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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获刑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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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珏见已在掌灯前出了秣陵外城,便松开缰绳,任由坐骑缓缓向前走去。北风忽紧,他不觉抬头看了看天边疏落的星光,顺便裹紧了身上的鹤氅。

坐骑渐行渐远,路上行人渐行渐稀,天边星光渐渐隐退,空中渐渐飘起了细雪。李珏屈指一算,今日正是小雪节气。秣陵的冬天,可是极少下雪的啊。

“缁衣瘦马别皇京,

雪染青丝意未宁。

心上眉间攒几度,

不知何日是归程。”

李珏坐在马上幽幽吟道。

行至夤夜,风雪渐紧,到了折柳亭西二里处,恰有一处乡间野店,蓬窗中尚闪烁着些许烛光。

李珏上前敲门,无人应答。顺手开门,见店中还有零星几个酒客划拳对饮,柜台中的店小二双手托腮,昏昏欲睡。

李珏走上前去,敲敲台面,唤醒小二,要了店后一间厢房。这种乡间野店甚是简陋,房内仅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被褥单薄破旧,不过好在还算干净,并无太多异味。

折腾了一下午,李珏此时方感觉到腹中饥渴,遂向店家讨些热汤,将布袋中胡饼取出一块掰碎,放在铁钵盂中泡了。

打开包裹时,李珏发现包裹中不仅有狐裘、单衣、衲衣等常备衣物和铁钵盂,铁钵盂中竟还有一包牛肉干和六个银锞子,另有半吊制钱和一枚盘螭金印,还有一个小布包中装着火石火绒。这包裹原是王妃陆清整理的,虽是简单,却足见用心。

这王妃陆清乃是当朝护国公、御史大夫陆麟趾的孙女,成年后封云玑郡主,五年前与李珏成婚。

李珏一心向道,本不欲成婚,但陆麟趾乃是烈祖朝开国功臣,一代儒将,随烈祖皇帝征战时有救驾之功,明宗朝又被封为尚书令,颇有政绩。到隆德帝上位时,陆麟趾因年事已高,辞去尚书令之职,隆德帝念其开国之功兼之门阀深重,故又封为御史大夫一职,非有召请,可不上朝。这桩婚事乃是御笔钦点,圣命难违,李珏也只得勉强接受。

陆氏一族虽说门阀深重,却并非攀龙附凤的门风。比如陆麟趾之子陆铮,虽出身豪门,却不慕名利,不欲为官。烈祖皇帝欣慰之余,封其为廉侯,赐其丹岩山一座。

后陆铮在丹岩山枫桥寺旁立书院一座,公开传道讲学,世人称为丹岩书院,称陆铮为丹岩先生。

陆铮之女陆清,受门风影响,生得也是气质超然、卓尔不群,按说与李珏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而且性情相投。

可这李珏竟是心如止水,毫不动情。李珏熟知医书、医案,应该并非不通晓男女之事,可两人成婚五年以来,竟从未同过房,因此一儿半女也无,可谓同床异梦、形同路人。

陆清虽说性情孤高,但也并非不通情趣之人,况且李珏出身、相貌、才华、德行,也正合陆清心中所愿。

五年下来,任是她床上、席间百般调戏,这李珏就是如木人一般,毫无反应,弄得陆清是身心俱疲。无奈之下,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李珏检视包裹中的物品,春冬衣物齐全,干粮有荤有素,还有野外引火之物。

至于盘缠,目下虽说列国纷争,但也算岁丰年稔,粮价并不太高,这半吊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大半年的花费了。

但陆清知道李珏没过过苦日子,还是怕他不够用的,便又塞了几个银锞子。

至于那枚金印,李珏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他的身份印鉴,底下是“逸安王印”四字。想是陆清担心李珏路上被人为难,故特备此印以便验证其皇族身份的。

“唉!”李珏长叹一声,解下腰间葫芦猛灌了两口冷酒,一时间酒气上涌,头晕目眩。想着分别时,陆清牵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珏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伤感,但又不知悲从何来。

前厅酒客们划拳斗酒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李珏又就着酒吃了几块肉干,胡乱吃了些汤饼,裹上狐裘沉沉睡去。这一夜,平生第一次换了居所,李珏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翌日,李珏会了店钱,踏着薄薄的白雪跨马西行。

一路走了约有十来日,村落渐稀,客店更是一座也无。出门时包裹中带的胡饼、肉干早已吃完,腰间的酒葫芦也早已空了。

李珏又不是什么休粮辟谷的神仙,只一天没吃东西,就已经饿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拿包裹里的银锞子咬来吃了。

又行了一日,路上已是不见丝毫人迹,天寒地冻的,便是鸟兽痕迹也已不见。

冬天的山野自是比不得夏秋时节,若是在夏秋时节,即便没有客店,抓些鸟兽、摘些野果充饥,自也能将就活下去。可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连棵能结果子的树都没有,想捡几个松果吃都捡不到。

李珏忽然很想念王妃陆清了。

在家中时倒不觉得怎么样,两人虽说无甚言语,但李珏一心只在修仙炼道,衣食住行、待人接物一应俗务皆由陆清一人安排决定,李珏自然可以安心修行。

可现在离开了陆清,李珏发现自己竟与废人无异,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呼吸吐纳,全都没了用处。

继续前行了数里,李珏趴在马背上,勉力抬头看了看已然西斜的日头,掐指一算,应是到了申牌时分。

“申时,群猴下山觅食,故十二地支中申时与猴相配。可我该去哪觅食啊?”李珏心里这般想道。

忽然,座下马儿“咴咴”地叫了几声,李珏睁眼一瞧,原是走到了一条小溪边,只是水面冰封,想来马儿是渴了。

这一连饿了三天两夜,李珏已是浑身乏力,一路上连个水源都没遇上。见到这小溪,李珏心里一阵激动,遂翻身下马,怎奈全身脱力,立足不稳,栽了个大跟头。

李珏抛下包袱,解下剑匣,从剑匣中抽出一柄长剑,一连戳了好几次,才勉强在冰面上弄开个脸盆大的窟窿,但也足够取水之用了。他连忙拿出铁钵盂,舀些冷水来喝,一番牛饮过后,腹中饥渴稍缓。

马儿一见溪中有水,也上前喝了起来。喝饱了水,马儿便开始啃溪边的干草。李珏望着马儿叹道:“唉!马儿啊马儿,你倒是能吃草充饥,只苦了我。若我不幸驾鹤西去,你便另择新主吧!”

说着,李珏举起手中的剑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马儿,忽然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纠结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脚,抛下长剑、钵盂,将马儿拴在了一棵树上。

李珏拾起长剑向马儿缓缓走去,那马儿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无奈缰绳被绑,只得原地打转。原来,李珏竟是想把陪伴他十多天的马儿给杀来吃了。

“马儿啊马儿,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你舍身救我,来日必脱离畜生道。若我就此脱困,回到秣陵一定为你立个长生碑,让你永享人间香火。马儿啊马儿,对不起了!”

李珏提剑对着马儿念叨一番后,一剑刺向马儿颈下。

也是李珏饿得浑身没力气了,这一剑刺得并不深,那马剧痛之下想跑又跑不了,只得原地猛地一转身,后蹄一抬,竟把李珏踢出一丈开外。

这一蹄子正踢在李珏大腿根上,若再往里偏两寸的话,恐怕李珏这辈子都别想要孩子了。

李珏爬起身,以剑拄地,一瘸一拐地走向马儿:“马儿啊马儿,你这是要绝我后啊!你大慈大悲,就舍身救我一命吧!”

说着,提起全身力气,又向那马颈下刺了一剑。这一剑,李珏已是用尽全力,剑锋从马脖子另一侧透出半尺有余。那马痛得人立而起,李珏手上脱力,松开长剑,连滚带爬退开五尺。

那马儿身中两剑,第一剑虽说刺得不深,却也是在汩汩得冒血,第二剑刺得虽重,但因为没有拔出的关系,反倒出血不多。马儿吃痛,嘶鸣声越来越凄厉。

李珏二十几年养尊处优,兼之秉性纯良,哪里杀生过?因此见到马儿如此痛苦,竟不禁潸然泪下。

不出半个时辰,马儿奋力挣扎之下失血越来越多,终于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不住喘息。李珏缓缓靠近,见马儿已闭上了眼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当下把心一横将剑拔出。

那马儿虽说失血过多,但那长剑毕竟刺中了动脉,拔剑之时,李珏还是被喷涌的鲜血溅了满脸满身。

没办法,保命要紧,李珏无奈之下将马尸剥皮、分块,随后找来三块石头将铁钵盂架起,抓些干草,用火石火绒生起了火。

所幸近来天干物燥,捡来的干草、枯枝并不难烧,不一会儿钵盂中的水便烧开了。李珏又将马肉割成小块投入钵盂中煮了起来。

望着火上的铁钵盂和旁边的火石,李珏心中不住感慨:“夫人,若没有你,为夫现在恐怕已经享年二十五了。”

铁钵盂不大,李珏足足煮了三次马肉方才吃饱,边吃边道:“嗯,真香!要是有盐就好了!”

吃饱喝足,李珏席地而坐吐纳了半个时辰,身上气力渐渐恢复。随后又脱下鹤氅在溪水中洗净,挂在火堆旁烘干,后又洗净手脸,换上狐裘,守着火堆在山野中露宿了一夜。

经历了三日断粮的危机,李珏总算是长了点记性,用长剑将那马肉连带马腿割下了半扇留作口粮,又将腰间葫芦在小溪中灌满。之后就地将半具马尸埋做坟堆,叩首三次,背上剑匣、包裹,扛上半扇马肉径往西南行去。

一连数日,山野之中便现怪诞一幕:一个穿着华贵狐裘的青年,头戴黄冠,背负剑匣,容姿飘逸,肩扛马肉,匆匆赶路。

一路之上,道路渐渐平缓,峰峦渐渐减少,肩上马肉也轻了不少,路旁也渐渐开始出现农田,路上也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只是李珏这一身行头却惹得路人纷纷好奇地观看。

无论如何,有了人便有了村镇,有了村镇便算有了活路了。李珏向路人打听到,南去三十里左右便有一座村镇,心中欣喜万分,遂抛下已经有些异味的马肉,一路狂奔而去。

马肉素来就有补肝肾、强筋骨的效用,李珏这一路上食马肉充饥,再加子午两刻勤加打坐吐纳,体力、内息已渐渐回到凡境顶峰。

半个时辰后,李珏进入一座热闹的村镇,虽比不得县城的繁华,却也是酒肆、客栈、粮店、绸缎庄样样不少。李珏路上听人言道,此镇名为望江镇,属池州道临江县治下。

闲逛片刻,李珏进了一间名为宴江楼的两层酒楼,据说是镇子上最大的酒楼了,店中的“玉棠春”美酒远近闻名,便是连县令宴客有时都来此处。这下李珏身上的银钱可算有了去处。

“小二,听闻你家酒不错,来十斤尝尝。”李珏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说道。

“听客官口音不似本地人,客官远道而来,进门就点我家的‘玉棠春’,想必是识货的。客官今日可有口福呐,今日我家有新送来的鹿肉,这时节可稀罕呐,要不要尝一尝?”小二迎上前道。

“既如此,那便切二斤来下酒吧,吃完一并算钱与你。”

不出一刻,酒肉上齐,小二笑道:“看这天色好像要下雪,客官正好借这酒肉暖暖身子呐!”

李珏点点头,拍开泥封,揭去油纸,一股浓郁的酒香霎时间弥漫开来,登时令人心情舒爽了许多。倒上一碗,只见此酒黄中泛红,不是很清澈,酒香中还略带一丝香甜的气息。

“嗯,不错,陈年红曲,佐以秋后甘棠,香甜酸涩五味杂陈,色如黄玉,味如甘棠,饮之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不愧‘玉棠春’之名,确是好酒!”李珏抿了一小口说道。

随后又夹了一块鹿肉放到嘴里,闭着眼睛边嚼边说:“嗯,鲜嫩香醇的鹿肉,佐以桂圆、莲子、大枣、枸杞,真是上好的补品!”

小二赞道:“哎呀,客官当真是行家啊,一口就能喝出我家这酒的门道,真是神了!那客官您慢用,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就是了!”这小二说得让人讨喜,李珏随手便赏了他几文钱。

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刺骨的风裹着几片雪花吹进了窗子。李珏忙唤小二关上窗子,顺便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小二陪笑道:“客官见谅,今年冷得有些早,咱这小地方一时来不及准备火盆,您多多包涵!”

李珏摆摆手,示意小二不碍事,随后就着鹿肉连饮数碗,道一声“好酒”,遂口占一绝,道:

“壮岁鬓成雪,

伤多酒入喉。

挥鞭临紫塞,

仗剑破潭州。”

这潭州乃是楚国的都城。李珏此时酒已半酣,兴致到处,右手从匣中抽出一柄长剑,随手一挥,长剑铮铮做响,如雷动九天,如龙吟四海。

“哈哈哈哈,好诗,好气象!”临桌一中年文士听到李珏吟诗,抚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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