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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日暮乡关之故土难离->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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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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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小杜二十多岁,瘦高瘦高的,西安人,退伍军人。性格沉稳而腼腆:没有,王秘书让把车停这里等董事长。

那王秘书人呢?阿良问。

车上休息呢。

你这是晚餐还是宵夜哪?阿良问:把他的单一起买了。他转头对超市的老板说道。

好的。超市老板看了看小杜手里拿着的饼干。

再给他加两瓶水。阿良从身旁的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小杜忙不迭地推辞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阿良说着,把装着冰水饼干的购物袋,塞到小杜的手里。

小杜,你等等!阿良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老板,再来两条巧克力!

好的。老板麻利地将两条巧克力塞进了小杜手中的购物袋:二十一块。谢谢。

好的。江拿出零钱。

小杜跟在阿良的身后,走出超市。

车呢?停哪?阿良站在超市门口,环顾了一眼四周,问。

那呢!小杜指了指超市右边的露天停车场:就在拐角那边的墙根底下。

这是一个七字形的停车场。阿良走到拐角的地方,老爸的奔驰,就静静地靠墙停着。人不走到拐角这里来,是根本看不见这辆车的。

王秘书静静地靠在后座上,应该是睡着了。四个车窗和天窗都开着。

阿良深深地看了看王秘书。

把车子发动,把空调打开。阿良轻声对小杜说,说完,转身便走。

关上车窗之前,把车里的蚊子赶一下!远远地,再扔下冷冷的一句。

回到楼上。大家都喝起了红酒,吃起了牛排。

美酒佳肴,可等不及你咯!阿萍喝下一口红酒,笑着对阿良说。

没关系!你们只管吃!阿良把那箱葡萄汁,放在阿云的凳子后面。撕开箱子,拿出一瓶,打开,放到阿云的手边:嫂子,葡萄汁给你打开了。

谢谢!阿云冲阿良莞尔一笑:你也赶紧吃吧!

好的,嫂子!阿良说着打开湿巾,放到桌子上:这里有湿巾啊,大家要的自己过来拿!湿巾擦更好些!

阿良,这是你的牛排,赶紧乘热吃了吧!江说:这杯红酒是你的。

哦!阿良坐下,轻轻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香!嫩!滑!然后轻轻地晃动着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珠圆玉润。沁人心脾。回甘无穷。他享受地闭上眼睛:标准82版。花香芳醇,果香柔顺!

阿良老爸冲儿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儿子!会品酒了,有进步!这瓶酒,就是82年的。

大牙晃晃酒杯,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咂咂嘴巴:也就是入口好点,也没有什么好特别的嘛!

华大笑:大牙,你知道你刚才咕咚一声喝下去的那一大口值多少钱吗?还敢说没什么好特别的!

阿萍也大笑起来:懂它的人,才知道它的美妙。对于你这种不懂它的粗人,那就是牛饮水。

阿良老爸和江几乎是同时大笑起来。

大牙又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转着眼珠子,很认真很努力地体会了半天,然后一脸的失望:就是一口红酒而已,什么花香果香的,我什么也品尝不出来!

阿良老爸笑这说:品酒也是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可以的,然后你才能品尝出不同的酒,不同的年份和不同的产地。你才能品尝出酒的优劣,以及酒里的成分,品尝出酒里花香与花香的不同,果香与果香的不同,阳光与阳光的不同,风与风的不同,甚至是湿度与湿度的不同。

我的妈呀,就喝杯红酒而已,就不能简单点单纯点吗?大牙切下一大块牛肉,塞进自己的嘴里:就像这牛肉,我才不管它是澳洲牛肉还是非洲牛肉呢,我买得起,还好吃那不就行了?!

你小子喝慢点,让你的舌头好好记住这酒的味道,好几万一瓶呢!牛饮一样。看着都心疼死我了。华望着大牙,笑着开玩笑道。

没事,没事,这好酒我酒窖里多得去了!你们只管敞开了喝!阿良老爸豪爽地说。

听见没?!大牙斜睨了华一眼,挑衅般地一仰脖子,咕咚一声,又是一大口下了肚子。

给你也喝一小口?江把红酒杯凑近阿云的嘴唇。

不!我喝葡萄汁。阿云微笑着,很坚决。

红酒美容的哦!继续温柔地诱惑。

还是态度坚决的摇头。

那好吧。江笑着,轻轻饮了一小口。刹时间,典雅的醇香,在喉齿间循环往复,绵绵不绝。

音箱里放着许巍的故乡。

……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地孤单……

江和崔哥各端着半杯红酒,靠在南边的栏杆上。

我忽然发现,许巍这种屌丝一样的嗓音,好像和红酒牛排很配!崔哥轻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对江说道。

江看着崔哥的眼睛:境由心生。那就说明,这一刻,其实你的内心也是忧郁和感伤的。顿顿:崔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崔哥看着杯子里转动的红酒,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你嫂子在外面,可能出了些问题。

你,是指生活方面的?江看着崔哥地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崔哥和江碰了碰酒杯,含了一小口红酒在嘴里:她以前基本上每周,就会跟孩子通一次电话,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最近有小半年没有打电话回来了。我打电话给她,不是不接就是给摁掉了。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是你多心了?江宽慰道。

崔哥笑笑:我问过我法国那边的老乡,说好像是跟她饭店的那个台湾老板有点问题。我最近去她妈家里,她妈跟以往也不一样,见到我,都变得客气起来了。还说让我以后不用再天天去照看他们两位老人家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江问。

孩子明年就要中考了。你嫂子父母家里这个状况,也根本离不开我。崔哥凝视着朦胧的远山,转着手中的红酒杯。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了,你还要考虑她的父母?江看着崔哥,问。

崔哥无奈地笑笑:你嫂子是独生子女。她走后的第三年,她爸爸就中风了,一直是瘫痪在床的。你不知道,他爸爸又高又大又胖,她妈妈却是又矮又小。别说是每天的把屎把尿啦,就是给老伴翻个身擦个背,她妈妈也做不到。再说了,她妈妈自己本身也是一个三高患者,每天药不离口的。你说,我怎么能不管?即使哪天,我们俩真的离了,那老人家不也还是孩子的外公外婆吗!

那嫂子就不可以回来吗?家里父母都这样了。江问。

不可以。她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有天熬到可以拿个绿卡。所以,这么些年,我们都没有告诉她她爸中风的事情,就怕她知道了,不能安心地在国外工作了。崔哥说道。

啊?你们这样瞒她?江惊讶得简直难以置信:国外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她心气高傲,!就是一门心思想把孩子弄到国外上学去。

唉!你们这些人哪!真是理解不了你们的想法!江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去贵州,家里怎么办?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

这个没事的,短时间嘛!我爸妈身体很好,完全可以替我过去照看一下的。崔哥笑了:上次我们去贵州,就是我老爸每天过去给我老丈人把屎把尿擦背的。我老丈人起先还不习惯,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也就没有办法了。哈哈哈!崔哥一扫刚才的阴霾,开朗地大笑起来。

江也笑了。他拍拍崔哥的肩膀:你这么善良,对嫂子这么好!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向崔哥举起酒杯。

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他呢!崔哥和江轻轻碰碰酒杯:干!

阿良老爸端着一小杯红酒,带着微微的醉意,靠在躺椅上。

阿良躺在他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

夜已深。两父子,极目深空。月朦胧,星依稀。

你在想什么呢,儿子?阿良老爸侧目,望着阿良,问。

阿良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老爸,我妈走了多久了?

阿良老爸抬眼望着杳杳星河:十三年一个月零四天。他抬手看了看夜光手表:另五小时二十八分。

那你还想她吗?

沉默。

阿良老爸翻了个身,背对着阿良。半饷,缓缓说道:儿子啊,知道你老爸现在为什么都不吃包子馒头吗?

不知道。

有一年冬天啊,在安徽六合,我和你妈俩个,挑着两个货担,饿了整整五天没有吃东西。第六天上午,走到一个叫安家集的村口,我饿得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妈就一个人挑着货担进了村子。最后,你妈用一盒彩线,一个顶针,还有一把剪刀,跟一个妇女,换了两个白白的大馒头。就这两个馒头,我和你妈,硬是撑了两天。这两天,这两个大馒头,你妈连半个都没有吃到。我逼着她吃,她就掰那么一小块放嘴里,嚼上半天。她说,女人比男人经饿。她没事,再说之前在那个买东西的那个妇女家里,顺便讨了一大瓢的井水喝了,她还顶得住。而我是男人,挑的东西又多又重,应该多吃点。到了第八天,我们终于走到了一个小镇上,也陆续卖掉了一些东西。我就买了一碗面条给你妈吃,可你知道吗?你妈一口下去,马上全吐了!然后,我喂她喝水,水也全吐了。她饿得实在是太过了!你妈走后,我就再也不吃包子馒头了。

阿良的眼眶湿润了,但他忍着,就是不哭!

还有一次,在神农架那边的山区里,大雪封山。我和你妈俩个躲在一个废弃的砖瓦窑洞里。我发烧了,怕冷,又没有柴禾可以生火。你妈把她身上能脱的衣服都脱下来了,都盖在我身上。第二天,我退烧了,你妈却高烧了。你妈这一病,引发的脑炎,差一点就要她的命。还好,碰巧一个到砖窑来找羊的赤脚兽医发现了我们。万般无奈又万般危急之下,他用一针兽用的抗生素,从鬼门关口救回了你妈的一条命。

什么?阿良抬起上身,冲着他老爸的背影喊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给我妈注射兽药?

要不是这个兽医,要不是这针兽药,你妈必死无疑。阿良老爸淡淡地说道。

沉默。

这些年,你跑到那些落后的山区里面,捐建了这么多的乡村医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阿良问。

阿良老爸没有回答阿良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儿子啊,我和你妈的故事,十天十夜也讲不完哪。

他悄悄地拭去眼角滚落无声的泪水,声音无比的落寞和苍凉。

谁关掉了音响。

那边,崔哥抱着吉他,坐在露台的栏杆上,弹起了他最爱的那首歌,崔健的花房姑娘。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

并没有话要对你讲

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

噢脸庞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

每次弹起吉他,崔哥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那么安静,那么专注。他的声音,激越而内敛,浑厚而苍凉。

夜已深。四周一片安详。

只有琴声悠然,歌声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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