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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非全日制英雄-> 第七十七章 西北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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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西北偏北
- 从地图上看，联邦的安西道与哈斯国被漫长的国界线分隔开，仿佛这道界线隔开了两个世界。
然而当人们身在其中，却发现自己完全感知不到界线的存在，映入眼帘的只有连片的褐色与绿色。只有冰山融水流淌过的地方，才能将荒漠滋养成草原。
引擎轰鸣声在牛羊点缀的广袤狂野中如惊雷滚滚，三辆迷彩越野车碾过没有归属的天然牧场，越过一个个起伏的山丘，终于看到了连片的砖石房舍和袅袅炊烟。
“全队戒备。”联邦西部军区某野战旅侦查团先登连副连长苗炳文，正坐在头车副驾位置，拿起对讲机说着：“二班在外围戒备，一班、三班跟我进镇里。”
“收到。”对讲机内传来后车的回应。
侦查兵们摘下头盔，将包裹严实的迷彩面罩套在头上。这些尖刀战士即便在以训练强度和实战经验著称的西部军区，也属于拔尖者，然而面对这次任务，他们还是感到有些棘手。
尉然坐在第三辆越野车的后排，有些焦虑不安的搓着手套，根本无心去欣赏一路上开阔的风景。他左右望望，发现同班战友也都一样：齐坤坐得笔挺，双眼却呆愣无神；刘嘉春双手紧紧捏着护膝，几乎要让橡胶剥一层皮。
副驾位置的班长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排三人的状态，提醒道：“放轻松，最后检查一遍装备。按照演练的要求操作，不要有负担。”
“班长，道理我们都懂。”刘嘉春一边调整麦克风，一边说道：“咱们出境执行任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任务目标从来没有涉及过平民啊。”
班长眉毛拧成一团，纠正道：“是恐怖分子。”
齐坤低声嘟囔：“准恐怖分子。”
“少贫嘴。”班长伸出拳头锤向齐坤，却被后者缩起身体躲开。他狠狠瞪了一眼，敲了敲自己的头盔，警告道：“简报你们都看过，这次情报来之不易，势必要完成任务。要是安西再发生上个月那种袭击，北线战场的压力会更大，咱们都他妈别混了！明白吗？”
“明白！”众人不敢再开玩笑，挺起身子大声回应。
“鸿钧。”班长目视前方，眼见禾克台镇就在眼前，侧头对驾驶员道：“一会儿跟紧一号车，停在开阔地方，方便不利时及时掉头出去。”
“是。”驾驶员李鸿钧应道。
“尉然。”班长又交代道：“你会说俄语，负责打头阵。”
“是。”尉然应道。
五年前，这里还没有禾克台镇，只有禾克台湖，游牧人围绕着湖泊建立起一小片聚居区，亦耕亦牧。
自从联邦与哈斯国签署合作协议，建了一条关中道始发、直通欧罗巴的货运铁轨，这里就变成了过境前的最后一站。商品若是想要进入华夏联邦市场，这里就是最后一次登记上车的机会。
自此，禾克台的发展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从禾克台湖到禾克台站，再变成禾克台镇，来往的跨大陆专列带来了繁荣的商业，更带来了形形色色的商人。他们建立起东西贯通、南北纵横的综合商业网，将欧罗巴、沙俄联邦以及中阿地区的商品源源不断地聚集在此地。
这里原本只是靠近国境的一片水草丰茂的好牧场，是游离在哈斯国的国家机器与法律规则之外的一处清净之地。当禾克台镇人的数量第一次超过羊的数量，哈斯国政府还在忧虑如何管理的时候，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套运行良好的商业自治制度。与哈斯国派遣的官员合作，建立起财政制度，利用高额的税收收入大搞基础设施，半年时间就建设起数条宽敞的柏油路和成片的、带有商铺门面的三层砖瓦房。
然而，七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冲突却将一切秩序打乱。沙俄联邦纠集附属国陈兵安西道西北地区，甚至几番入境挑起局部冲突，胡大统委员长命令封闭边境，停止运行跨大陆列车。大部分失去生意机会的且担心人身安全的商人们拖家带口离开，只有世代居住在此地的牧民，以及积压存货舍不得赔本的少数人留了下来。没本事的，只能与安西道的走私贩子做些小本买卖，有门路的，便同双边军队搭上了关系，包揽下物资保障的买卖，甚至会供应军火。
如今，距离正面战场不过五百公里的禾克台镇，常住人口只剩下了不到两万。
二号车绕着禾克台镇外围警戒，一号和三号车放慢速度次第进入镇内，两侧商铺中因为失去生意而逐渐变得懒散的商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手捧着自家的商品，或者举着用多国语言标识着价格的纸板，冲到装甲车前用大兵们听不懂的语言大声招揽着生意，争先恐后，脸上一点也看不到对荷枪实弹的恐惧。
尉然逐一望过去，小商品主要是坚果肉干、酒水饮料、糖果点心及手工艺品，大商品有汽车配件、工业原料、钢材等，基本覆盖了这些年跨大陆列车从欧罗巴运往联邦的全部商品。
这时，众人的耳麦中传来连长的命令：“两百米后到达中心集市，先等线人集合，到时由他们引导，逐一排查商铺、仓库和民房。”
他的声音冷峻严肃：“一班负责东侧区域，三班负责西侧区域，两小时后原地集合。我再重复一遍任务目标，找到并捣毁爆炸物制造作坊，如遇抵抗或攻击，允许自由开火。”
“收到。”众人齐声回应。
装甲车停在禾克台中心集市。这里原本是货运卡车的卸货场，每天的车流人流来往不息，到处都是嘈杂的呼和声，如今三五天内也仅有几辆货车进场，每辆车内的货物也都由好几户商家分别采买。
三个沿街开店的哈斯商人一路追过来，哼哧哼哧喘着气，仍然在卖力推销着自家的商品。班长招呼一声，尉然和战友们率先下车，举起加挂着消音器的突击步枪，以警戒姿态将三人挡在车队十米开外。
“停下。”尉然举着步枪用手指弹开保险，用俄语冷冰冰道：“转身回去。”
商人们被枪口一指，顿时吓得不敢上前，哆哆嗦嗦地还要张口介绍货物，却被三名大兵齐步上前的威逼姿态吓住，只得颇为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被一阵发动机声吸引，只见集市外围的一处荒废的仓库中，一辆摩托车正载着两人缓缓驶出，在六支黑洞洞的枪口下停在不远处。带着头盔的两人都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他们举着双手下车，一前一后正面望向侦查小队。
苗连长开口询问：“口令！”
站在前方那名骑手操着口音奇特的汉语，回道：“3307538721。”
“6905473028。”苗连长低声应了一句，问道：“塔尔巴哈台？”
骑手点了点硕大的黑色头盔：“对。”
苗连长又指着后面那人：“巴其萨？”
后方骑手同样点头：“我是。”
苗连长向后方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班分别有一个大兵放下步枪，上前对两名线人进行搜身。
“例行公事，对我们都好。”苗连长走上前，询问道：“头盔不摘掉吗？”
骑手即便正在被粗暴的手法搜身，却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摇了摇头淡漠道：“这不能摘，会害死我们。和你们的头套，是一样的。”
“好吧。”苗连长表示理解，看到检查人员分别报告“安全”，于是下令道：“一班和塔尔一起行动，三班和巴其萨一起行动，我跟一班。保持通信，车子跟在十步之内。”
班长招呼一声，三班率先走向巴其萨，由后者引导着向西侧仓库方向走去。身后塔尔收好摩托车钥匙，带着一班去往东侧民房方向。
尉然和巴其萨前后脚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班长，再后面是刘嘉春和齐坤，他们各自操作着一件装备：刘嘉春拿着一台需要双手握持的高精度热成像仪，用于扫描判断一处封闭建筑中是否藏有人；齐坤已经将无人机放飞，自己手持一套遥控操作台，用于在高空侦查封闭建筑中的异动。
当然，侦查小队的任务却不止于置身事外的勘察，他们必须挨家挨户敲开每一扇门，软硬兼施以便深入每幢建筑的每一处角落。
禾克台镇西侧区域，共有六幢仓库和五十三间民宅，这就是三班这两个小时的任务目标。一个小时后，一行人检查了所有的仓库以及十八间民宅，停步在第十九间民宅外。
尉然站在巴其萨身后，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示意其可以敲门。尉然手指扣在手枪上，保持警戒姿态，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咚咚咚。”巴其萨重重敲门。这片民宅建筑群样式统一，每一户都是刷着蓝白漆的二层小楼，小楼外延伸出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庭院，庭院外还有围墙和大门。
“咚咚、咚咚。”等了十几秒钟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巴其萨又加重力气敲了两遍。
尉然侧头看向身后的队友，齐坤和刘嘉春先后向他点头示意，二人的声音先后从耳麦中响起：
“都在屋子里，一楼两个人，二楼三个人。”
“原本在院子里，敲门后就跑进屋子了。”
班长当即指示：“进。”
“收到。”尉然应声，右手仍旧放在枪柄上，左手从战术背心的口袋中摸出一小截锥形金属棒。联邦军方一年前研制出了纳米电子合金，由于价值过于昂贵导致短期内无法普及开，而其衍生出的“万能钥匙项目”却能够完美发挥这种合金的效用。
万能钥匙只有口红大小，可供握持的一段末尾有一颗凸起的按键，尉然将金属棒顶端对准大门锁孔，按下尾部按钮，纳米电子合金便立即如同流动的液体一般钻入锁孔内部，眨眼间就以完美形态将锁芯填满。
“咔吧”一声，尉然将门锁打开，抽出万能钥匙再次迅速按下尾端按键，已然变成钥匙形状的合金瞬间恢复成锥形。班长率先端着步枪冲进院内，身后尉然、刘嘉春和齐坤随即跟上，驾驶员李鸿钧让装甲车保持发动状态停在门口，也端起步枪四下警戒。
四人不在庭院里过多停留，立刻冲进屋子内。两名哈斯国男人正在客厅坐着，见到荷枪实弹的大兵，立刻站起身来大叫，既惊恐、又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
“举起手来！”尉然的枪口在两人身上来回游弋，用俄语大声指示大声重复着：“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检查。”
班长指示刘嘉春和齐坤看着两人，招呼一声，带着尉然冲向二楼。在楼梯上正碰到一男一女前后脚向楼下，手里各拿着一把手枪。
双方一个照面，班长当机立断对着墙壁扣动步枪扳机，子弹穿过消音器发出一串闷响，墙面上碎砖迸射，惊地那女人手枪脱手，后退着栽倒在了台阶上。那大胡子男人却双目瞪圆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电光火石间子弹撞在班子前胸，将他整个人撞地仰面倒去。
尉然急忙用左臂抱住班长，右手抬起步枪顶着肩膀单手击发数枪，血雾在狭窄的通道中升腾，大胡子男人软塌塌地栽倒在地。
尉然枪口对着女人不敢放松警惕，先是扶着班长靠在墙上，才走上前将两人的手枪踢到远处。他语气冰冷地命令着：“举起双手，站起来，上去。”
女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高鼻深目、褐色短发、身材壮实。她显然已被吓坏了，尉然又将命令重复了一遍，将枪口按在了她的脑袋上，才终于有所行动。
尉然跟在女人身后缓缓走上二楼，班长身中三枪，防弹板被完全打碎，却很快从疼痛和眩晕恢复过来，紧紧贴在尉然身后提防盲区。
通信频道中传达楼下齐坤的声音：“班长、尉然，有情况吗？”
“咳咳。”班长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片火辣，不知肋骨断了没有，他强撑着回答：“在掌控中，你们控制住他们就开始检查吧，这里肯定有问题。”
“收到。”
女人引着二人进入二楼，一边走嘴里还神经质般地嘟囔着。班长低声问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哈斯语，我也听不清。”尉然回了一句，拿枪口顶了顶女人的后背，说道：“你说什么，用俄语！”
冰冷的枪口激地女人“啊”地叫了一声，双手举得更高。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在用哈斯语重复着原本的话。尉然也不再坚持，只是让女人带路，先后检查了二楼的两间卧室和一间卫生间，直到走到第三间卧室门口，女人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说话的声音变大，无论被枪口如何用力顶撞，却是一步也不肯再走了。
“我进去。”班长命令一声，端着步枪就要进入房间。尉然应了一声，原本准备用束缚带绑住女人的手腕，却见她突然暴起，疯了一般拦在卧室敞开的门前，阻挡着班长不允许他进入。
班长中枪后本就怒火中烧，此刻再也没有耐性，抡起拳头砸在女人面门上，一下就令她斜着栽倒在地。然而那女人不知中了什么邪，眨眼间撑着手臂从地面炸起，伸长手臂向班长的脖颈抓去。
班长双眼泛红显然已动了杀心，后撤一步就要抬起枪管，身后的尉然却是大叫一声，从侧面蹿出两手钳住那女人双手，将她扑倒在地。
“班长，别！”
班长仍旧端着步枪，不解地望向正在一边用俄语大声讲着什么、一边拼命试图制服女人的尉然，然而下一刻他视线扫过整个房间却彻底愣住了。只见这间仅有七、八平的小房间空荡荡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卡通装饰画，靠墙摆着一架婴儿床，床外伸出了一对小小的胖手。
班长向前走了两步，顺着小胖手看到了那个瞪着惊奇而不安双眼的婴儿，他的身体从脚心开始变得冰冷一直蔓延到了心脏。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女人为何会那样反常地挣扎，也意识到自己余生恐怕都逃不出今天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