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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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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吏们正张罗着吃食酒水。

在院内外忙碌已久的赵钟图领奴仆携风炉铜鍑,丝毫不敢懈怠。

赵钟图踏入堂中,屈伸向李佑施礼后,一屁股坐在榻边,见两碗已见底,挽袖伸向风炉添柴,将茶汤舀去李佑碗中,拿起白瓷往酒盃斟酌半杯液体,捧起一饮而尽,“某等向大王谢罪。”

李佑端起碗茶,皱起眉头,还是不习惯的啜上一口,口中茶味混合着甘橘的苦涩,下肚后感觉醇甜带咸味,丝丝茶香四溢。

满桌珍馐使姐弟俩垂涎三尺,举箸往碗中收食,从没吃过山珍海味、剞劂坎生的他们狼吞虎咽,不一会居然吃个精光。又眼馋看着桌案菜品,李佑夹起菜肴,往他们碗中放。

李佑抚摸着弟弟凌乱打结的头发,抚平发梢上扬,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眼神更加柔和:“你今后就唤为惜云,姐姐唤作惜水,跟我姓李。”

姐弟俩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李佑给自己取的名字,互相呼唤着,高兴到手舞足蹈地欢呼着。

赵钟图坐在榻上,欲起身又缓缓坐下,欲言又止,李佑从眼角看到他的动作。

“赵明府可为我谋地安顿他们。”李佑停下箸筷,将已经夹起的肉食又缓缓放下瓷碗中。

赵钟图谄谀取容地拱手向李佑施礼,“某万死不敢怠慢,即刻便代相办,只是……”他窘迫地低首看着自己酒盅,接着道:“臣俸食忧饱以众,恐不足……”

李佑听着他回答一头雾水,只知道他一会立即办一会又恐怕难为,想必以为自己忘记钱财这茬事,打起趣来就是京县县令向自己诉苦食不饱饭,爱莫能助。此番话在唐朝五品官员口中道出让他感到世态炎凉,不禁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咳咳。”李佑咳嗽几声,向陈金福示意,端起酒盃抿上小口,眯着眼养精蓄锐。

在旁的陈金福领悟到李佑的意思:“定可放心,处置妥当赏千钱。”

“某承大王厚识差事,已是恩重山高,可不敢再奢赏赐乱了章法。”说着他不由自主地停箸,用袖子擦擦额头,可不敢再激怒眼前这位宗王。

随意酣饮两三斗甜酒下肚,李佑逐渐酒意上头,眼皮频繁眨闭,便起身往院外走,大口呼吸着空气,蹲坐在地上,陈金福上前搀扶起他。

望着李佑车马远行,赵钟图叉着手腕,长叹大气。唤来衙役,在耳旁低语几句,衙役领命迅速离去。

天色渐渐变暗,下起大雪,梁国公府院外,门外竖立一排戟架,戟顶绑有红色幡旗,在大风吹动下哗哗作响。

房遗爱穿着圆袍锦缎,口中呼哈着口白气,正在府门站立,看着远处的雪景,从他脸色看出担忧,县衙传回的消息使他坐立不安,在院子来回走动,正盼望着父亲回府。

父子俩迎面相撞,两人咿呀咿呀叫唤出声,房遗爱将父亲搀扶起身,迎进进府。

“什么,你与杜荷那小子暴打了……齐王?”年近六旬的房玄龄暴跳如雷,胡子被吹着向上扬起,指着房遗爱脑袋,言语明显颤抖断续。

房玄龄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既无才又纨绔的儿子,感慨着为什么二子就没能耳濡目染,颇承自己衣钵,真是家门不幸。

房遗爱涕泪涟洏,惶恐地双腿不断哆嗦,“父亲,那可怎么办啊,都是杜二郎所为,与我无关。”他自知理亏,闷头小声将主责推至杜荷身上。

听此语房玄龄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孽子,你罪孽深重。”

“父亲,此事何意……”

此时击鼓声响起,武侯的呼喊声惊彻耳畔。

房玄龄向他摇摆着手臂,往屋外望几眼,“今日已晚,明日再议。”

房遗爱自讨无趣的耷拉着脑袋,表情像怨妇般看着父亲。

良久,国公府大门半掩,从中透出明亮的光亮。突然向内开启一条小缝,男子身穿黑紫色圆领袍,与天色相接近,他往外探头观望,见无人路过,慌忙疾行至墙角。

他一直向西疾行,距离武侯铺较近时便蹑手蹑脚,以免发出声响引起里面武侯注意。

“明日沐假,哥哥邀你吃酒。”

“头儿,好说,小子荣幸。”

此时朱雀大街正两武侯往他方向行来。

“何人在此。”武侯头子警惕起来,大喝一声,缓步向黑衣男子方向走去。

“喵……喵。”

“头儿,是一只貍猫奴儿。”另一武侯打趣道,拉拉他衣服。

武侯头子被拉着往道路中,声音较小的问着旁边的同胞,“怪了,刚刚看有人影闪过,你有所瞧见?”

“唉,头儿,你定是花眼又犯了。差后某孝敬您老人家,我作东。”

武侯头子微微咧开嘴角,满意地向承天门慢慢走去,边走边喃喃有词。

黑衣男子从排水沟探出脑袋,见两武侯走远,长叹口气。

长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每坊均有坊墙分隔,坊墙最矮处仅有一人高。男子选处矮墙,缓慢向墙另一面翻越,借助不是很明亮的月光,小心翼翼翻过坊墙。

身上难闻的气味使他捏紧鼻子,张开大口用力呼吸。然后缓慢向一座大宅子走去,宅子在月色看上呈赭红暗色,找到一处矮墙,翻墙跃进,很明显他已经很熟悉此处。

“什么?”

宅子里传出极大喊声,杜荷端坐在床榻中猛然大跳起来,看着黑衣男子,惊慌失措。猛地激动使他脑袋又开始淌血,从棉布中缓缓渗出血迹,疼痛使他龇牙咧嘴,说话已经口齿不清。

男子拉下面罩,正是房遗爱,他接过侍仆递过来的锦袍,匆忙将沾满污秽的衣物换下,“二郎,没错,今日竟是齐王亲临。”

“此事当如何处置……”杜荷瘫坐在匡床中,双手抚摸痛处,眼看着房遗爱。

“我已将此告知家父,事关性命,皆不可乱。”他呼口气,酝酿着情绪,舀半碗茶汤吸食。

杜荷有些闷闷不乐,握起青瓷酒盅独饮,“不妥,已拖延不了几日。”他起身摇摇脑袋,身体被酒精渗透,微醺飘然,眼神变得迷离。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坊间武侯巡视不停,狗吠不绝。正因为两人都未曾见过齐王,闹出事端使他们夜不能寐,两人屋梁下你一杯我一杯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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