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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吾归五华-> 第二章 藕丝秋色染，千里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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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藕丝秋色染，千里终相逢
- 云雾缭绕，群山环抱的庚辰一派静谧高远之态。
然此刻的五华宫后山，则完全是一番景象，林间群鸟受惊到处飞窜，野兽哀嚎，处处一片鬼叫狼嚎。
五华划分内外两殿，外殿现已专门辟给皇族和三门之人使用。平日他们一众生活起居，受习教学皆在外殿之内。
然五华真正之核心所在实为内殿地界，内有紫金，桑木，若水，炎火，坤土五殿住有殿主以及二十四位宫人，内山实为世间的不可知禁地。
洛子谦心中着实郁闷，敢情折腾来折腾去，众人皆是才摸到了个五华宫的边，压根进不了核里。
洛氏三门外殿之人，被明令禁入内殿。众人入庚辰五华七日，接触过到的内殿之人未超过一手五指。
寥寥几个授业宫人只在规定的课点现身，待课业结束，便会径直回往内殿，半刻不多逗留。这便是内外两殿唯一的交集，其余再无其他交叠。
此趟入五华本就是苦修，比不得平日在王城里的锦衣玉食。但好在各家都有带上一些随从小厮，基本的生活起居也算是有人照应，大家还能适应。唯有单单这吃食这一块，让这一众天潢贵胄日日一片愁云惨淡。
众人想着五华乃是天下第一修行之所，在五华宫地界内，自然是谁也不敢用荤腥。因而每日各家侍从们准备的三餐都极为清简，早食清粥，午食与晚食也是粗茶淡饭。
入山头，一两日还行，毕竟有着股新鲜劲儿。可到了第七日，这帮子弟已是苦不堪言。
餐餐味同嚼蜡，食之无味，但又弃之饿死，面对餐桌上比他们脸色还绿的叶菜，比嘴唇还白的米粥，心中不喜，却又不得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白家的小公子白淑士算忍到极限了，拉着周家老二周绵臣准备偷溜往后山，打算猎上些许野味给自己调剂调剂。
左右开弓准备大干一场，往后山的路上，他们遇上了脸色同是发青的洛子谦。听到他们要去后山开荤，已经馋疯了的洛子谦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说也不说，直接拉着他们一道走了。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说时凶，做时怂。白淑士手中拎着一只山鸡，拉起袖子跃跃欲试只待烧水拔毛，蓦得又忧心起来：“我们在五华地盘，这么杀生真的好吗？”
虽说这伙食确实是折煞人也，但是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跑来抓野味，烤山鸡的，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抓鸡时候的气势汹汹都不知去哪了。
“有什么好不好，再不来点肉，别说六个月，再有三天我都熬不下去了。”人人只当来这五华，是天大的殊荣，但几个月没一点荤腥，开什么玩笑。他洛子谦也不是来出家，那成日的清汤寡水，还不准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自己补补么。
“再说我们也没在五华宫里头杀生啊，这不，在宫外嘛。”后山嘛，严格意义也不算是宫内吧，洛子谦正在努力给自己找补中。
洛子谦此话听着甚是有理，白淑士赞同的撩着袖子上前要帮忙。
三个小屁孩忙着添火加柴，白净的脸蛋上粘着烟灰，满天的鸡毛乱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偷鸡摸狗上，谁都未有留意到在他们后方的脚步声。
不远处正有人循着他们的响闹缓缓移步走来，更是将他们的对话内容悉数听了去。
后山飞禽走兽不少，紫金殿的几只白鹿也是散养在后山。这群人偷偷在此打野味，若是不巧抓了紫金殿的东西，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这是在烤野味？”一句女声，将当场三个忙着堆柴烧火，拔鸡毛的小孩吓了半死。
白淑士和周绵臣赶忙用脚踩扑火堆，预计来一个毁尸灭迹，抵死不认。
庚辰五华百年一开，可遇不可求。他们在后山杀鸡烤野味的事情要是被传回家里，不被扒了皮才怪。
柴是灭了，火也熄了。只是这满地鸡毛，把他们出卖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个都哑着不知找何理由才好。
被人逮了个正着，这还了得。白淑士与周绵臣宛若犯错的小孩，十分的局促不安，低着头不敢看人。只是洛子谦一双腿明明有些发抖，那蒜头样的脑袋就是高高仰着，输人不输阵。
来者是个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发用粉绿发带绑着。女子满眼的好奇，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
女子开口道：“不若？分我一些？”
不似王都女子的珠钗金簪，五华宫人多不爱这些，大致都是发带挽发，飘带长垂，并无其他更多饰品。此女子在庚辰境内行走自如，毫无慌张之态，应该不是三门哪家的门徒。
洛子谦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必然是他听错了！
看模样打扮，这女子定是五华宫的人，但是这讨要荤腥的做派，岂非破坏宫规？
“你可是五华的人？”洛子谦眸子一转，审视着来人。
蒜头少年放下了沉沉的脑袋，少年还没有长开，身形单薄但也俊美，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很是灵动。
祁落微微勾起一笑答：“不错。”
洛子谦迷惑：“你是五华宫人，却问我们讨要荤腥，你不怕被其他人知晓，惩罚你破坏规戒吗？”
“规戒？什么规戒？”祁落略略不解道。
白淑士忙紧接道：“这个姐姐，你可不要框我们，谁不知道五华宫皆为修行之地，修仙之人自是皆禁杀生禁荤腥啊。”
修行？禁杀生禁荤腥？这群小屁孩都在说什么呢。
祁落瞬间忍俊不禁起来。自五华为山外所知千年，世间皆认为五华一宫五殿全是修士，觉着他们与山外之人不同，断是不食荤腥，不饮酒水，清心寡欲，满心只求得道升仙。
每百年一回世家子弟入山，内殿除了教习课业，其余生活起居则是一概不闻不问。
往前许多届，外殿的弟子一旦入山确实都是一日三餐的如素。五华宫人是看破不说破，倒也不是觉得此举多么积善行德。
实则是五华宫人觉得这么多张嘴管理起来实在太麻烦，比起苦了自己，还是只供他们素菜，挺好的。这群少爷小姐的心肝脾肺肾，偶尔苦上一苦，也是不错的历练。
干脆任着世人去误解，顺水推舟睁一眼闭一只，不去刻意纠正。免得他们讨要荤腥，不然为了祭这群天皇贵胄的五脏庙，得帮他们一天抓多少鸡，捕多少只鸭。
可怜千年间进山的皇族与三门，一个个只能嚼个半年的青菜，啃六个月的窝窝头。说白就是一个字，五华人，懒。
祁落忍不住唏嘘：“那可有哪位五华宫人与你们明令说过，五华不可食用荤腥呢？”
这一问，在场几位少年都被问愣了。
确确实实自入山起来，从未有过五华宫人与他们说过这话。
他们入山第一日，守在山门口的宫人将他们领至外殿，只交代下一句“五华宫内，内殿不可入”便转身离去。就连房间住所的分配等，也没留下一句多余的话。那股子冷淡，当下就活活浇灭了不少子弟的雄心壮志。
如此说来，五华倒也确实没有说过不能食肉，都是每百年一届入山的世家自以为是，有样参样参考了先人。
“这位小公子，你这脸色的变化程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祁落看洛子谦的表情，由白到红，友红到绿，最后漆黑一片。加上那对乌眼，好生可爱的紧。
轻靠着一旁的树身，瞧着一地鸡毛，祁落道：“这鸡也杀了，毛都拔了，我看你们也烤的差不多了，何必如此拘谨，继续啊。”
祁落走向他们，蹲下准备帮着一起烤，半分没把自己当外人，“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三个少年郎一愣一愣，稀里糊涂的，顺着这尴尬的氛围走了过去，和这奇怪的五华女子一起弄起了野味。
只是这四人，似乎谁也不是做饭的料。折腾了一大番，祁落看着烤架上那只黑乎乎的炭块，有些嫌弃。
这块像黑炭模样的东西，已经瞧不出原身是个什么了。说是食物，比起地上的泥巴好不上几分。
洛云驰和白离朱听说几个小的跑去了后山要破荤腥，匆匆赶来。到时他们只见满地狼藉，一女子带着三个小孩正紧盯着一大块黑漆漆之物。
终究是太久没吃肉，也顾不上什么了，三个少年瞬间就分了个干净，还不忘要给那女子和自己的哥哥们分上些。
作为在场的成年男子，洛云驰与白离朱摇头拒绝了洛三公子递来的黑漆漆的美意。
祁落也表示无从下口。这些东西与其说是肉，不如说是炭块更合适。对面的三个小子吃得却甚是专注，津津有味。
算算他们入山才不过七日，七日无荤腥而已，就能让着这群公子哥这么饥不择食，真不知道以前是骄奢淫靡到了什么程度。
在旁皎皎而立的洛云驰与白离朱，和这三小子形成强烈的对比，两人一身洁净，文质彬彬。
尤是洛云驰，在一地鸡毛的烘托下依旧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到底是成年的世家子，此等煞风景的情形下，也能一派沉静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白淑士吃的太过惨列了，满手满嘴的黑，还准备往自个衣服上抹，白离朱见着赶忙递上了块帕子，帮着稍稍捯饬。
洛云驰留意到祁落的举止打扮与寻常所见宫人略有些不同，试探问道：“不知姑娘是哪殿中人？”
祁落专心致志看着火架上的碳块，感慨这山外人还真是品味非常，这都能咽下去：“桑木殿祁落，今天闲得无聊，顺道来后山走走。”
三个黄毛小子还在吃，三个大人已经相互简单行了礼，互报了姓名。
白淑士手中雪白的帕子已经擦得换了一个颜色，抹着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五华宫的人说话，以往半句多余的话，你们都是不屑同我们讲的。”
“一个个都跟冰柱子，活像我们欠了你们钱银一般，傲慢如斯。平日里，面无表情，散学后也是一刻不多逗留，多少人上前攀谈，谁的薄面都不给。都只能得到两道冰渣子一样的视线，哪个不是铩羽而归。”洛子谦自觉好歹也是当朝最受宠的皇子之一，被人无视到这个份上。一说起这几日受的气，小嘴就巴啦啦停不了。
自己不过学堂上打了一次瞌睡，直接就被原地罚站一上午。少年皇子，深受君恩，被众人偏爱，谁不是绕着走的。事后回想起，洛子谦依旧脸蛋不觉发烫，胸一口气翻不上去。
小公子说话气势汹汹，但又因年岁稍幼，实在撑不起这气场，祁傲看来显得有点好笑。负责外殿的宫人好歹坤土殿主祁墨所选。
祁墨是整个五华唯一担得起公正严明四字的，她身为一宫之长，负责整个五华内外两殿事宜。
若是让若水和炎火两殿去挑选宫人教习外殿，只怕比现在还不如。半年之期一到，只能有一半人是走出去的，剩下的一半则是被抬出去的。这群王孙贵族。
水火会认为他们是被强塞而来的大麻烦，往不死不红里收拾。
祁落隐去心中的联想，保持着笑道：“这里百年才有一回外人入，实乃难得。我对这山外之景，也是好奇的很啊。”
“好啊，姐姐要是有得空，可以多来找我们玩啊。我给姐姐讲讲王都里的新鲜事。”白淑士小孩子的性子，什么都没多想，就热情的邀约，完全忘了他们是来此修习的。
眼瞧已经开始西落，祁落与他们几人简单打了声招呼，示意天色将晚，催促他们趁日头还在，早些回去，免走夜间山路。
五华后山并无人烟，还有不少山林野兽，如果出了事也难以被人察觉。
祁傲与他们互相道别，临走时又一次催促他们抓紧返回外殿去，之后她继续往深山走去。
几个小孩赶紧灭了火堆，白淑士有些担心：“大哥，那个姐姐叫我们趁着日头快回外殿，她自己一个人却往深处走去，不危险吗？”
白离朱给弟弟又擦了擦脸，没说什么。这是五华的地界，看她一人走在后山却神色自若，女子是五华的人，五华异士到底有什么本事又是深不可测，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人给扑灭的火堆，又浇上些水，才放心往外殿走去。
这是祁落第一次见到山外人，她本是要去后山梨花林的，没想到会遇见这些山外人在此打野味烧鸡。话说那是鸡还是碳，真难为他们还能吃得那么香。
不过这几个终究是比内殿那些个有意思些，特别是那头蒜头一样的小子，应该很容易能被逗成乌鸡，那个姓白的小孩不还邀自己常去玩？没想到自己今日后山一行还能找到这样的新乐子，内殿的时光，千千万万年一般，与外殿人的相遇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扔经一颗不大的石子，泛起波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