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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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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锐锋一见李近墨手中确有文牒,便退了一步,拱手道:“多有冒犯,李兄见谅。”

李近墨揉了揉手腕,忙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是小生考虑不周,想必英雄如此谨慎,必有不便,英雄只管大概说说多年行侠事迹,小生必在关窍之处隐去蛛丝马迹,人与地皆使化名,还请英雄放心。”

胡锐锋将蒙面的布条扯下,拱手道:“近墨兄,在下胡锐锋,恩师常镰。”

李近墨惊道:“你是常阁主手下那个叛徒?”

胡锐锋蹙眉道:“老子虽然叛了巫塔,可从没叛过我师父!”

李近墨叹道:“我瞧胡兄也不是那种人,可是前日里,金阁广发布告,现在天下皆道胡兄贪图《大化三千诀》之伟力,同卷轴师酒暮朝打伤新任阁主及众弟子,不知所踪。世人皆说那吴阁主心怀兄弟,等了一年多都等不到你回头是岸,这才大告天下,警戒世人。”

不远处忽有一老者冷哼道:“什么心怀兄弟,那是吴稷群那小子伤刚好,金阁刚刚恢复元气。”

李近墨道:“这位前辈难道便是酒天师?”

酒暮朝气笑了:“你们大齐人说话都这么贱吗?”

胡锐锋连忙道:“兄弟别生气,我老丈人脾气不好,这都一千年没出天师了,你说他是天师,那是欺师灭祖了。”

李近墨忙鞠了一躬致歉,而后又道:“我这书读得愚了,旁人是爱听好话,但您翁婿二人乃是敢跟巫塔叫板的英雄,我这奉承倒是多余。这样吧,咱也不论师传,也不论什么狗屁的礼,找个地方咱喝几杯!”

胡锐锋看向酒暮朝,得了岳父的允许,这才揽着李近墨的肩膀往镇上奔着酒肆去了。

几碟熟食小菜上桌,二人便开始慢慢饮了起来。

胡锐锋酒刚下肚,便笑了起来。

“胡兄为何发笑?”

“我笑的是,我老丈人这辈子爱酒如命,咱俩来喝过瘾了,他却得在那看着我儿子。”

李近墨闻言也笑了起来:“我看酒前辈这脾气,他的爱女想必也是如此吧。”说罢,还冲胡锐锋挤了挤眼睛。

胡锐锋却突然止了笑:“她死了。”

李近墨当时僵住了脸,刚要想点安慰的话,便听胡锐锋说道:

“她是为了我们所有人死的,不是为我们这个小家,而是为了天下这个大家。这是荣耀,我不会悲伤,只会带着这份荣耀为了天下所有的孩子在某天做跟她相同的事。”

李近墨沉默了,他本来是敬佩胡锐锋敢于斩杀蛟龙的,但是还是觉得他是鲁莽的,但此刻他突然发现,胡锐锋并不鲁莽,而是拥有一种难以估量的勇敢。试问明知随时有不知多少数计的巫师与武士来围剿自己,谁又敢在这种情况下出头除害,谁又敢跟一个陌生人饮酒攀谈。

半晌,李近墨才又开口问道:“胡兄是本地人吧?”

胡锐锋道:“是,但我从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带去了金阁。”

李近墨奇怪道:“巫师不是要到十多岁才能看出来吗?难道胡兄是巫师世家吗?”

胡锐锋笑了:“你看这朔国哪来的巫师世家,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连我这名字都是师父给我起的,我本名叫胡小驴儿。”

“巫师自然是那世家里出来的多,我这样的,按我师父说,那是祖巫派下来拯救苍生的。”

“师父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哪怕照着这条道走到死了,那也是金巫之祖交给我的使命完成了。”

李近墨道:“我也奇怪着呢,寻常巫师帮老百姓做些事,免不了要摆着天大的谱,要些天大的好处,帮人大旱之地下场雨,那往后三年的收成基本就是给他种的了。但刚才那蛟龙作乱不过片刻,你便给它宰了,实在跟印象不符。”

胡锐锋笑道:“所以你一顿英雄英雄的是吧?”

二人相谈甚欢,期间胡锐锋说了些自己行侠仗义的事,李近墨则将在大齐的见闻分享给对方。

约有两个时辰,二人便分别了。

回到河边,胡锐锋找到了老丈人。

酒暮朝一手揽着刚能下地的胡天,一边研究着那蛟龙。

“爹,这蛟龙有什么奇怪的吗?”酒暮朝招了招手,示意胡锐锋走近些。

“这蛟龙虽死,可魂魄仍旧不散。给我铸把兵刃来,我将它魂魄收入其中,将来你可用作利器。”

胡锐锋二话没说,当即铸了把长剑交到酒暮朝手中。

只见酒暮朝拿着这剑,先用一边的剑刃划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又用另一边的剑刃划了胡锐锋的。

而后双目紧闭开始吟唱:

“昔有霸柳诛白狐,镇其亡灵护国柱,今斩恶蛟保津渡,拘魂砺锐祭江渚。”

吟罢,那血冒着幽蓝的光缓缓蚀刻进剑身,随后酒暮朝一剑刺进蛟首,长剑银光大放,那剑柄竟渐渐化成蛟龙的头颅。

胡锐锋拔出剑来,轻轻挥动,剑鸣混着蛟吟,隐隐有风雷动。

此间事了。

酒暮朝翁婿二人寻了一处市镇,从此定居了下来,只盼胡天长大成人,再无羁绊之时,便杀向金阁,诛了吴稷群。

未曾想,十二年无风无雨,金阁却偏偏赶在胡天刚要能自立的时侯找来了。

吴稷群看着胡锐锋交给自己的铁符,怔了半晌。而后凄然大笑:“他妈的,师父怎么这么爱开玩笑呢?”

胡锐锋也笑了起来:“我本以为我会对付其他人,谁知道会跟自己的兄弟们拔剑相向呢?”

沈羽镋缓缓走来,道:“事已至此,交出来功法,大家还是兄弟。”

“没可能的,老夫翁婿二人在这摆渡打铁十余载,可不是要今日束手就擒的。”另一边的酒暮朝此时睁开双眼,从怀里取出卷轴和匕首来。

“哦?故技重施吗?”沈羽镋又想起当年那恐怖的黑色卷轴,但他十分笃定的是,那个卷轴是当年师父相助才让酒暮朝做出来的,师父早已仙逝,世上又有那位阁主级别的巫师能帮酒老登呢?所以,沈羽镋并没有任何慌乱。

只见酒暮朝缓缓展开卷轴,却只放出了胡天。

沈羽镋都被逗乐了:“老登,你糊涂了?你要给这小兔崽子放出来,好待放到笼子外边啊!”

酒暮朝却没理他,只是缓缓地将一个透明的盒子交给了胡天。

“还记得姥爷我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吗?保护好这东西,就是保护好天下苍生,必要时就像你妈妈一样,献出生命!”说罢,酒暮朝拿着匕首破开自己的胸膛,创口处蓝光大放,形成了一个大漩涡,竟直接将胡天吸了进去。

另一边的胡锐锋突然暴起,长剑横扫,竟破开了金枝锁城,将那银龙剑也抛进了漩涡之中。

而后又凝出一把长剑,扫视着面前大片的劲敌。

“来啊?”

吴稷群眼见胡天拿着功法被吸入漩涡,却无可奈何,情急之下竟撤了金枝锁城,没想到胡锐锋正好挣脱了。眼看着红着双眼朝自己冲来的胡锐锋,赶紧伸出右手往下一按,那右手的六个指环同时发光,胡锐锋的头顶便落下各种兵刃。

胡锐锋却并不在乎,任由那些兵刃插在自己身上,也直直地朝着吴稷群刺去。

其他人想援助,却又被酒暮朝的纳术卷轴缠住。

吴稷群只得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一剑。

胡锐锋看着被自己洞穿的吴稷群,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释然。

吴稷群受了这一剑,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却根本没有任何恐惧。

“你以为能跟我同归于尽吗?你忽略了一点,巫塔的财力是你难以想象的。”

说罢,直接掏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液体尽数饮下。

那长剑竟被吴稷群的胸膛缓缓地“吐”了出来,再一看,除了衣服上的血迹和破损,吴稷群竟然像是根本就没受这一剑。

“十二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吗?不来找你,只是要准备万全罢了。”

胡锐锋奄奄一息地笑道:“万全?只不过全了你一条狗命罢了!等你找到我儿子那天,正好也是我儿子找你报仇的日子!”吴稷群默默地看着胡锐锋咽气,而后盖上了他的眼睛。

“带回金阁,好好安葬。”吩咐完了这一句,吴稷群便不再看他,缓缓走向了缠斗中的酒暮朝和沈羽镋。

“你的大部分卷轴都给你外孙了吧?”

酒暮朝停下抵抗,朝旁边吐了口血:“吴阁主好眼力。”

吴稷群道:“想必你已是强弩之末,关于你外孙和功法的下落你也不会说,临死前,再喝一口吧。”说罢,取出一瓶酒来,递给酒暮朝。

酒暮朝瘫坐在地,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

吴稷群也在他面前坐下,叹道:“当初荒万古杀的人便少了?你们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酒暮朝放下酒来,答道:“当年在须弥山修习域巫之法时,老夫曾看见一个跟一群狼搏斗的鹿王,那鹿王一条腿都被卸了,也还是要拿那角去顶那些狼,当时老夫也奇怪,可是看到那些因它殊死搏斗而逃离狼口的鹿群,老夫就恍然大悟了。”说到最后,酒暮朝逐渐气喘,最后仰头倒地。

沈羽镋走上前来,皱眉问道:“这老登也要安葬?”

吴稷群叹了口气:“大家都想为天下出一份力,只不过路线不同罢了,分一队人带着酒暮朝的遗体,送到须弥山。”

而后目光突然狠厉:“等三年,三年以后联合其他阁主,一起踏平须弥山,给域巫剿灭!”

沈羽镋却摇了摇头:“留一些,给咱们做卷轴。”

再说胡天这边,只感觉身体一轻,转头便出现在一个火炕上,而且屁股烫,脸却凉。

一抬眼,便看到一个正嚼着大饼子的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挖了一半的咸鸭蛋,怔怔地看着自己。而后那老头脖子一扭,竟是在躲突然飞出的银蛟剑,那剑直接扎穿了窗户,飞到了屋外。

突然脑后吃痛,回身一看竟是一个又粗又长的大卷轴。

“你姥爷真死了?”那老头放下筷子,不明不白地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话。

胡天一听,当时骂道:“你姥爷才死了!你爹也死了!”

那老头不怒反笑:“我这个岁数,他俩自然是死了,但你这个岁数,你姥爷和你爹却也死了。”胡天一愣:“怎么我爹也死了?”

老头拾起一张饼子递给胡天示意他吃,而后开口道:“照你这个岁数,你家里长辈确实有些年头好活,但你姥爷是酒暮朝,你爹是胡锐锋,你是胡天,你今天被你姥爷送到我这,就说明他俩已经死了。”

胡天耳听得这番话,更是懵了:“你到底是谁啊?”

老头抬手指了指四周:“这是我家,你就这么在别人家跟一老头这么说话?”

不等胡天道歉,那老头便自顾自说了起来:“你现在很多疑问,我慢慢同你说,老头我叫祁祀丰德·尺,是你姥爷的....”

“你就是尺前辈?”胡天打断道:“我姥爷说有天要替他拜访你,想不到就是今天。”说完,突然想起姥爷跟爹都死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尺拍了拍胡天的后背,道:“哭吧,孩子,哭完就好了,但你可别一直哭,我可不能替你报仇去,我弄不过吴稷群,得你自个儿支棱起来啊。”

“来,吃点咸鸭蛋,光吃饼,嘴干巴。”尺边说边磕开咸鸭蛋,递给胡天。

胡天一边哭一边吃,尺怕他噎着,紧着给他盛小米粥。

“你姥爷打你贼小前儿,就来找过我,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放心,我这冷得要命,金阁找不来,就算找来,搁我这地盘,他们也弄不过我。”尺索性不吃了,开始宽慰着胡天。

胡天一直哭到天黑,哭得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醒,胡天顶着通红的双眼,冲着尺就跪了下来。

尺刚从外边尿完尿回来,一看胡天整这一出,赶紧给他整了起来:“虎啊?地上埋汰,还往不往炕上待了?”

说完又拎起胡锐锋的银蛟剑,道:“你爹把剑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能带着他的意志而活,你的仇不是我的仇,在这我会保着你,但我不会帮你报仇,想报仇就好好修炼,广交好友,将来领着大伙一起杀向巫塔,那才叫尿性呢!”

胡天接过剑来看了半天,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了那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大化三千诀》,塞入了酒暮朝交给自己的大卷轴里。

“您能教我《大曝野雾歌》吗?”

尺奇怪道:“你姥爷没教你《天生诀》吗?学会那个,还学我这个干啥?”

胡天答道:“我想每时每刻都修炼。”

就这样,胡天便在祁祀丰德·尺这里住下了,每日除了修炼,就是帮尺干农活,偶尔还要去杀魔兽。

一晃便是两年后。

祁祀丰德·尺在胡锐锋忌日这天突然跟胡天说:“天子儿,你也该出去闯闯了,老话说‘守孝三年’,但你是大小子了,总在我这憋着也不是个事儿,这第三年你就出去游历天下,让大伙知道,你们家还没绝根儿呢,域巫还没绝根儿呢。”

要说胡天想不想出去闯呢?自然是想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实力尚且低微,若是出了尺的势力范围,保不齐就立刻被人毙了。于是犹豫道:“尺爷儿,您说得没毛病,可是我怕我刚走出星落荒原,连命带功法全没了。”

祁祀丰德·尺摇了摇头:“孩啊,你聪明是聪明,但阅历太浅,这就是为什么让你出去闯,你想啊,你爹跟你姥爷在苇江连名字都不隐,为啥过了十二年金阁才找来?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吗?他俩当初从金阁逃到苇江的时侯,光走就走了两年。况且,这天下诸国虽皆尊巫塔,但巫塔能管了所有的事吗?金阁又能全面控制巫塔吗?上次过来找你爹,金阁倾巢而出,动静不小,打的是为了炼丹猎杀星落荒原的魔兽的幌子,他吴稷群也怕落了口实,毕竟说是你爹私吞《大化三千诀》,但想练这功法,那是要死很多人的,你爹就老老实实地搁家待着,哪里伤了半条人命?若是兴师动众地去抓他,那到底是要行阁主守护《大化三千诀》的义务还是迫不及待要练这功法啊?更何况,以你现在的实力,除非是你爹那个什么得了痨病的师弟出马,否则没可能击败你。”

胡天听尺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登时便放下心来,直接换上当初酒暮朝给他的巫师法袍,往后背挂上酒暮朝的大卷轴,背上银蛟剑,便与尺辞别了。

行走多日,期间除了碰上些魔兽,无事发生,一晃眼,已到了密针林。

密针林是隔在星落荒原和朔国之间的一片规模庞大的松树林,两边的居民于此渔猎伐薪,此间更有珍馐异宝,实在是块福地。

胡天是从春末走的,越走越暖和,一边嚼着干粮,一边看着周围的鸟兽虫石,好不快活。自从修习了域巫之道,胡天便对周遭的一切有着天然的方向感,不需要罗盘、日月星辰,只要想着往朔国去,冥冥之中就会走最通畅的道路。

胡天正陶醉于自然风光时,突然左腿一紧,下一秒,整个人已被倒挂在树上。

打从面前的石后走出一人,那人年纪与胡天相仿,衣服上披了件软甲,肩上扛了把足有两米的长刀,可刀鞘与刀柄之间却用道铁链锁住了。

那人一双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走到胡天近前,直接把刀连鞘插在泥土里。

那人四下环视了一下,竟然把手插进了一块石头里面,而后缓缓取出把橙色的玉质大斧,再看那石头,竟无半分变化。

胡天立马警惕道:“你是金巫?”

那人缓缓把斧头贴到胡天的脖颈处,道:“我是武士,不是巫师,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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