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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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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尹看向堂下正中束发低头者:“堂下男子,是否是杀害泊烟的凶手?”

“大人,”不等归染回话,拢月楼伙计抢先答道,“她是女子,乔装打扮入我拢月楼,足以证明目的不纯啊大人!”

感到被戏耍的府尹再拍惊堂木以壮官威:“堂下之人,抬起头来。”

归染缓缓抬头,露出沉静皎月般的出尘之姿。

府尹的语气不由自主缓和了一些,问:“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年方几何?与死者泊烟是何关系?”

归染挣脱开壮丁的压制,挺直脊背道:“民女归染,祖籍京都,年十八,今初入京都,与泊烟并不相识。”

府尹皱眉:“祖籍京都?”

归染道:“是,民女前几年随叔父一家定居西南,近日才回到京都。”

府尹嗯了一声,继续问:“那因何出现在拢月楼,又被拢月楼的伙计逮到?”

归染委屈道:“回大人,民女未曾踏足青楼,今日新鲜感使然,想去看看,岂料进了拢月楼,那里空无一人,民女看到有一大块白布,仿佛盖着什么东西,才好奇过去瞧瞧,谁知白布底下竟是——民女吓了一跳,正准备离开,就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大人明察,民女冤枉啊!”

归染伏地叩首,好半晌才起来。

府尹疑惑地看向拢月楼伙计。

拢月楼伙计不服,跪行两步:“大人莫听她狡辩,她也说了拢月楼大堂无人,这种情况,无关人员怎会不马上离开,反而坚持进去?进去就罢了,拢月楼大堂东西甚多,昂贵物品更甚,随便一样古董花瓶摆设都价值连城,即便不识货也能看得眼花缭乱,怎会皆不入她眼,反而平白无故对不值钱的遮尸布感兴趣?再说,即便有遮尸布盖着,看不到尸体模样,但却看得出人形,她明显撒谎,所谓好奇,实则另有目的!大人明察啊!”

难得拢月楼的粗使伙计这般丝丝入扣,巧舌如簧,府尹顺着他的思路满腹狐疑看向归染。

归染对上他的眼睛,毫不畏惧:“大人,民女见识浅陋,哪里懂得这些?再说,别人的东西再富贵也非民女所有,自然看看即可,哪敢觊觎?或被视为窃贼,民女此生背负骂名还如何存活?”

府尹看她正值妙龄,说不懂也情有可原,反而是那伙计在京都行业内首屈一指的拢月楼做活,必定见多识广,识得价值连城之物。

拢月楼伙计见府尹态度有所松缓,不甘示弱:“大人,您看她这气度也不似常人,说不懂怕是托词,大人万莫被蒙蔽啊大人!”

府尹听着拢月楼伙计的话,眼睛却不离始终沉稳的归染,也觉得她虽被受审却不似寻常被告一般唯喏哀诉或一味急着辩解装冤,便赞同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目光便在他们的脸上来回逡巡,仿佛这样就能看出真相。

他看着归染:“归染此举确实奇怪,不过——”

他话锋一转,问拢月楼的伙计,“为何本府白日升堂问话,拢月楼无一人提及归染接触过死者?反而现在仅凭归染接触过死者的遮尸布就言之凿凿认定其为杀死死者的凶手?”

归染深深看了府尹一眼,然后默默垂下眼帘。

拢月楼伙计一时哑然。

这时,一直安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原来是她,我想起她来了,我今天白天看到她去嘉南馆了。”

归染脊背一震。

府尹眼眸骤然一缩。

拢月楼伙计闪过一抹喜色。

然而此消息如一记重磅炸弹立时在围观者中炸响,随即就有人低呼:“嘉南馆可是叔君殿下的地盘啊,难道她去拢月楼是帮叔君殿下毁尸灭迹的?”

“那她跟叔君殿下是何关系?叔君殿下真是艳福不浅,身边竟是美人儿。”

“想啥呢,叔君殿下怎会跟青楼女子有瓜葛?”

“就是,人家堂堂天之骄子,随便招招手,就有千金贵女大家闺秀抢着倒贴,怎看得上那里的女人?”

“那可未必,不一样的女人风情不一样嘛,大家闺秀要是在床上也端着岂不无趣?倒不如拢月楼的姑娘潇洒肆意,任人揉捏。”

这不堪入耳的言辞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惊堂木再次震响,衙门瞬间安静下来。

有识趣者碍于府衙威严吐吐舌头耸耸肩,便不敢再造次。

府尹问:“堂下归染,你与死者最近接触过几次?分别是何时何地?”

归染道:“大人,就刚才那一次,在那之前,民女从未去过拢月楼,从未见过泊烟姑娘。所以,民女知道有泊烟姑娘这号人物在时,她已经是死人了。民女如何能杀她呀?”

府尹看向拢月楼伙计:“你们之前可有见她接触死者?”

拢月楼伙计拿不出证据,只得借助嘉南馆的消息制造舆论:“大人,未必是她亲自动的手呀,她一介女子敢只身去拢月楼,敢去接触尸体,这哪是寻常女儿家之举?或者,小的大胆猜测,说不准她背后有什么人支使,特意用一个没接触过泊烟姑娘的人转移焦点的呢,等她洗清罪名,等尸体下了葬,届时就不好调查真凶了!”

“嗯?”府尹敏锐地捕捉到问题,“所以你承认堂下归染在死者生前没接触过死者?”

“这……”拢月楼伙计一时噤声,暗恨自己急着把嘉南馆主人扯进来,一不留神给府尹留了话柄,一时间担心重重。

府尹再拍惊堂木:“拢月楼伙计,归染虽举止异常,但我朝律法没明文规定不能接触死尸,所以目前无法证实她是凶手,你们若拿不出归染谋害死者的铁证,本府就不会治她的罪。”

“大人!”拢月楼伙计有些急了。

归染沉了下心,道:“大人,他既然是拢月楼的伙计,又奉命扭送民女来官府,可能治不了民女的罪,不好向他老板交差,很可能不会再受他老板重用,影响他在拢月楼的前程。大人明察,民女感激万分!”

拢月楼伙计被戳中心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急辩道:“大人,小的是看泊烟姑娘死得冤,又看她举止异常,才想帮泊烟姑娘讨公道,没成想——”

“报——”

话音未落,一声高呼从府衙大堂外由远及近传来。

堂内人齐齐向外看。

围观者也自动让出一条路。

只见外面站岗的一个衙役如入无人之境,捧着一块东西双手举向前:“大人,有人来提供证物,称在死者身上发现了此物。”

归染倒无甚表情。

拢月楼伙计却满面疑问,他们绝对清除了泊烟尸身上所有对拢月楼不利的证据,又哪里来什么证物?

许是妈妈动的手脚?

还是切勿急躁。

观望观望再说。

府尹见案件有转机,眼睛一亮:“呈上来。”

府尹拿着比手掌小一些的牌子之类的东西,仅看了一眼,便眼瞪如铜铃,又贴近看了看,愈发难以置信,甚至在大堂内光线分明已经很明亮的情况下,还特意起身走到烛台旁,就着烛光仔细反复辨认几遍。

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皆紧紧追随府尹的一动一静,最后,看着府尹默默坐回官椅,默然良久。

归染抬眸问:“大人,可是凶手不慎留下之物?”

府尹眼神猛然一激。

拢月楼伙计也身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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