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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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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陈江流咀嚼着这几个字,面色冰冷。

女儿流落魔窟,生死不知,为人父母却在这立牌坊,不觉得可笑吗?

“余员外,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生吞活剥?”

“无论你在顾虑什么,在这锦都,还没有镇魔司惹不起的人。”

闻人景行上前拉开陈江流,句句铿锵。

余员外自知失言,原本转过头一言不发,但听到“镇魔司”,露出冷笑:

“镇魔司能管天下妖魔,管得了别人的家事吗?”

“我女儿被妖怪掳走做夫人,已经让我丢尽颜面”

“若是任由你们查案,闹得沸沸扬扬,再丢了余氏全族的颜面,锦都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余员外露出讥讽之色: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与其活着遭罪,还不如被妖魔吃了!”

一番话,不知在劝说别人,还是在劝说自己。

屏风一声轻响,像是有谁撞到什么。

这世道,像昙允贤那样坐馆行医或是像她女儿杨金英、田清漪那样拜师习武的女人,终究太少。

多数女人,一辈子就是相夫教子。大家族的,或者还能打理些产业,做出几分成绩,聊以自慰。

对困在深闺的女人来说,名节就是社会对她们的唯一评价。失去了名节,在这世上便和死差不多了。

余员外显然认定了这一点,女儿即使救回,下半生也毁了。

他已经放弃希望。

陈江流面无表情,左手背在身后,把刀柄握得嘎吱作响。

‘如今至少确认余员外的女儿是被掳走,不是被吃了,就是不知和劫走昙大夫的是不是同一妖魔。’

‘可惜这老头太倔,已经挖不出更多线索。江流大概不甘心吧……唉,吃个亏也好’

闻人景行正准备叫人离开,陈江流突然笑了。

“余员外生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好福气。”

闻人景行以为陈江流是在嘲讽,心说白脸有些唱过头了,一边去拉陈江流,一边说:

“员外见谅,我这兄弟口不择言.......”

“行哥,我怎么会口不择言,我是真心实意啊!”

“余员外说什么主家,说什么少爷,真是放屁!”

“你们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主家大发慈悲,是因为你的女儿,现在就在妖魔洞窟里活受罪!”

“掳走做夫人?那还是好下场!”

“等妖魔玩腻了,你猜它怎么吃人?没见过?我告诉你。”

“不太讲究的妖怪,连衣裳都不扒,一口囫囵吞了,还少受些罪”

“要是爱吃鲜活的,先从四肢吃起,一截截咬断骨头,就像啃鸡爪一般”

“你的女儿,就得一边流血,一边生受着锥心之痛,等到头颅没了才罢休.......”

陈江流一张嘴,把妖魔食人的场景说得狰狞可怖,仆从们都战战兢兢退下。

余员外痛苦地闭上双眼,想要张口,又说不出话,闻人景行看向屏风。

他听到微弱的哽咽。

“还有的妖怪,他爱干净,抓了人,只给水,饿上三天三夜”

“你那可怜的女儿,被吊在墙上,连口观音土都吃不到。皮包着肋骨,瘦的像干柴。可怜她才饿晕过去,又要上蒸锅,被蒸得皮脱肉烂,在里面没力气地叫”

陈江流边说边走,不知不觉,走到屏风前,声音低低地,喊:

“娘,我好痛啊.......”

“儿啊!我的儿啊!!!!”

屏风“砰”地推倒在地,一个妇人哭喊着冲了出来:

“大人,救救我的女儿吧,她只是被抓走她没有死啊大人!我女儿从小身子骨就弱,她扛不住的呀!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余员外勃然色变,刚上前就被闻人景行挡住,急得大喊:

“出来做什么?回去!女儿已经救不回,别把一家栽进去!”

“老爷!”,妇人双眼含泪,“我们就只有婉儿一个女儿啊,你要眼睁睁看她去死吗?!”

“我是婉儿的爹!”

余员外双眼通红,歇斯底里:

“哪个爹会眼睁睁看孩子送死?可我有什么办法?!”

“旁支是主家的狗!没有主家,我们哪来锦绣衣衫,豪宅广居?婉儿哪里学得琴棋书画?”

“余伯光是主家的二少爷,他发了话,我们就不能露半点风声”

“他们能给我们这一切,就有手段收回去。无论在谁眼里,我们都是余家的人!得罪了主家,哪还有别的出路?”

闻人景行面露疑惑:

“余伯光?他不让你们报案,图什么?不想向镇魔司服软?”

员外脸上似哭似笑,“图个名声”

“什么?”

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家族讲究名声,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余家想把女儿嫁给岳家二少爷,已经要纳采提亲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女儿被妖魔掳走,余伯光说...”,

话音突然哽咽,

“说被掳走的女人已经坏了名节,没救回来还好,救回来也只会坏了家族名声,连累族里女子出嫁”

“那些知道婉儿被妖怪掳走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若不是我在族里还有些声名,此时怕也凶多吉少”

“余伯光答应我,如果婉儿能殉节,会让族里立一个烈女牌坊”

“我想这样,至少还能让婉儿留个好名声,不至于死了之后,还要被人骂成娼妇啊!”

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话到此处,已经无需再说。闻人景行躬身作揖,转身示意陈江流。

陈江流看向一旁的妇人,叹了口气,也躬身行礼。

他一开始只是愤怒余氏夫妇贪爱名声,不顾子女,此时知晓原委,也明白他们的无奈。

这世道到底不看报应,他说那些,只是想逼余夫人出来罢了。

他自己也不信报应。

但他未必不能做这报应。

“夫人,方才得罪了。”

那妇人泪流满面,闻言更不答应,撞开陈江流,掩面而走。

陈江流心头一动,牵了牵衣襟,径直出门,与闻人景行上马离开。

两人离开后,余府后门溜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四处张望着,片刻便没了踪影。

“狗日的余伯光!看着草包,还知道插内应。”

闻人景行从墙边冒出头,边说着边拿出一个信封,很是感慨。

“没想到,最后线索竟是落在余夫人身上”

陈江流想起那个憔悴的妇人,也不由感慨

“她故意撞我那一下,就是为了把这封信悄悄给我。为母不易啊”

“信上写的什么?”

闻人景行一目十行,皱着眉头:

“是她女儿的信,只说自己被某个山大王抓走了,要娶她做夫人。”

“那个大王对她很好,让父母不要担心,剩下的也都是家长里短,没什么用....咦?”

陈江流心头一紧,忙凑上去,“怎么了?”

“信上还有一首诗”

诗?

陈江流凑过去看,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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