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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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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了太医,和筹备物资的士兵,周浚恪三人返回了县城。

回去的时候,李凤远没好意思再乘坐马车,而是借了匹马,陪着周浚乾策马回去的。

周浚恪对李凤远识趣的行为表示赞许,可坐进马车就能闻到一股时有时无的臭味,顿时在心里又把李凤远臭骂了一顿。

一行人回到县城,已经是下午申时。店铺恢复了营业,只是粮价略高一些,根本没人购买。

县衙大堂依旧十分热闹,这案子越审越多。从开始侵占土地的案子,演变成了许多的陈年旧案。

樊鹏已经麻木了,因为下面的被告是越来越离谱!

除了自己这个县令,县里的其他官员和吏员都成了被告。在左卫率士兵的看押下,整整齐齐的跪在墙边。

这后面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剧情一点一点推向高潮,让樊鹏无暇顾及,等醒悟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来到大堂的李凤远震惊了,我擦,全县官吏跪一地,一个都没少。

早上还见过的县丞和主薄,现在脸色灰败的堆坐在墙边。

而樊鹏看见太子和齐王的出现,也知道该面临对自己的审判了。慢慢站起身,摘掉乌纱帽放在大堂案上,走到太子身前跪了下去。

周浚乾沉声问道:“你可知罪?”

樊鹏垂着头,嘶哑的回答道:“微臣知罪。”

“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事情,本宫也好给你量刑。不要想着隐瞒,你要说,其他人也要说。谁说漏了,罪加一等!”周浚乾绕进大堂案后,坐在了椅子上,面容冷峻的说道。

樊鹏沉默了片刻,开始一点一点交代他所犯下的罪行。

初来博昌县的时候,樊鹏跟所有初入仕途的人一样干劲十足,有一颗爱民的热心,也有文人骨子里的清高。

看不上富户们热络的招待和邀请,更看不上佐贰官跟这些富户们的打成一片的行径。

就在樊鹏熟悉了博昌县的政务,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分钱难倒了英雄汉。县里别说有结余银两,已经艰难到要跟富户们举债度日的程度。

而富户们和佐贰官,又设计了几场刁民难训的案子,让樊鹏对百姓的看法发生了转变,慢慢的被腐蚀,倒向了富户的方向。

倒向富户后,樊鹏才知道为什么博昌县如此贫穷,因为都被富户和官吏们拿去了。

义仓收上来的粮食,他们转手就放在粮店里卖给百姓。富户们隐藏土地和人口,把苛捐杂税都甩在了百姓的头上。

此时樊鹏想退出,又担忧自己的仕途就此毁掉,只能隐忍不发,便越陷越深。

直到这次风灾,樊鹏的手里,是十个瓶子,两个盖。盖住这个,就盖不住另一个。

义仓无粮可济,富户们卖粮坐地起价,趁灾情兼并土地。

这些事情樊鹏都知道,只是那一堆堆白花花的银钱,让他选择视而不见。

后来灾情加剧,县城外聚集了成百上千名灾民。他们家破人亡、无依无靠,每日靠接济度日。

可天不遂人愿,灾民中疫病四起。当时只顾着收银子和按盖子的樊鹏,一心只想把事情压下去,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便命县尉带人用弓箭驱逐灾民,把他们困在一个村子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个村子,也是太子发现的村子。其中病饿交加而亡的灾民,已经多不胜数。

听完樊鹏的自述,整个大堂一片安静。

周浚乾脸色铁青的说道:“身为读书人,你不思进取甘愿同流合污。做错了事情,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樊鹏,你该死!”

樊鹏把脑袋杵在地上,沉默不语。

“再说说你们整个县衙,官官相护鱼肉百姓。置公理何在?置王法何在?你们的良知都被狗吃了吗?”周浚乾越说越气,拍案而起咆哮大堂。

周浚乾的暴怒,让堂下的所有被告都浑身战栗。不管是官吏还是富户,知道这次完了。

“所有官吏涉及贪墨者,重者问斩,次者收监,轻者仗责永不录用。受裹挟者,可凭证据予以赦免。”

“所有富户,涉及人命者,一律问斩。侵吞土地者,将土地交还,同时按照土地价格罚银三倍。”

“尔等,可听清了?”

周浚乾见众人沉默,对江充说道:“你来接管博昌县政务,不可懈怠。所有人的罪证,要求真凭实据。”

江充躬身道:“定不负太子殿下厚望!”

周浚恪也没说什么风凉话,现在这个情况比他设想的都惨烈。整个县衙就江充一个光杆司令,就算其他位置让东宫属臣填充。

下面的吏员问题如何解决,再下面的刀笔吏等职如何填补?

妥妥的地狱级难度,够江充喝一壶的了,我就先别刺激他了。

处理完了这些案子,守在县衙外面的原告们顿时热泪盈眶、相拥而泣,高喊太子圣明。

而县城里的百姓们奔走相告,把这大快人心的消息传达给每一个角落。

晚饭,周浚恪亲自下厨,八个菜一道汤。

红烧肉、溜肉段、扒肉条、炙羊肉、爆炒虾仁、鸡蛋炒韭菜、白灼秋葵、拍黄瓜。

汤是萝卜蛎蝗汤,酒是周浚恪自备的高度白酒。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要不是李凤远亲眼目睹周浚恪亲自掌勺,都不敢相信这是齐王殿下的手艺。

“坐吧,还等着我请你啊?”周浚恪用抹布擦着油腻腻的手,笑呵呵的对李凤远说道。

周浚乾都不用喊,周浚恪端着汤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开饭了,马上停止了跟李凤远的对话。

在屋内的手盆里净了手,端正的做到桌子前。

李凤远照学有样的净了手,有些局促的坐了下来。跟太子同桌吃饭,天大的殊荣啊!

周浚恪给李凤远满满的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同样是一碗,太子周浚乾却只有三分之一。

周浚乾不满的说道:“平时少倒我就忍了,今天有客人,为什么还给我少倒?”

不论什么时代,男人都离不开酒。尤其周浚乾16岁的年纪,正是人菜瘾大的时候。酒量不行,还总不服!

还好这娃脾性好,没叛逆!

但是喝酒这事,周浚恪可不惯着他,拒绝道:“大哥,喝酒伤脑的,你要用脑的地方太多了,少喝酒!”

“你13岁能喝,我16岁了,凭什么不能喝?”周浚乾不服气的说道。

周浚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在马上掉下来,伤过脑袋,已经不怕了,你也伤过脑袋吗?”

周浚乾表情一滞,还能这么比?十分气愤的说道:“回去我给你告诉母后。”

周浚恪一摊手,说道:“大哥,你还不知道我的光荣事迹?我反正不怕,你随便告,而且你也喝了。咱哥俩大舌头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在拌嘴方面,周浚恪还没怕过谁!

再说他是真不怕然柔责罚,怎么说呢,习惯了。

周浚乾可不同,顿时哑火了。太子是要脸面的,受了责罚是丢面子的事情。

这一幕再次刷新了李凤远的认知,太子居然被齐王怼的无话可说。而且看太子的神情,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眼神中略有不忿!

这兄弟俩的感情这么好吗?还有什么时候弟弟都能教训哥哥了,而且这个哥哥还他么是太子,真是开了眼界了。

“来来来,喝一口,庆祝今天让博昌县的百姓重见天日。”周浚恪端着碗说道。

见李凤远端着碗不知所措,周浚恪和周浚乾主动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辣的直砸吧嘴。

李凤远心说,小孩子喝酒就是不行,喝口酒还被辣到了。

然后自己深下了一口,酒一进嘴,辛辣感觉就直冲脑门。

李凤远端着碗瞪大了眼睛,强撑着才没喷出去。

适应了一会,李凤远才一点一点将嘴里的酒咽下,就感觉火辣辣一条,从嗓子眼直到肚子里。

这什么酒,好烈啊,但是好酒!

等着看热闹的周浚恪和周浚乾,齐齐竖起大拇指,赞许道:“好酒量。”

李凤远一头的黑线,这哥俩是真坏啊,就等着看自己出糗啊。

这股子歪风邪气,就是被周浚恪带坏的。

“来来来,抓紧吃口菜,压一压!”周浚恪叨了口菜,又对李凤远招呼道。

李凤远找个最近的菜,随便夹了一筷子。

这一桌子,他知道是菜肴,但是什么东西做的他一概不知,那就可近的造吧。

菜进嘴后,李凤远再次瞪圆了眼睛,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好像是猪肉?

猪肉也能这么好吃?

李凤远也不说话了,抓起一旁的馒头吃了起来。只有在周浚恪和周浚乾端起酒碗的时候,他才跟着碰一下,浅酌一口便放下,继续旋风筷子夺命匙。

哥俩看着李凤远的吃相,知道他在吃饱之前是不会说话了,便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四弟,你刚刚表达的不对。你看,不读书是不是就不行。”周浚乾三口小酒下肚有些飘飘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精神头上来了。

周浚恪反问道:“那怎么说?庆祝我们成功了第一步?有比百姓重要吗?”

周浚乾小酌了一口,说道:“非也非也,百姓的疾苦也是我们识人不明造成的。应该说是拨乱反正、以儆效尤。”

周浚恪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就拽文吧,这有啥意思吗?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就应该上书我爹,办个官员学习班。光中科举没用,科举之后还得进班在学习一阵子地方政务。”

“否则光会掉书袋子,下放地方为官啥也不会。有啥用?来祸害人啊?”

这些话周浚恪一直憋在肚子里,现在一吐为快心里舒服极了,美美的喝了口酒。

周浚乾正色道:“你说的是一部分问题,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官员下放之后,就能把地方治理的非常好。”

周浚恪砸着手说道:“基数,基数才是关键。一百个人里面,有十个这样的人才,那都算烧了高香了。剩下九十个怎么办,当地百姓该死啊?”

周浚乾沉默不语,李凤远也陷入沉思。

周浚恪不过瘾的继续说道:“大哥,其实贪墨都不可怕,最可怕的不懂装懂的庸官。”

周浚乾和李凤远顿时不理解了,怎么贪官还没有庸官可怕?

“你们想啊,贪墨的干吏,当地百姓都不会活的那么穷困。因为百姓活的太惨,他们的问题就会变得很明显。他们贪这么多钱干什么?是为了享受,可不是为了被抓起来!”

“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让百姓过得好,自己也能享受的时间长点。”

“而那些不懂装懂的庸官不同,他们自认有风骨、两袖清风,可是他们什么都不会。地方在他们的指挥下越干越糟,百姓们出了大力,却还活的不如从前?”

“你们认为哪一种更可怕,更可悲?”

“当然,我不是在说贪墨可以被允许,贪墨的行为绝对是违法的,发现一个处罚一个,而且要重罚!因为他们贪墨的银钱,吸得都是百姓和朝廷的血。”

周浚乾再次沉默,在他的认知中,读书人都是天之骄子,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可这次的赈灾之行,颠覆了他的认知,读书归读书,人心归人心,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

人心不可测啊!

李凤远身为青州刺史,对这席话更有感触!的确有的时候,无知对百姓的伤害要更为致命。

而周浚恪的这些言论,让李凤远对这次太子一行的赈灾平乱更有信心,也对周浚恪的防疫手册更加期待。

因为这位年纪轻轻的齐王殿下,才是太子一行人的主心骨,很多事情都是他来解决的。

就比如让官员和富户如何进瓮,还有下午在村子里定下的防疫措施和治疗手段。

“四弟,博昌县的事情算是安定下来了,北海县那边的怎么办?李知州说了,那边聚集了周边很多灾民,呼啸山林、劫掠任何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人数有几百人之多。”周浚乾一口干了碗里的酒,有些惆怅的问道。

周浚恪挠了挠脸,说道:“大哥,灾平民定。李大人,明日你给各县再发一封公告。凡是活不下去才劫掠的百姓,官府不与追究责任。但杀人、奸污者,不予赦免。”

“其他的如今天博昌县一样,灾情期间抵押出去的土地,官府予以追回。”

瓦解要从内部开始,尤其是这种结构组成的临时团伙,凡是有一点活命的希望,正常的百姓都会回归正常生活。

而且正常灾民只是为了口吃的,绝不会伤人性命,或者去玷污妇女。只有那些真正的强盗,才会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这些行径。

所以这样的人,要是同样赦免,那对受害者是不公的。

“下官明白。”李凤远嘴上回应着,手上的夹菜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下咽的速度慢了,表示他快吃不动了。

“哎哎哎,大哥你干啥呢!”

趁周浚恪说话的功夫,周浚乾端起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

周浚乾理直气壮的说道:“倒酒啊,喝的正起劲,没酒了不是扫兴嘛!来,李大人,本宫敬你!”

李凤远忙端碗,然后痛饮了一大口。

“对了,四弟,有件事我需要嘱咐你。今天我前往疫病所在处的事情,你得给我保密!”

周浚恪一脸的无奈,这时候想起来找我保密了?你就确定你的队伍里,没有我爹安插的人?说不定你干这事,过几天就上我爹的案头了。

“可以,我答应你。但我爹要是知道了,你决不能怪我,而且一定一定不是我出卖了你!”毕竟李凤远还在,周浚恪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你的东宫有我爹的眼线。

你看,这一下就体现出,人多嘴杂的缺点了吧。

你在看看我这,除了闵云和英放,就是庄子上的流民。一个个知根知底,不担心被任何人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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