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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穿越小说 -> 戏语繁言-> 心怀这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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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这般灼热
- 入冬。
窗外的枫树已无半抹霞红,苍空也蒙了厚厚的银霜。
外面也许不似这番光景吧?不知道,就连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莫大的笑话。
如若…我的人生一般…
你相信一个忘却了所有的过往,终生匍匐于病榻之上,依靠陌生人若有若无的“爱心”苟延的病人的话吗?纵使她永远走不出被称为“世人眼光”的这扇门。
正如我隔窗而拭的半寸白雪,它的洁白之下却是不尽的灰尘与岁月,仿佛光明正大地流离在天地之间——却入手即化,哪怕是他人无意的余温也足以燃尽她的生命。
至此雪化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存在与纯洁,不得不以污秽的异态活下去。
她死了。我终日这般思考,将雪填进心口。冷敷可以阵痛。
也会带走身体的温度。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那对夫妇多久不曾踏入这片空气了?伴随第三个照顾我的护工的离去,粗劣地算一算——十个年头了吧?咦?我已经是“二”字开头的人了吗?
可那个、那个无声低泣地孩子明明才十二的光景啊!不…我自那时以来从未照过镜子,记忆中的无力与绝望仿佛依然印刻在这具躯体上。
“也许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将一个不经人事孩子的未来毁灭得一干二净。”
是啊,“不经人事”,亦或说“已经人事”。
这家医院的设施还算是齐全,即使只是个类似爱心机构的地方,“病人”多半都是一些事件的受害者,亦有部分连病房都走不出来的人。
至少医护人员都还不错,也从未为我的无理取闹而埋怨,即使我已经没有力气闹了,这种错愕也让我饱尝岁月的流逝。
透过窗户能看到医院的后院,平日里嬉闹的孩子想必不愿冒着大学来吧?还是他们终于注意到有一个不修边幅的可怕女人总是远远地打量他们?
“有些寂寞啊。”
后院屹立着一叶镀银发灰的暗红色——那是一个信箱,没有人知道它的由来,它就如一夜春风后盛放的“梨花”般,静静地驻足着。
青色,一点明亮的青色在白皑中衬地无比鲜明,一闪而过。
我怀疑自己眼花了,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寻觅着那丝光芒——于层层云的蒲公英丛间的。
“我第一次按下了看护铃。”
“在暮落的余晖间死死盯住,生怕它跑出了视线。”
“护工替我在雪地中捡了回来。”
“在朦胧的视线间映着——群青色的信封。”
以我有些灼热的掌心,轻轻托起来这跌落信箱的过客。
这是谁写的?给谁的?
不重要。我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这十年的所哭所想无非是证明自己还活着,仿佛既定了人生终将如此虚度光阴。
我不在乎…后果如何,它所带来的可能性强行复苏了麻木的心跳。
“即使很可能改变不了什么。”
我必然像个小姑娘般面红耳赤吧?那份纯真的期待早已冲昏了头脑。
不顾输液的左手打开了信封。
粗劣的笔迹与带渍的昏黄纸张,被不知是雪水汗水亦或泪水打湿,字里行间的情感厚重又抑制,看得出几次欲草草结尾。
这是一封来自一位高中生的信件,没有收信人,他也许是抱着这封信没有人发现的心态着笔的。
信的内容是一个很简单的主题,也是我无法答复的主题——未来和迷茫。
本该干涸在那年的眼角蔓延开淡淡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与落幕的夜色,原本非黑即白的世界在目光里融成一片精致的灰。
无言的呐喊振奋着远离尘世的我代他思考,以我早已抛弃的某些东西。
我,是一堆灵魂的残渣,在那一年的一个小房间里被粉碎碾开。
“不要怕…”
我不认识你!
“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一会儿…真的!一会儿就好…”
你不要过来!别碰我!
“没事的…很快的。很快就好。”
从冰冷的四肢,痛觉爬上了大脑,在温暖的被子里不住地打寒颤,仿佛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有罪孽,在为了省电不常开灯的笼子里蹲着,吃着为了生存而必须咽下的流体。
“你今天开心吗?”
我…不开心。
“这样可不行。你,今天,开心吗?”
我,很开心。
如果能睡就睡一觉吧,如果能永远不醒就好了,至少——醒来的时候最好是一片漆黑。
在某一次灯开的时候我是作何表情呢?来的不是他,是另一个陌生人。
从小都知道,穿这身衣服的人被称为“警察”,是保护我们的人。
我被拯救了?
在警察进来开灯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肮脏的铁笼子里的凌乱的是什么?
残存的生机与升腾的死意完成了接力,那刹那对死亡的渴望肆意地肆虐在苍白的脑浆里。
我将迎来怎样的未来?
只需要几年十几年就无事了?
那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我没有资格,我不配,我这样的污秽不配污染他人的生活,我只能在一个房间的黑暗里生存,一点点的温度就足够灼伤。
仅仅抬起笔就会累死我吧?
我次日要了笔和信纸,借着字典与我少到可怜的文学功底下笔。这东西完全不适应我的手,让我一次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衬托满地废纸的,是桌子上那青色的信。
我对着窗户哈了一口气,颤抖着画了一个简陋又滑稽的笑脸,看着它随雾滴抹去,露出窗外的一点暗红色。
三天的时间,不知改了多少次,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把十年都理不清的事用笔书写出,总之大体上是满意了。
本来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写的,却不知不觉将自己曾经或多或少的幸运与不幸都发泄在上面,最终变成了这一篇巨长无比的信。
信封用了同样的款式,不过是浅紫色的。
将信封交给护工的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已经手心的灼热。
“对方会不会回信呢?”少女静静地坐在窗边。
“‘少女’也太装嫩了吧?”她笑了笑自己。
雪还没有化开。
少女祈祷着,她轻抚婴儿般抚摸着起草的信。
洁白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也许春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