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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穿越小说 -> 致命伙伴-> 第17章 雪亮的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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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雪亮的斧子
- 这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一天,从早晨起天空就阴沉沉的,到了黄昏时分,憋了很久的雨终于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沈卉怕这声音影响女儿学琴,急忙把窗户关上。
今天是周末,该付给雅辛酬金了。她取出5块银元,照例用纸包好,等他下楼来。
过了一会儿,雅辛和林浣芝一块下来了。林浣芝手里还拿着小提琴。
沈卉把钱递给雅辛:“辛苦你了,雅辛先生。”
雅辛捏了捏纸包,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沈卉没等他开口问就说:“新年就快到了,我加了两块钱,祝你和你全家健康快乐。”
雅辛很感动,按着心口微微鞠躬:“谢谢林太太。”
“你太客气了,雅辛先生。”沈卉诚恳地说:“若不是你逃难到此,哪里请得到你这样的小提琴家作老师?我女儿在你的教导下有了很大的进步,我还得谢谢你呢。”
雅辛摆手道:“不不,我的作用是次要的。其他的工作可以熟能生巧,但艺术不同,最重要的是天赋。林小姐有音乐天赋,而且很努力,这才是她进步快的主要原因。”
听见雅辛如此评价,沈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旁边的林浣芝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抚弄着小提琴。
“不过想要达到更高的层次,不但要练习技巧,还要了解欧洲的历史、文化、艺术等各个方面,这样才能融会贯通,真正掌握音乐的精髓。”
雅辛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欧洲在打仗,不能把她带到欧洲去进修,否则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小提琴家。”
雅辛神色黯然,大概是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沈卉曾听他讲过,他能逃出来实属幸运,他家族的大部分人都被纳粹关进了集中营,等待着他们的是毒气室和焚尸炉。
沈卉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说:“战争不可能没完没了一直打下去,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雅辛勉强笑了笑:“不知还要等多久。”
“我相信不会很久的。”沈卉说:“到时候,我女儿去欧洲进修的事就要拜托你了。”
“没问题,我一定尽力。再见。”
雅辛转身要走,沈卉和林浣芝拦住了他。林浣芝说:“老师,外面在下雨呢,吃了饭再走吧,那时雨也许就不下了。”
沈卉说:“你还没吃过火锅吧?今天请你吃火锅,我特地让周嫂去清真馆洪长兴买的羊肉。”
“抱歉,今天只能心领你们的好意了,”雅辛说:“我女儿病了,妻子身体也不太好,我要早点回去。”
沈卉关切地说:“你女儿好像经常生病。”
“也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雅辛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路上还要买点药带回去。”
沈卉无奈地摇摇头:“真遗憾,希望下次能有机会请你。”
“下次一定叨扰。再见。”
雅辛匆匆告辞。沈卉打着伞送他到大门外,想替他叫一辆三轮车。恰好这时有辆三轮车在门口停下,庞金海从撑起的车篷里钻出来。
“阿卉,你在门口,真巧啊。”庞金海笑着打招呼。
沈卉没搭理他,只管请雅辛上车,并预付了车钱,看着车子离开,然后转身进门,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
庞金海打着伞跟在沈卉后面。沈卉的爱理不理让他很尴尬,但更多的还是紧张不安。
自从张伯良事件发生后,沈卉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许多,而且表现得很明显,丝毫不加掩饰,就差请他吃闭门羹了。
看样子,他的谎言虽未被识破,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也许要不了多久,林家的大门就再也不会为他打开了。
恐惧感像毒汁一般在庞金海心里弥漫开来,沿着血管传遍了全身每个细胞,令他战栗。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这辈子是为沈卉而活的,他要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再夺回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一项事业、一种生活方式、甚至是生活的意义所在,他全部的智慧和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他已经陷得太深了,他不能输!决不能输!
庞金海跟着沈卉走上台阶,收起雨伞,脱下大衣交给周嫂,和往常一样寒暄几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他仍是这家主人的好朋友,可以随随便便登堂入室。
越是危急关头越要从容镇定,若无其事。这是他演了十几年戏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
他放下手中的皮包,朝餐厅那儿望过去,见桌子当中放着一只黄铜火锅,热气腾腾的,旁边的碟子里放着牛羊肉片,还有虾仁、蛋饺、肉圆、粉丝和几样蔬菜。
他笑着搓了搓手,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这种又湿又冷的天,吃火锅最惬意了。”
沈卉淡淡地说:“这原本是给雅辛先生准备的。”
这话的弦外之音,即便是不太聪明的人也听得出来——便宜你了,本来是没你份的。
这跟下逐客令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庞金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没让内心的尴尬流露出来,依旧笑嘻嘻的:“这正应了那句话,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该我有口福。”
他端起一碟羊肉片:“切得这么薄这么均匀,一定是洪长兴买的,这刀工除了洪长兴没有第二家。”
接着又端起虾仁看了看:“这虾仁收拾得这么清爽,背上的黑线都弄掉了,花了不少功夫吧?”
“别啰嗦了,”沈卉说:“想吃就吃吧。”
她口气和表情都是冷冷的,好像面前是个不速之客、一个来讨饭吃的叫花子,摆出一副很勉强很不情愿的样子,从前的亲切热情就像开水里的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庞金海感觉心里直翻腾,尴尬、屈辱、怨恨、惊恐,种种能让人失控的情绪搅作一团,在他的身体里上蹿下跳。但他不能失控,也没有失控,他拼命忍住了,憋得胸膛似乎要炸裂开来。
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他的体会比谁都深。
他在餐桌旁坐下,叫周嫂拿酒来:“吃火锅一定要喝黄酒,最好是5年以上的陈酿。”
他神态从容,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沈卉看着他刚要开口,见周嫂用目光向自己询问,又把话咽了回去,朝周嫂歪了歪头。
周嫂转身离去,很快抱着一只酒坛回来了。庞金海凑过去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这是永年的堂兄从余姚老家带来的。永年自己舍不得喝,说要等你来时一块喝。他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沈卉说话时双手摆弄着杯子,看也不朝他看一眼,声音缓慢低沉,分明意有所指。
她什么意思?庞金海暗忖,“他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接下去的话也许是“你呢?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后背在冒汗,面部肌肉僵硬,心砰砰直跳。现在要装得若无其事越来越困难了。
沈卉突然抬起头,两眼直视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外面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她停住了。
自从巡捕闯进来把林永年带走之后,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总让人心惊肉跳。
周嫂要去开门,沈卉叮嘱道:“先别开,问问是谁?”
周嫂撑起一把伞,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隔着门大声问:“谁啊?”
“我是邮电局的,”一个男人回答:“来送电报。”
沈卉也来到大门口,警惕地问:“谁的电报?”
“林先生,”外面的男人说:“林永年林先生。太太请开门,要签字的。快一点。”
沈卉心想,丈夫入狱一年多了,怎么会有他的电报?也许是丈夫老家有什么急事?她不再怀疑,吩咐周嫂开门。
哗啦一声,大门打开了。然而站在门外的并非邮递员,而是两个黑衣男子,一个戴黑礼帽,另一个戴格子呢鸭舌帽,帽檐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周嫂惊叫了一声,想关门已经晚了,两个黑衣男子闯了进来,黑礼帽还拿着手枪。鸭舌帽回头关门落锁。
沈卉惊呆了:“你们……你们干什么?”
黑礼帽狞笑:“别急,会告诉你的。”
鸭舌帽扯开衣襟,露出插在腰带上的雪亮的斧子:“妈的!少废话!进去!走!快走!”
沈卉和周嫂被他们推着,踉踉跄跄的回到餐厅。
庞金海见了,吃惊地站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别动!给我坐下!”
黑礼帽把庞金海摁下去。但庞金海像弹簧似的又站了起来:“二位,有话好说……”
“妈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鸭舌帽抽出斧子扬了扬:“再动我劈了你!坐下!”
庞金海慢慢坐下。沈卉和周嫂也被摁倒在椅子上。
突然出现的两个凶汉把林浣芝吓呆了,脸色煞白。沈卉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在她耳边说:“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沈卉安慰女儿,但她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庞金海定了定神,朝两个黑衣男子陪笑拱手:“看这光景,二位莫非是斧头帮的朋友?”
鸭舌帽哼了一声,朝黑礼帽挤了挤眼。
斧头帮是安徽人王亚樵建立的帮派,好勇斗狠,一度称霸上海滩,连青帮三大亨都不敢惹他们。
王亚樵本人武功高强,头脑机敏,被冠以暗杀大王的名号。后来王亚樵卷入政治漩涡,与蒋介石为敌,最终死于军统之手。
树倒猢狲散。王亚樵死后,他手下有一些人干起了抢劫绑票的勾当。眼前这两个黑衣男子多半就是斧头帮的余孽。
庞金海跟他俩套近乎:“我老家也是安徽,说起来都不是外人。来来,二位请坐,有事好商量……”
“商量个屁!”黑礼帽恶狠狠地瞪着他:“家里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庞金海说:“全在这儿了。”
黑礼帽朝鸭舌帽做了个手势。鸭舌帽开始在屋里搜查,下面查完了又到楼上查。
沈卉不知他们要干嘛,心提到了嗓子眼。庞金海拍了拍她的胳膊,用眼神安抚她,让她镇定。
楼上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显然在翻箱倒柜。过了好一会儿,鸭舌帽回来报告:“都查过了,没人。”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庞金海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家里的人全在这儿了,没有别人。”
黑礼帽拧着下巴,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庞金海接着说:“都是出来混的人,四海之内皆兄弟。有啥难处尽管说,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闭住你的臭嘴!妈的!再胡说先把你崩了!”
黑礼帽右手拿枪指了指庞金海,左手抓住沈卉一条胳膊:“你过来!我问你话!”
“放手!放手!”沈卉挣扎喊叫。
庞金海跳起来:“别碰她!别碰她!有什么话跟我说!”
黑礼帽狞笑:“跟你说?你他妈算老几啊?”
庞金海说:“我……我是她老公……”
“什么老公老母的!”黑礼帽把沈卉从餐桌旁拖出来:“我就要跟她说!给我出来!”
沈卉被弄疼了,尖叫了一声。庞金海急忙跳起来:“放开她!你这混蛋!放开她!”
鸭舌帽甩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妈的!你想找死啊?”
庞金海此刻像疯了似的,奋力把鸭舌帽推开,朝黑礼帽冲过去:“不许碰她!否则我跟你拼了!”
“妈的!我劈死你!”
鸭舌帽揪住庞金海,把斧子高高举起。这斧子不是砍柴的,而是专门用来砍人的,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异常锋利,斧子的刃口成圆弧形,磨得雪亮,举起时闪过一道寒光。
沈卉吓得大叫起来。媛媛和周嫂紧紧捂住眼睛。庞金海也吓得不轻,本能地抱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