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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苦命母子终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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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不愿……”

燕瀛的话音未落,就被老皇帝无情的打断。

“想清楚了再说,春喜在火炉旁还能站一会儿,宦官手上的劲道有限,过一会估计就没力气了,你看他满头的汗,哈哈哈!”春喜腿直打哆嗦,脸上的汗是离火炉子太近热的,但是这腿却是吓的,万一手滑了,圣旨落进火炉子,九条命都不够这博弈的父子两砍的。

如此骑虎难下的境遇,比沙场上难抉择。燕瀛思忖着,如果不答应,赐婚的圣旨就会随着炉火付之一炬,皇帝的影卫怕是会立即传旨咸阳慕容家,迎娶纳兰嫣。那么纳兰嫣与自己再无缘分。但是如果答应接下这天下,势必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权力、党派、尔虞我诈中较量。

“你以为,你与世无争,就能偏安一隅了?”老皇帝笑笑,“燕峻不是见过纳兰嫣了么?”

燕瀛听完老皇帝的话,心中瞬间咯噔了一下。太子燕峻荒淫无道,登基后必然倾心声色犬马,玩弄权力,普天之下朝野之间必会大乱。他对纳兰嫣的垂涎已非一日,也必然会使出百般手段将纳兰嫣占为己有,除了自己,无人能够护得住她。想到这里,燕瀛出了一身冷汗,双膝跪地,双手作揖:“父皇当真要将这天下托付给儿臣?”

老皇帝站起身,嘴角不自主的上扬,走到燕瀛身边,扶起儿子,“你随朕来。”

老皇帝走到榻后,面对着飞龙屏风,在屏风的龙眼处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丝,只听得“吱呀”一声,大殿的西北角帷幔后的红墙出现了一道裂缝,仅够一人侧身通过,燕瀛侧着身子跟着老皇帝进入了红墙后,来到一处小园子,园子不大,仅有十尺见方,园子后有两间屋子,屋子由砖墙砌成,采光全靠对着园子的一侧窗户。

“这处屋子,是朕儿时,振峰和纳兰德替朕建的。”那时的皇帝年幼,先帝在世时忙于国政,经常见不到面,于是他和纳兰德计划先帝最常在的勤政殿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的见见父亲。慕容振峰精于机关设计,经过一番设计改良,最终形成了这么一处私密的地方。

“当年先帝都没有发现,其实朕常常偷听他和大臣们说话。”也是在这里,老皇帝见证了先帝的治国之道,也渐渐对皇权产生了兴趣。

走进屋子,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孤王燕瀛看到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位妇人,呼吸微弱,这人是谁?

“蓉德,瀛儿来看你了。”

孤王燕瀛被老皇帝的话震惊当场!这个妇人,是自己的母亲蓉德妃?“这是~母妃?”

孤王一个箭步来到床榻前,母亲面庞消瘦,眼睛深陷,脸上的皮肉粘合,凹凸不平呈树皮状,严重的褶皱处焦黑,满是疮痍,欣喜又心疼的眼泪不自主的落下。

“母亲,母亲,我是瀛儿,母亲……”

“你母亲昏迷了十数年了。”老皇帝在床榻边坐下,右手抬起蓉德的手握在手心里。

“是因为当年的大火吗?”

“当年,朕派振峰前去护佑你们母子,没想到火势来的凶猛,蓉德坚持让振峰先救你,等他回头再去救蓉德时,她已被大火烧身,吸入大量烟尘。振峰懂得医术,好容易用药吊着你母亲的性命,只是伤势太重,这么多年,药石难医,再也没有醒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么?”燕瀛说道,“我去想想,肯定有办法,肯定有。”

“朕身为天子都无法救心爱的人,何况他人乎。”老皇帝看着孤王,无奈的说道。“朕老了,命不久矣,朕希望你完成朕和你母亲,乃至纳兰德的心愿,破魑魅迷崇,澄清天下!”

“父皇!”燕瀛坚毅的眼神,看着老皇帝,随后双膝跪地叩拜:“儿臣遵旨!”

“好!好!”老皇帝喜极而泣,看看身边的蓉德,“蓉德,你可安心了。”

回到勤政殿,父子两的心情都稍微平复了一些,春喜将两份圣旨摊开在几案上,老皇帝命燕瀛自己将玉玺拿出,盖在了两份圣旨之上。

暗处,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人,看着这一切。

“你都听到了!”慕容振峰问道。

“是,父亲。”慕容君墨回答道。

“你我都是天子的人,行事必当苛谨,务必忘我。”

“可是,父亲,纳兰嫣与君笑婚约在先,君笑尚蒙在鼓里。倘若他知道……”

“无妨。慕容家的事情,与你我无关。”

“父亲,君笑也是您儿子……”

“他是慕容振宇的儿子。”慕容振峰冷声道。

慕容君墨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孤王拿着玉玺和圣旨,动身离开勤政殿。他向父亲慕容振峰作了揖,匆匆拜别了父亲。

“和儿子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要那么苛责。”老皇帝面露倦色的坐在榻上。

“孩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影卫营首领的慕容振峰,亲自在双生子中选择了慕容君墨作为孤王的影卫,亲手将他培养成如今的高手,只是这成长的过程太过辛苦,老皇帝念其忠心,特准他们父子相认,每年见几次面,共叙父子之情。

“你不怪朕抢了你的儿媳吧。”

“臣不敢觊觎纳兰宰相之女,当年婚书的由来,臣明白只是权宜之计。”

“纳兰德,朕真想他啊!前阵子,朕梦见他了,还是年轻时的模样,青秀俊雅,希希就站在他的身侧,温婉至极。他在梦里问我:“宗嘉兄,你怎么老了这许多?”老皇帝笑了几声,“宗嘉兄,朕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春喜,几更天了?”

“回陛下,五更角鼓刚敲过了。”

“上朝吧!”

“遵旨。”

五更天的京城,偶有街铺亮着昏暗的灯,开始准备打开门做生意。孤王策马“笃笃笃……”往宰相府去,只因离开勤政殿时,太监春喜相送至门口,轻语说道:“殿下不急着回孤王府,快去旧宰相府看看。”

孤王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到纳兰德曾经在京城的府邸,未想到原来的纳兰府门口乌泱泱的几十号人,抬眼望去,府邸的牌匾换成了郡主府,门口的丫鬟婆子小厮总共有二十五六个都垂手待立,一顶八抬大轿在禁军的护卫下,刚刚抵达府门前站住脚,一个小厮弯腰赶忙送上垫脚,另外一个随轿的小厮高声到:“清晖郡主回府!”话音刚落,丫鬟婆子小厮们一应作揖道:“恭迎清晖郡主!”这边两位随轿的丫鬟打开轿帘,春莺接过纳兰嫣的手,搀扶着缓缓下轿。

孤王下马,一个小厮立即上前接过缰绳。燕瀛一个箭步来到纳兰嫣身边,“嫣儿。”

“孤王。”纳兰嫣手持圣旨欣喜又疑惑的看向燕瀛,“这是怎么回事?”

“此处人多口杂,先进府再说。”

“嗯”

“启禀孤王殿下,卑职奉陛下旨意,我将携禁军二十人留下专护郡主府安全,其余人员需立即回到禁军,听候陛下差遣。”禁军首领说道。

“你是禁军副统领弘哲?”

“卑职弘哲叩见孤王殿下!”弘哲单膝跪地作揖道。

“往后郡主府就靠你等维护了。”

“卑职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起来吧,剩下的事情你安排就好。”

“是!殿下。”

在一群婆子丫鬟的带领下,孤王和纳兰嫣走进了阔别十年的原纳兰府。穿过两道回形连廊,来到迎客堂,这是父亲当年会见宾朋的地方。孤王环顾了四周,“这里竟未大改,同当年见到的相差无几”。

“这里主事的是谁?”孤王领着纳兰嫣坐下,整了整衣服问道。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姑娘,向众人招了招手,大家齐聚跪在堂下“启禀殿下,奴婢是郡主府管事织玥,我等半月前接圣旨重启郡主府,不敢怠慢,特意从宫里挑选了二十个宫女,十五个太监和一应护卫服侍郡主。这半月余我等只做了些房舍修补,堂屋清扫,府内的陈设自是不敢乱动。”

“半月前……”就接到了圣旨,看来老皇帝早有计算,自己的父亲还真是老谋深算。

“织玥女官请起,众人请起。”纳兰嫣上前,牵起织玥,众人也跟着起身。“我这里有些乏了,诸位不用伺候,织玥女官留下,我有些话要问。”

“是!”众人应声散去,屋子里独留下孤王、纳兰嫣、春莺和织玥。

“小主子!”只见织玥女官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双手抓住纳兰嫣的手不肯松开,“小主子可还记得奴婢?”

纳兰嫣的眼泪瞬间流下,是的,这是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织玥。儿时经常是她陪着自己玩耍,任由自己发小性子也不恼,如今10年过去,当年的织玥姐姐也不复当年的青春容颜。

“织玥姐姐请起。”纳兰嫣扶起织玥,“姐姐这些年在何处?”纳兰嫣记得,离开京都后,再也没见过织玥,怎的突然出现在旧府。

“当年宰相大人和夫人离京,起初说是游历江南风光去了,哪知半月后,便有禁军来封锁了宰相府,我等一众婆子管家四十多人都被抓到了应天府,一个个审问一个个过堂,之后杀了十来个人。”

“什么?”纳兰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杀了十来个人?那么后来呢?”

“后来皇帝陛下召见了我们,简单的问了些宰相在时的一些喜好,走的时候有无什么交代之类的话,就将我们遣散了二十个人左右。留下了十个人在宫中当差。”

“在何处当差?”孤王燕瀛问道。

“回殿下,奴婢奉命照顾蓉德娘娘,其余的人都分散在各宫,奴婢不得而知。”

“照顾我母妃?”孤王惊讶道。

“是的,殿下。”

“蓉姨姨还活着?”纳兰嫣脱口而出蓉姨姨,这是她儿时对蓉德妃的称呼。

“小主子,蓉德娘娘当年吸入大量烟尘,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每日仅能以汤药,米汤维持。只不过……”织玥看了看孤王,轻声道:“近一年,身子的状况每况愈下,奴婢听得太医曾经与陛下说过,怕是也不长久……”

孤王的脸色逐渐阴沉。

“九哥哥,可否带我去看看?”

“我把母妃接出来。”有纳兰嫣的医术和常年照顾她的织玥在,或许母亲的身体会有些转机也说不定。

纳兰嫣幼时在宰相府,记忆最为深刻的是父母亲最偏爱的愚园。愚园坐落在宰相府的东北角,入口处有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黛瓦白墙,墙头皆是爬山虎掩护,有上百翠竹遮映,再往里走,几十株梅树几十株桃树,冬日里的红梅如喷火蒸霞一般。

园内有二三间房舍,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其中一间的小门穿过,迎面一带翠嶂挡在面前,穿过这一片翠嶂便得曲折游廊,沿着游廊穿过一片竹林便得一开阔的院子,院内有大株梨花兼着海棠,院子东侧两丈高的假山上有一处闲亭,假山脚下有一处泉水,由假山缝隙处灌向院中的小池,绕阶缘至一屋前,盘旋屋后墙角而出。这是一处三间屋子的套间,桶瓦泥鳅脊,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的花样,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随势而砌,不落富丽俗套,甚是欢喜。

纳兰嫣推开房门,迎面看到的是母亲最喜欢的宋词定风波,父亲一日酒后亲自抄写了一份挂在堂屋内,笔法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当年有人重金都没求得去。屋内几净窗明,黄花梨几案桌椅还是原来的物件,帐幔帘子并陈设玩器古董一应都无变化,连窗下几案上的镇纸、歙砚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孤王燕瀛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年被救出后,藏匿在此处一月有余,如今人去楼尤在,内心万分感慨。

天边太阳升的快,映的云层透着红光,织玥心想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她亲自端着早膳走进屋内,说道:“小主子,奴婢特意为您准备了奶黄包,芝麻酥,您快尝尝。”

纳兰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的美食,清粥小菜,配上糕点,都是儿时最喜爱吃的几样点心,尝了几块,还是儿时的味道。

纳兰嫣被皇帝册封为清晖郡主的事情,瞬间传遍朝野,炸开了锅。人们惊讶于纳兰德居然尚有后人在世,更惊讶于老皇帝悄无声息的册封为清晖郡主,位居正一品,还将沉寂了十年的纳兰府摇身一变改成了郡主府。这背后的用意,让人琢磨不透。

清晨朝上刚宣读过的圣旨,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气愤的起身,一缕尚在宫女手中的头发未及时松开,扯痛了头皮,吃痛又异常气愤的皇后狠狠扇了宫女一巴掌,宫女的左脸瞬间红肿,眼含泪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求饶:“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杖毙!”皇后狠狠的说了句。

宫女瞬间吓的晕死过去,被一众太监抬出了殿门,很快得到太监回禀:“启禀娘娘,已行刑。”

皇后并未做回应,手中握着太监李顺誊抄的那份圣旨内容:“纳兰德的女儿居然还活着?你当年不是派人追杀了吗?不是报回了命丧黄河的消息吗?”

“启禀娘娘,当年杀手确实回报,纳兰德病逝,其妻自缢而亡,其女不慎跌落黄河溺亡。”李顺吓的豆大的汗从脸颊流下。“这其中必然有人搞鬼。”

“当年派出去的都是谁?给我找出来杖毙!”

“娘娘,当年的杀手哪能留到今天啊!”李顺小声的说道。当年派出去的人,送回了消息后,便被李顺秘密下毒毒死了,抛尸荒野,这种事情,怎能留下证据。

“娘娘,纳兰德之女既然还活着,那不是更好办了么?”

“此话怎么说?”

“娘娘您忘了,纳兰德当年是怎么被罢的官?怎么得的病?”李顺看着皇后的气息稍许平顺了之后,接着道:“依奴才之见,不妨按兵不动,且看陛下册封纳兰德之女究竟意欲何为?等摸清了意图后,将罪臣之女的名头散布出去,皇家颜面因一个罪臣之女而扫地,还能苟活的了么?”

“这倒也是个法子。”

“兴许,纳兰德之女还能为皇后娘娘所用呢!”

“哼,”皇后的心彻底平顺,露出了狠辣的表情:“纳兰德之女又如何,皇帝老了,我们也该让他想起些事情了。哈哈哈哈……李顺,安插些人手,盯着郡主府的动向!”

“谨遵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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