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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紫衣过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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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城、正殿。

这里的气息肃重而压抑,宫殿的金顶之下,人头攒动,禁卫齐整持戈陈列,朝臣尽皆聚会于此。

这是相当骇人的大场面,但是弥漫于这里的气氛却诡异地如同被冻结,只是偶尔有些许窃窃私语之声悄悄随着眼神传递着。

至于他们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总会飘向同一个方向。

大殿之左的首席,那个多年来一直空着的位置。

桓侯将来访武都,此事早已在朝中传开,掀起一片片轩然大波。

这三年一度的谒王之会,原本乃是诸臣来朝、参拜武王之际,乃是武都最热闹的时刻。

而这一次,一向远居封郡、从不过问武都一草一木的桓侯竟是孤身而至,所携何意尚未来得及让人揣摩,众人的心魂,就被另一件爆炸性的大事所占据。

王上卧床抱病,无法出席此等盛会。至于拜谒、述职……种种大事更是被无限期地推迟,已是足以令人心生疑虑,而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的是,与之同至的,竟是另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

昨日武都的动.乱,任何一个城中之人,即便是一个稚嫩的孩童,都能清晰嗅出其中隐含的气息。

颤栗的大地天空,弥天的黑烟火光。四处皆是行色匆匆的禁卫飞马,无处不是交战时的刀光剑影。

对此,宫中,城中……都七嘴八舌地流传着无数的猜测和传闻。

据说,昨日的武都,发生了一场悚目的叛乱。王城之乱,武库之劫,皆是出自叛军的黑手。

据说,叛军已全部为桓侯所诛灭,就连罪魁也已被擒拿。

据说,那个罪魁,赫然是曾对王上忠心耿耿的卫侯。

一件件足以破天的大事在武都中呈瘟疫式地传播着,让城内涌动的气流都变得愈发混乱难安。

这两日来接连的变故足以震地任何人头脑晕眩,而只要平静下来细细一品,都可骇然发觉,不管猜测为何,所有事件的核心,全部都指向了两个人,也是在大武中,地位仅屈王上之下的唯二两人。

而这几日在武都中涤荡的风云源头,竟是个个都与桓侯相连。

他真的回来了吗?

对于那些亲身见证当年之事、如今又尚未故去的老臣们,这是这段时间中,他们头脑中浮现最多的话语。

当年那个独自离去的青年之影,带着无尽的凄伤与落寞,孤冷地令人扼叹。

可现在,只有真正目睹过这一日的惊风怒潮后,他们方才能意识到,这一切漩涡的源头,正是为他的归来所谱写的前奏。

是的,他真的回来了。

于此同时,有关武桓曾经的一切,也逐渐被人从尘封的记忆中所挖掘而出。

……

和卫黎记忆中的一般,云浦记忆中的武桓,同样是这武都城最闪耀的那一枚星辰。

先王对他的宠爱简直堪称是无以复加的地步,默认并包庇着他所有的过错,就连箭术和马术,亦是其亲授。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先王与武桓齐头并驾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卫黎还只不过是王长子武桁身侧的一个侍从。至于他那时的身份,则是大武云氏的世子。

云氏是大武的贵族,又世代与王族交好。互有姻亲。 故而在父辈的原因下,他亦是自幼和殿下相识相交。

承过父辈的期许与教诲,承过家族的重担和荣耀,直至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大武的相国。

当时的卫黎,常为身为王长子的武桁愤愤不平。

“莫要乱言。”武桁抬手制止了他,他立在阁楼前,静静远望着幼弟和父亲的欢声笑语 ,眼中没有沮丧,也没有嫉妒,只有平静如潭水的幽波。

“我只是觉得……”卫黎说:”王上实在太过冷落殿下您了。

“冷落吗?习惯了。”武桁摇头道,眼中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就变回了他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他毕竟是我的……”

“成将军乃是我大武第一神箭手,王上若是真的有意,为何不去请他来教?”年轻气盛的卫黎说。

一旁走来的云浦浅笑摇头:“成将军给的是只不过是骑马射箭的本领,王上给的……是舐犊之情。”

沉默横隔在三人之间。

武桁注视着弟弟模糊的模样,好一会儿后才略带伤感着说:“他与我同为一母同胞,是父王最杰出的儿子,也是我最出色的幼弟,我只会为他感到高兴。”

现在,每每想起时,云浦都能听出他云淡风轻的言语下,那一抹深隐的哀伤。

是啊,他怎么能不落寞,怎么能不悲伤。

而一直都在怨恨着他兄长的武桓似乎忘了一点,身为长子的武桁,竟从未得到他曾独享过的父爱。

……

幼时的武桓就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光环之下成长的。

同样,也造就了他骄傲、激进、偏执的性格。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些只不过是青年人的才华横溢与锋芒毕露而已。

所有人都觉得,这大武未来的王,已经是注定。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云浦记得那一日,整个武都的鸦群都飞上了天,盘旋在上空中,发出着嘶哑难听的鸣叫。

黑压压的鸦群下,一道青年之影孤独落寞地离开王殿,身后是碎裂的的茶水与隐约的血迹, 以及先王暴怒的狂吼。

先王已逝,当日的王殿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恐怕只有武桓才知道了。

而他也从不会对外人透露,仅仅是提及,都会生怒。

此后,先王对他的态度转变之大,与他曾给予的宠爱一般,亦是常人无法想象。

他快速地冷落着他,从原先的嘘寒问暖变得不闻不问,最后甚至直接为其草草封了侯,赶出了武都,赶去了封地。并用最冷漠绝情的话语给予着最纯粹的厌斥与驱逐。

武桓在王殿前跪了足足三天三夜,直到烈阳晒干了眼泪,血水浸透了双膝。他以最卑微的姿态,向那个他最敬重的人发出着此生来第一次的苦求。

也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第三日的晨光照了下来,映照在武桓变得干瘦冰冷的脸上。

泪痕已不知何时风干,像是根本从未出现。可是他所渴求的回答却依然冷似空庭。

于是他主动地起身,然后带着一身的孤寂与灰冷离开了王殿,擦下一道深印石板的血迹。

人们皆目送着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的背身而去,却无一上前为其宽慰。

唯一追上他的人,是王长子武桁。

“怎么?”武桓背对着武桁,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太子殿下是来幸灾乐祸的吗?”

武桁摇了摇头,忽略着他话中的讥讽:“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你的兄长。”

武桓的目中明显出现了一刹那的颤荡。

云浦再一次站在遥不可及的城楼上,远望着那里发生的一切,默视着这对兄弟最后一次的并肩而行。

正殿至城外的路途很长,却也很短。

王城之口,武桓却忽然回身,叫住了他的王兄。

“听说,我有一位小王侄了。”武桓平淡开口道。

“嗯。”武桁的脸上没有喜色,满盈其上的只是浓浓的悲意。

这一日对于他而言,也是同样的刻骨铭心,他虽成为了一个父亲,却也失去了此生的挚爱。

“我想去看看他。”

武桁经过短暂的犹豫和诧异后,便就应允。

“他叫什么名字?”王府之内,武桓看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熟睡的白皙婴儿,轻声发问。

武桁微微一愕,摇头道:“还没有取名。”

“武洵。”

武桓的口中,突然发出着梦呓般的轻音。

“我大武王室之名皆属五行之内,我辈为木,这一辈则为水。”

“洵,浩博似江洋、安定如巍山,才情同美玉、诚达若磐岩,一世如水无拘无束,一生如浪无虑无忧……”

“武洵……”武桁失神地念了一遍,随后重重点头,“你起的自然是……最好的。”

“你会好好待洵儿的,对吗?”武桓口中轻念,声音却越来越凄婉,“就像……父王一样。”

说话间,他突然抽出了腰间之剑,然后将它轻捧在了手里。

横陈的剑身光亮如水,映照着武桓平静的脸颊,亦映照着婴儿可爱的让人心碎的模样。

随之,他双手推出,将剑平放在了摇篮之侧。

“这是……”武桁侧过眼目,很是不解。

“这是我的剑。”

武桓闭上了眼睛,向着婴儿的声音无比温柔,像是随时就会碎灭成一缕薄雾:“今日,洵儿已见证过了我的选择。”

“那么洵儿的成长,就请让它替我……代为见证吧。”

“这是一把好剑,他以后肯定会喜欢的。”武桓微笑道。

“可你为何要选择离开?”武桁于沉默后问道,“你是我的弟弟、我的血亲,就算父王再如何不喜,也根本无法否认这血脉之系。将来的宫廷中,也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该离开,也只能离开。”武桓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武洵,缓缓合眸,似哀似怨,“我知道,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你怨父王吗?”

“不怨,永远不会……”

“所以,我只能恨你。”武桓用最锥心的话伤害着眼前的人,留下他失魂落魄的兄长站在原地。

……

先王驾崩,举国皆哀,身居太子之位的武桁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新的武王。

武桓却缺席了他的登基大典,亦缺席了先王的葬礼。

他没有追究。

云浦曾偶然看到,当时初为大武新王的武桁在王殿中独自坐了好久,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一份信笺。

而他持信的手,一直都在无法控制地痉挛着。

似乎是经历了长久的心理挣扎,他最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手中的信笺,已被丢入了一旁的火盆。

火光轻微扭曲着空气,烈焰静静焚烧着丝绢,将其中的一切都烧成飞散的灰烬。

落下的余尘将所有的过往都掩埋而去,沉寂了足足十三余年。

武桁以为血浓于水,时间终究能带走一切。

但事实,他还是错了。

……

一个矮壮的身影安静地立在大殿外的一个角落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言。

“褚统领。”

熟悉的呼唤令褚衡黯黯回首,云浦那张亲蔼的面孔已出现在了眼前。

“相国。”褚衡屈身一礼,像所有的人一样,给这位德高望重的相国以最真诚的礼节。

“真的这样决定了吗?”云浦问他。

“是的。”

褚衡的回答无比地果断,几无犹疑。

“即使,你明知他是在利用你,必要的时候,亦会舍弃你?”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会这样选择呢?”

长久的沉默。

褚衡没有回答,只是目中的光芒越来越朦胧……

……

记忆深处的场景,是雨、磅礴的雨。

视线中,是从天而降的大雨,身躯侧,是凛冽刺骨的寒风。

他趴倒在泥泞中,浑身是血,正在风暴的摧残下无比卑怜地瑟缩着。

意识弥散前的最后时刻,他却突然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奄奄一息的他艰难抬起头颅,用仅存本能的手拨开了眼前无止无尽的水帘。

就这样,他看到了他终生无法忘怀的一幕。

梦一样的暴雨污浊之后,一道纵马而行的身影在向他徐徐而来,那个人用于遮蔽容颜的面甲上,反射着凄冷的水芒。

而这个人,给了他一句承诺。

轻淡如烟,却又重如万岳。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忘啊。

……

咣————

正午的钟声恰合适宜地响起,同时敲击在所有人紧绷的心弦间,亦将褚衡惊出了迷幻的梦境。

“要来了吗?”

“他来了!”

一时间,种种的情绪混乱涤荡着、或恐惧、或激动、或复杂、或担忧……大殿中流动的气息皆被卷入了一个越来越迅疾的漩涡中。

“他来了。”众人的骚动之中,褚衡亦是喃喃低语。当眼中的恍惚散去之时,再度从中迅猛燃起的,乃是熊熊的狂热之火。

所有人的视线,皆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向了同一个地方。

又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咚!

正殿的大门再一次打开,泄入的日辉霎时泼亮了一半的厅堂。

光线聚焦的尽头,多了一个突兀的影子。

头着金冠,脚踩玉履,身系青束,一袭紫衣……

今时的到来,犹似昔日的离去。

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已不再是当年那缕空寂寥落的风声。

踏……踏……踏……

武桓缓步踩于红毯之上,走过鸦雀无声的前庭,踏经神情各异的朝臣,沉重而均匀的脚步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王殿之内,威冷似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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