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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一枕槐安映离愁->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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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 阳光拨开云雾洒向人间。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将军府台阶下，一双雪白色的鞋面轻轻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少年在台阶下站定，用扇子遮住光线抬头注视着头顶的牌匾，再看看略显得有些冷清的门口，他收起手中的折扇，撩起衣摆跨上台阶。
鹿鸣殿。
沈星辰正坐在堂屋里打瞌睡。
少年站在门外，只是看着，没有出声。
沈星辰的脑袋被沉重的睡意占领，不堪重负，差点砸在桌子上，她猛然惊醒，注意到了门外的少年。
少年见她看到了自己，眉眼弯弯：“姑娘便是将军府五小姐吧？”
沈星辰有些诧异：“正是。”
这又是沈毅他们安排的吗？
说话间，谢知奕走了过来，他双手抱胸，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少年身上打量，见少年也正盯着自己看于是便朝他笑笑：“来着是客，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
少年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坐了下来，他看着谢知奕倒茶的动作：“敢问阁下该如何称呼？”
“范建。”谢知奕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给他倒茶，紧接着将倒好的茶水推到方晚棠面前。
“原来是范公子，在下方晚棠，受将军府大夫人之邀，前来担任夫子一职。”
沈星辰眉头一皱，这事儿没人跟她说啊。
方晚棠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知道五小姐怎么称呼？”
“沈星辰。”
“衣冠朝日月，剑屐步星辰，是个好名字。”
沈星辰尴尬地笑笑，以表他对自己夸赞的谢意。
“不过方才在下进来，见姑娘精神不振，不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沈星辰倒是觉得他话有点多了：“没有啊，我这人就这样，没事干就喜欢闭目养神，兴趣爱好而已。。”
“这样啊，五小姐兴趣爱好还真是有些别致。在下来之前，对五小姐也有所了解，不过所谓耳听为虚，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还请五小姐多多指教了。”
沈星辰打断他：“等下等下，你说你是被我祖母叫过来的？”
“正是。”
“但是现在将军府除了我们仨没给别人，来者是客，只是可惜我也不会这待客之道，难免要委屈你，所以这件事情我觉得并不是一件值得推荐的。”
“是吧？”说着她还朝一旁的谢知奕征求回应。谢知奕不说话，但是眼底的情绪可以看出他此时正在看戏。
“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好前些日子五小姐不是还念叨着想要认识一些文人墨客吗？现在机会不就在你面前，可得好好抓紧才是。”
好小子，看戏不嫌事大。她怨恨地朝谢知奕瞪着。
……
随后接下来的几天，沈星辰都被方晚棠拉着待在房中，除了必要时候，谢知奕是见不到他们俩的。
方晚棠的出现，像是平静的湖面别人扔了一个石子。
方晚棠鲜少出来走走，想必是今天得了空，心血来潮便在傍晚的时候沿着石板路漫步，碰巧在湖边碰到了谢知奕。
他走上前去：“范公子。”
谢知奕回过神来，他摸了一把身前的小黄狗的狗头，招呼它自己去玩，随后站起身，注视着它离去。
方晚棠笑笑：“公子好雅致。”
谢知奕叹了口气：“这人啊，总是要想办法让自己找点事做的，不然整日待在家里是要憋坏的不是吗？”他看向方晚棠，表情像是在说：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方晚棠笑笑：“公子所言极是，若是公子无聊，随时可以来找在下，在下可以陪公子聊天解闷。”
谢知奕摆了摆手：“算了吧，方公子又不是什么闲人，你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别的不问不听不求。”
方晚棠笑笑。“在下受邀前来将军府，大夫人信中说，他们有要事在身，家中只留下五小姐。方才公子口中说道分内之事，如此看来，公子应当是？”
他垂下目光，听着方晚棠发言，听见他忽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在心里感慨，看来推辞是不可能一下子推辞掉的。
“奥！”谢知奕回过神来，出声，“我就是将军府一小当差的，将军他们这次出远门，留下我负责照顾五小姐起居。”
方晚棠点点头：“不过在下看着，公子实在不像是做粗活的模样。”
谢知奕愣了愣，怎么总感觉方晚棠句句话里有话似的，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陪他演下去。
他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懂得都懂。”
方晚棠眉梢跳了一下，俩人之间的默契在此刻被拉到顶峰。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五小姐挺器重公子。”
谢知奕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就是五小姐身边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当初爹娘没钱，把我卖给了将军府，五小姐也是看我可怜这才愿意收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无论怎样，只要五小姐愿意就好。”
……
“阿秋！”沈星辰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衣服。
这么些天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地里拉车的牛，累得要死，回到房间几乎是沾床就睡。
除了每天要应付方晚棠以外，还有那个梦。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梦境的出现变得更加频繁
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哀求施暴者不要连累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是每次梦见都觉得好压抑、害怕，甚至自责。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坐在亭子外的台阶上，双手撑在身后，以至于自己能够望见头顶的夜空。
夜色越来越浓，四周十分寂静，在酒精的麻痹下，她感觉浑身都没劲，但是她不能倒下。
尽管无人问津，但身边还有个阿湘，她总是叮嘱要照顾好自己，所以她平时也很少能够接触酒精。以至于她的酒量很不好，再加上今天晚上确实喝了不少，此时此刻脑子已经是不清醒的状态了，但是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把烦恼抛之脑后了。
从小到大，她跟一根枯草一样，无依无靠，任人欺凌。
在外面，被骂作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回到家里，还要忍受祖母跟二伯母的白眼，到了深夜，也只有自己抱着枕头哭的份。
十年如一日，或许是习惯了，她渐渐学会了保护自己，开始整日整夜地不回家，为的就是能够不看见大母跟二伯母的冷嘲热讽和不待见。
学会了打架，身手了得，从那以后，便很少听见议论她的声音，平日在接头流浪的小混混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姑奶奶。
在人前，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而此时此刻，她努力让自己被酒精麻痹，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想让别人对自己多出任何一份不该有的理解，更不奢求他们能够因为她的遭遇而宽容自己。
最后一壶酒精下肚，大脑已经接近宕机状态。
……
谢知奕漫无目的地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中不断回荡，让他烦躁不堪。
不觉间，景和殿便出现在了视野内，安静的宅子散发着暖黄色的烛光。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出神间，一阵动静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心头一颤，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推开了殿门。
往里面走去，沈星辰背对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背对着亮光，窈窕的身材在单薄的衣料后变得若隐若现。
夜风从她面前的窗户吹了进来，掀起少女的头发迎风飘扬。
谢知奕有些差异，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少女便转过了身，他看见少女眼里的泪水此时正泛着点点亮光。
他愣了愣。
少女见他来，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两人四目相对，眼前的沈星辰倒是有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他克制着想要冲上去抱着她的冲动。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星辰已经主动上前抱住了他。
少女的身体有些发烫，她紧紧抱着身前的少年。
谢知奕身子有些僵硬，他犹豫地抬手，轻轻抱住那具身体。
……
如梦如幻的画面如同被打翻的镜子，破碎开来。
谢知奕从床上醒来，看着昏暗的房间，坐起了身，他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又做梦了……
收拾好后，难耐内心的烦乱，索性出门吹吹夜风，于是便像梦中那般，漫无目的地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
……
尽管发凉的夜风不断侵袭着自己，但是已经无法使她清醒，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谢知奕来到湖边，迎着夜风试图让自己清醒，忽而注意到坐在亭子下的沈星辰，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鞋面映入眼帘，沈星辰注意力被吸引，目光向上，看见了谢知奕。
月光洒在他身上，少年出淤泥不染，夜色包裹着他，让这份洁白上多了一丝罪恶。
沈星辰眼眶发红，她见到谢知奕后朝他轻轻地笑着：“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谢知奕轻描淡写。
谢知奕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空酒壶，突然有些恼火：“这么些天，就学会了这个？”
沈星辰愣了愣，从来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她吸了吸鼻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谢知奕刚想说什么，沈星辰毫无征兆地起身抱住了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谢知奕有些不知所措，身前传来的温度勾起了他脑海中的记忆。梦中的少女也是这般抱着自己的。
谢知奕还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少女身子正轻轻颤抖。这让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终于爆发出来。
谢知奕有些不知所措，纠结片刻后，轻轻地将少女抱住，那一刻，竟有些不真实。
沈星辰死死抱住身前的少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
谢知奕身子一僵，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少女，他知道这里面掺杂了些许个人情绪。
“你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沈星辰呜咽地说着。
转变得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星辰便从他怀里抽离出来，但是酒精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刚松开谢知奕便要倒下去。好在谢知奕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不远处的角落，朝他们投来一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