜，反射出那个陌生到自己都快不认得的自己。
他到底唱的哪出戏？
管他哪出戏，跟我丰萧潇作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你还没吃饭吧，走吧，一起上食堂吃饭去”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怎么又是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丰萧潇暗骂着，却想不到脱身的借口。
师生二人并排走着，对于丰萧潇来说此刻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漫长，平时三两步走完的大道在此刻被无限的延长放大，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食堂人山人海，要溜出山羊的视线不是件难事，他愣是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山羊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他想起从前了。
如果阿爸还在的话，约莫也是山羊这样的年纪了。
如果阿妈还在的话，他还想再吃一次阿妈做的牛肉面。
如果那天他不闹着要吃牛肉面，阿爸就不会蹬着小三轮带着阿妈进城赶集，就不会有那场意外，他就不会成为同龄人口中那个没有爹妈的孬种。
如果真的有如果，他誓要亲手碾碎那个肇事逃逸的恶魔。他不由得加大了咬合的力度，将糜烂的牛肉碾的稀碎。
“饿坏了吧孩子，你现在长身体得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山羊眯着眼，上扬的嘴角在丰萧潇的眼里勾勒出一幅皮笑肉不笑的佳作。
他几度想要打断坐在他正对面的班主任，但始终却找不到一个足以引爆的燃点，只能胡乱扒拉着碗里仅剩的几根面条，用愤怒的火花埋藏眼中零星泪光。他不记得上一次听到有人喊自己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爹娘不在了之后他一直跟着姥爷相依为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言之痛让原来开朗乐观的老顽童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唤他吃饭外再无过多言语。
“我了解过了你们家的特殊情况，我会向学校方面申请给你提供补助的，今晚我就去探望一下你家，顺便也带点补品给老人。”
“你他吗的闭嘴，少提我家事！”孤傲的少年一声怒号，深深地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他憎恶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不堪重负的泪水早已盘旋在眼眶。
山羊被这突入其来的声势震慑住了，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所措，放大的瞳孔里闪烁着文弱书生的怯弱——这孩子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好心啊。四周几十双雪亮的眼睛齐刷刷地扫过，凝视着惊慌的木偶师，操纵着傀儡一般的提线木偶。
一向要强的丰萧潇再难强掩心中悲愤，泪珠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滴一滴洒落在飘着油花的牛肉面里，晕开大朵大朵的涟漪。
“凭什么？”在嘈杂的人声中，少年绝望而无助的发问，嘶哑的啜泣引得落座隔壁的苏芸菁投来鄙夷的目光。
“堂堂男子汉大庭广众哭鼻子，丢死人了。”她乜斜着眼，不屑地小声嘀咕，可还是没能逃过丰萧潇的耳朵，犹如一记耳光砸在他滚烫的面庞。
偌大的食堂最不缺就是人，只是有人笑得出神，有人却弄丢了魂
他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褶皱的烟，颤巍巍地点上了火，猛地吸了好一大口，仿佛只有这一刻，他可以在云雾缭绕中短暂地找回支离破碎的那个丰萧潇。
午后。
慵懒也是惬意的时光，偏偏转瞬即逝。
“丰萧潇，你来给全班点个名！”山羊一语惊醒睡梦之人，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揉着惺忪的睡眼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