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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穿越之我是NPC->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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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 他进入草地的时候正是黎明，在灰蓝色的天空中，雪原上一片苍茫。在更远的地方，由于颜色的相近，几乎无法辨别地平线的轮廓，天与地相接在一起。身下的马穿过被狂躁的北风撕裂的口子，长鬃毛和尾巴在风中飘扬，成为这片寂静之地格格不入的象征。这片雪地几乎一无所有，看不到一户人家或一头牲畜，甚至于一只飞鸟。
他吸了吸鼻涕，紧皱着眉头为怀里的孩子裹紧了襁褓，看着孩子浅浅睡着不为风雪所扰的样子，他心中才有了一丝宽慰。“愿阿瓦保佑你，孩子。”男人用属于塞北的语言低声说着。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路，不敢回头。
穿过草地，便到了罗觉与遥添的交界处。兹樊镇，一座边陲小镇，是遥添与其他国家边境贸易的中心。彼时草地上的雪已堆积浅浅一层，来来往往的人留下的脚印扰乱了白雪的秩序。泥土与白雪混在一起，空气中飘着人们因交谈而呼出的哈气。男人先是摸了摸左腰后的口袋，确定防身的匕首还在，伸出手快速搓了几下，让手变得没那么冰，才把孩子轻轻抱在怀里。他一只手牵着马，环顾着周遭，他褴褛的衣裳显出他的不同，拖沓着早已破损的鞋子，伸手将乱蓬蓬的头发捋了几下，才向着前方走去。很快的，便顺利的将那匹陪伴自己漫长时间的马卖掉了，三十两银子。缰绳交由他人牵着时，男人看见那匹马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发出了细小的几声呜咽，它紧紧贴着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他朝着中心那个大帐篷走去，路过很多人。
“从胡地来的？你们商人——”他侧身路过，期待着那个人早点出现。
“弓弩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就——”男人四处张望，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将这孩子买下来——”他走进那个大帐篷，里面是巨大的交易场所。怀里的孩子不哭也不闹，一双好奇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饿了吗？”他勉强地勾起嘴角，像是在自言自语，“走时老爷给的羊奶也喝完了…”嘈杂的人群无法阻止他继续寻找，还好在这里，不会有安堂王的追杀，“你还这样小，苦了你了。”他摸摸她肉嘟嘟的小脸，依然是那样自言自语的神态。这时，有人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阿格木？跟我来。”他回过头，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阿格木随着那个人来到离帐篷不远处，一前一后。
“你遇到麻烦了。”那个人毫不犹疑的说，眼神在上下打量阿格木以后落到了他怀中的婴儿身上。
“拉木，念在昔日兄弟情义，你得帮我，也是帮老爷。”阿格木说话很快，但依然保持小声。拉木只是点点头，“当然，我会帮你，我当然会帮你，”顺便露出一个微笑，“听说塞北打起来了？老爷…反叛？”拉木的笑容有些奇怪，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惜。阿格木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该在这里提这件事，老爷他不是这样的人，明明你——”拉木点点头，“你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令你担惊受怕的安堂王的人。”拉木伸出手想逗逗阿格木怀里的孩子，阿格木抱着婴儿往后退了一步，拉木自顾自地说，“她真可爱啊…要多活些日子啊。”
阿格木随着拉木回到他的寨子，在中央的大广场处，立着一个很长的粗木头，正前方是还未被点燃的火堆，整个布置大概是用来祭祀的。看到阿格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堆东西，拉木开口，“怎么了？过几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了。”说到这儿，拉木长长叹了口气，“塞北战乱，搞得这里也不得安宁，看来今年祭祀可万不能懈怠，阿格木，你说活人祭祀怎么样？都是为了让我们的阿瓦息怒啊。”他双手合十，虔诚的低下头行礼。阿格木蹙起眉头，“何必拿人的性命换所谓的安宁，你何时变得如此冷漠了？”拉木亲昵地搂住阿格木的肩头，“瞧瞧你说的，你还真是和我们那位老爷变得越来越像了，我可是庆幸走的早了。”
一切显得那么平常，但阿格木察觉到了平静中的诡异。他在某天夜里写了一封信，外面并没有在飘雪，但寒气仍然逼人。按老爷的指示，把小姐送到拉木这里，一切就算结束了，逃离战火，逃离纠纷，因而逃亡亦可告一段落。然而生活真的如此吗，从拉木的言行举止来看，阿格木并不放心将小姐长留于此，他活着兴许还能保护她，倘若哪天生命终结…拉木真的可靠吗？
拉木正拿着下人做的小布偶逗小孩子玩。“这里，诶，不对啊小不点儿…”阿格木走进来，一脸凝重看着拉木。拉木招招手，命人带小孩子下去，“出什么事了？你看看你自己那张脸，好死不死的。”
“老爷还是没撑住，安堂王已经占领了东边七座城池…”拉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变天了啊，兄弟，你早该知道。”拉木起身，安慰般拍拍他的肩，“死亡是对人的——赏赐？啊…我没记错吧？圣典里是这么说的吧。”
“拉木，你不该一点惋惜都没有，老爷待你不薄，别忘了你现在的富贵是谁带给你的。”
“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忘，好兄弟。是啊，我每天都在想着老爷，想着他——怎么还不快点死。”阿格木快速退到一旁，“你！”“所以我应该感谢老爷，杀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兄弟姐妹，连我的父母亲也不放过，感谢老爷给予他们“赏赐”，大善人啊。”拉木走到门前，“演了这么多年，果然还得靠安堂王…那么下一个接受赏赐的应该是——那个孩子了。”
阿格木攥紧了拳头，“是你族人有错在先，老爷看在你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网开一面放了你，你不知感恩，还要将此等怨恨施加到孩子身上！你是什么畜生！”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们就爱在一起比较武力，今天我看便是个好日子。阿格木，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说罢便挥袖而去。
刀光剑影中，两个人身影交错，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呼啸的风声，彷佛能撕裂空气。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高高悬在天空的中央。拉木将阿格木踩在脚下，夺过了他手里的匕首，随后用力插进了阿格木的腹部，觉得不尽兴，便又旋转了刀柄。全然不顾阿格木口中痛苦呻吟与腹部不断渗溢出的鲜血。“再活几天吧，兄弟。”
而拉木给他的期限，正是为了拖到祭祀那天，把阿格木做成祭品。
阿格木闭上眼睛，浮现的画面还是老爷临行前殷殷嘱托的模样，以及小姐天真可爱的笑容。
这几天寨子里的人格外兴奋，正是因为祭祀的日子即将到来，而这次的祭祀同时也是多年来第一次活人祭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明天美好的憧憬，无一例外，他们都相信，阿瓦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拉木满脸堆着笑，冲着摇篮里还咯咯笑着的孩子说：“小姐，小姐。我们也算见过了，你下去以后可别忘了我拉木怎么对你好…你和你那死了的爹长得挺像，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像呢？我会想更快的杀了你。”拉木撅起嘴，像逗自家孩子那样逗她。小孩子依然咯咯笑着，还伸出攥着的小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这是他留给你的吗？嗯…好东西。”他拿起襁褓里藏着的一块玉，“送给我怎么样？”
她小手小脚不断摇着，似乎对这个提议很不满。想去抓那枚玉，却扑了个空。
拉木笑出声，“看来你不太同意。”他将玉重新放回去，“死而瞑目，小姐，你好好走便是了，我拉木不干这样的事。”
很快，祭祀日便到来了。广场上围了很多人，形成一个圆，将祭祀平台留出来。此时祭祀平台上站着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祭司，用奇怪的语言商议着流程，在他们身后，有与普通祭祀一样需要用到的羊牛等活牲畜，再往后，便是被绑在木头上的阿格木。他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刚从阴间回来的鬼，即便身上穿上了拉木专门吩咐人为他新做的衣裳，也盖不住那股丧气。
祭司们又唱又跳，旁边围观的人群也跟着祈祷，为这场盛大的死亡而歌唱，迎接新生。不一会儿，一个婴儿便被放在平台中央。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她放声嚎哭，但除了阿格木，没人能听到这样的哭声。因为他们毫不在意一个婴儿的死亡，他们所期待的，是一个壮年与婴儿被焚烧后，阿瓦的赐福。
阿格木狠狠地盯着坦然坐在高台的拉木，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口中的血腥味只增不减，“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阿瓦会毁了你和你的寨子，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放了小姐，我由你们处置！”
拉木走近，满眼狠戾，“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阿萨满的走狗！你和这个孩子都死有余辜，去地下赔罪吧，阿萨满欠我的，你们来还。”“哦对，当时阿萨满让你逃出来的时候，应该不会料想到他的算盘会失败吧？好了好了，兄弟，你安心上路吧。”
他背过身，稍微一侧头，双手合十，极为诚恳，“愿阿瓦保佑你。”
周围的人们也跟着起哄，在人群的哄闹声中，祭司杀掉了牲畜，把它们的血淋在地上，在经历了一系列祭祀的平常环节以后，终于点燃了火把。看着眼前的祭司戴着吓人的青面獠牙面具，一步步向他走来，最后一眼，他一直注视着那个嚎哭的婴儿，心里默默祈祷小姐能得救。婴儿的啼哭与众人的狂欢夹在在一起，混在空气中，与阿格木惨痛的叫声充斥在凝滞的空气中。一簇簇火苗从脚下燃烧，点燃衣角，而后再蔓延到全身。没有一个人为这样的场景而哀哭，他们眼眸中漫溢着对献祭的渴望。
就在祭司慢慢走向婴儿的时候，一支箭从东面射来，直直的，射中了祭司的头。“哐当”一声，祭司倒下后，人群突然涌动起来，刚才的兴奋被恐惧代替，一边跑一边尖叫。拉木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有人来了！防守！！”
人群四散而去，一个下人跑过去抱住孩子往寨子里逃。顷刻间，几百支箭从空中射下来，再就是听见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整个寨子都在震动。拉木的人和那群来路不明的人展开了正面交锋，刀剑声不绝于耳。那群人身着中原的服饰，拿起剑与长矛就往寨子里冲。而缺乏战斗经验的寨子兵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很快寨子中的大多数就成了中原兵的俘虏，其中也包括拉木。拉木被捆绑住，满脸厌恶，“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但没人回答他。
下人抱着孩子躲到寨子的某个房间内，缩在角落，又拿布将孩子的嘴巴堵住，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才探出头来。这时中原兵奉命搜查房间，打开门便发现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站住！”下人一惊，抱着孩子就往一边窜，手里拿着一把短剑，“你，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就，就杀了你们！”为首的士兵不禁觉得可笑，随即令人拿下此人。“这个孩子？玉…带给老爷看看吧。”
在清点人数的同时，一个人走到木头前，看到了阿格木最后的模样。“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你受苦了，阿格木。”随着一声叹息，他轻轻合上眼睛，沉默了许久。“老爷，您看这个孩子可是您要找的？”属下抱来还在啼哭的婴儿，女婴嗓音因长时间啼哭而渐渐沙哑。他接过孩子，看到了信上说的那一枚玉，“是，是。阿格木啊，你好好地去吧，这个孩子，”他眼含泪水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命人将带着的奶妈叫来，“我替你照顾好。”
临走时，他们将整个寨子，用好几把火，烧了个精光。
他们将俘虏交由边陲部门处理，而拉木在逃亡途中不幸坠崖而死。
一行人奔走在雪原上，向着朝阳所在的东方而去，告别风雪与寒冷，迎来一个新春。
他们连夜赶路回到了京城。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让我好是担心——”王秀芸一手挺着肚子，满脸忧愁，快步走到他身旁，又注意到他怀中的婴儿，“这就是阿格木兄弟信中说的…”他点点头，“这孩子，往后就是白府的人了。”
“阿格木兄弟他…？”王秀芸为他掸去身上的雪，小心开口道。白致骏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摇头，王秀芸见状也不再询问，只是安静地为他沏上了热茶。
王秀芸浅浅一笑，“也好，为这孩子寻个阿姐。”她将手抚上肚子，“名字可想好了？”
“清念，希望她，往后无忧。”
王秀芸过去逗逗小孩，“阿念，阿念。”
外面仍在飘着小雪，然而春天的气息似乎已经快要驱散冬日的阴霾了。
“马上就暖和了。”
“是啊。”白致骏点点头，几片雪花飘落在他手心，融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