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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第二篇 日常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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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名山的半山腰上,蜗居着一个小山村,名叫“素山村”。这一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命浩在这一处小山村里的最穷的一处人家降生了。

从此这一户人家便生活得更加精打细算,男主人在天蒙蒙亮时便牵着老牛下田耕地,也接起了零工,每天早出晚归;女主人则是把孩子放在背篓里,每天背着背篓去山上采草药,织布缫丝。背篓里垫得很厚很软,摇啊摇,晃呀晃,命浩就在里面静静的睡。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光好像折叠在一起,命浩走出人生的第一步,转眼间,便长成少年,浅浅的灰白也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父母的发梢,惹人生厌。

村里有两三个与命浩同龄的,本应是上学的年纪,现在都在帮着父母劳作,补贴家用,老茧就这样长在小小的手上,裂纹就这样趴在年幼的脸上。

他们太穷了,穷到走错一步的资本都没有,就这样耕在田里,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他们太平庸了,平庸到公式化的读书,成家生子,将希望加到下一代;他们太富了,富到随便的生活便是山珍海味,掷金入土,生下来便是人上之人。

这个朝代的大多数就是如此。只有少数飞上枝头,但也成了给养凤凰的养料。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命浩与邻家的姑娘早已情缘暗定,只等一天跟父母上门提亲了。命浩发现自己的人生好像一条直线,已经看得到头了,不过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如此。

大婚的日子到了,村里挂起了红布,罕见的点起了几节炮仗,摆起几桌宴席,村里的人都互相熟络,真心祝福新人喜结连理。双方的父母看着儿女成家,情到深处,留下泪水。在好友的哄闹声中,命浩被推进了洞房。

自己娶了心爱的姑娘,就算人生已平坦可望,能平安渡过这一生,还有佳人相伴,又有何求呢?

一张征兵状贴在村口,命浩在计划的日子告别了妻子与父母,参军去了。命浩被安排到中镇的军队。军队的驻扎点离素山村并不远,每个月初,一头驴牵着棚车,命浩跟家人总会见上那么一面。

乾元47年。边防告急。东中西三镇均调一又之三的兵力驰援边关。命浩恰巧就在调兵的名列中。

家书成了思念的承载,在命浩心中不论多少次边防成功,也抵不上家书里写的“一切安好”。

日复一日,习武,御敌,唱歌。只是一封朝廷急报,边关服兵役达五年即可归家并可领朝廷补贴,在军中引起了一刻的骚动。日常如旧,找军中会识字写字的人,读家书,回家书。

不过,命浩倒是向军中的老师,学起了字。因为他总觉得家书被别人看到,有点羞耻,自己写才好。

乾元52年20日

“已经好多好多天没有收到家里的信,天气越来越冷,铠甲冷得我都穿不上了。”

乾元52年30日

“收不到家里的信,阿爹,阿娘,凤儿,你们记得多穿些衣裳啊。今天内衬退不下来,已经冷得粘在我身上了,只能刮下来。”

“有点疼,流血了。”

乾元52年33日

“援兵粮草怎么还不来,今天我兄弟没能回来,将军说,快来了。”

“阿爹,阿娘还有凤儿,你们过的还好吧。”

乾元52年40日

“就剩几个人了,我要先走了,帮你们探探路,爹,娘,凤。”

“我好想你们啊。”

当边关又归于寂静后,一道天光穿破云层,照在命浩的身体上,而他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

初阳破晓,素山村里升起袅袅炊烟,凤出门,站在村口,等着马蹄声捎来他的信。

“凤儿!有浩儿的信没得?”

“有!”凤回应,轻叹一声,从荷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回去给父母念了。

日常如旧。或许信明天就会出现在信使的布袋里,或许信永远不会出现在信使的布袋里。

新年夜,再望素山村,只留一地霜白。再望边关,一个影子孤寂的走着。

······

命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胸口被洞穿的画面历历在目,而现在的他,身体依旧完好,甚至感觉现在状态更加好,之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兴奋与通达。广阔的人生道路里,命浩的眼中不再只有家人佳人,道路在不断的衍生,他再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不在是一眼望穿,不在是如履平地,而是波涛起伏,惊涛骇浪。

命浩眺望远方,沙海绵延向天际线,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天与地将不再限制他的命运,他会沿着沙海,一直向前。

昨日西风卷狂沙,叫人睁不开眼。今夜月光皓银沙,方知今日是我。

命浩就要去迎接那一抹熟悉的朝霞,去吹傍晚熟悉的轻风,去望那一缕团圆的炊烟,他一身轻快,风儿与时间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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