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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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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天色已晚。晚回的舍友在厨房忙碌着,不知道是在准备今天的晚餐,还是明日的午餐。用心生活的人,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将来那天结婚了,应该会是个贤妻良母吧。自己动手,比起外卖,不仅实惠,而且放心、营养。但愿有人能早日发现你的美,不负时光,不负你。卫生间门口,管事的大姐正在洗衣服,见我回来,抬头看我,眼里很是复杂,我笑笑,表示坦然。她说:“回来了”

我说:“嗯”

“这两天都没看到你,是回家了吗?”

“哦,没有,随便转转。”

“我这几天也忙,没看到你,你怎么样了?”

“没事,还好。”

“其实…”

“哦,你洗衣服了,白天上班也忙,你忙吧,赶紧洗吧。”安慰的话对此刻的我并不起作用,何况这种事,怎么安慰是好呢?我打断她的话,不想再提。同情和怜悯也没有用,事已至此,我希望自己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

“我是说有空回家看看吧,陪陪父母,或者回去走走也好,我是说咱们在外面上班的,很少回家,能陪陪父母,父母会很高兴。”

“是啊”我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答。然后,迅速,闪回屋里。我怕别人听到那个不幸的消息,怕别人会害怕,会恐惧,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一样,被围观,被议论,甚至是被逃离。也许还会引起恐慌,毕竟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害怕是正常人的反应。也许,管事的大姐是个阅尽风霜人的吧,在她脸上我没有看到害怕,反而是同情更多。现在看来,她也没有到处去告诉别人我的事情,至少我看到有人躲着我,也没有发现有人要搬家。

管事大姐老提回家的事,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时间有限,父母是最亲的人,我还没来得及陪陪他们,能见上最后一面,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我自己,都算一个交代,那样,也就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无法想象,他们该怎么面对?我甚至都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我怕听到父母的声音,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表现异常,让父母发现端倪。那样,他们会不惜千里来寻我。生为独子,众星捧月,我是父母的命,我的命没了,他们该怎么活?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牵挂总比绝望好。怨我怪我,至少还有个目标,活着还有个念想。此时此刻,人能活着,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事。有时候,人的承受力超过人的想象,有时候,人的承受力不能堵,结果无法想象。我不能堵父母的承受力,有些事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有些事需要时间消磨。我宁愿父母相信是生了个自私、不孝的女儿,指望不上了。也不能给他们忽然来一个致命的打击,想到父母,我竟然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也肿了眼睛,终于又痛快的哭出了声音,压抑许久的情绪,得以发泄,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也通了,于是,我睡了个好觉。尽管梦里,大楼将倒,摇摇晃晃,但始终没有变成一堆废墟。睁开眼,我庆幸,今天,我还活着。

第三天带出来的卡片是放肆,写了完成自己想做而没做的事,想看看另一个自己。总觉得人都有两面,身体里都藏着另外一个自己,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只是一个压住了另一个,使得另一个藏了起来。就像我,表现出来的文静、内向。心里却藏着狂野、奔放。羡慕那种能放开膀子玩的人,没有女子形象,不用顾忌,任性妄为。于是,我选了游乐场。

小的时候,我们这代人没几个进过游乐场,没有现代孩子这么多好玩的地方。那个时候,哪儿知道还有什么游乐场啊,上山,玩土,踢毽子,跳皮筋,一天过的也很乐呵。长大后,有约会的也相约去过了,有孩子的,估计也玩腻了。而我始终没等到那个机会,一个人又没有勇气,去面对别人的眼光,总是在等,一直在等,可惜,等不了了。

因为哭的太久,所以起的晚了,连舍友起床我都没有听到。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今天,我想换个形象,给自己画了彩妆。主要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年轻几岁,找找童真的感觉,再感受感受快乐。

来到游乐场,园内设施繁多,色彩艳丽,孩子们看着喜欢,大人也同样喜欢。看着孩子就是看到了希望,孩子的笑声纯真、无邪,让人心情愉悦。他们的快乐是真的快乐,高兴就笑,生气就哭,毫不伪装,哭完就又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自然。

旋转木马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进园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它。电视剧中,有很多来自于旋转木马的镜头,或是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孩子坐旋转木马。或者是两个大人看着,给孩子拍照。或者两个相爱的人一左一右,手牵手幸福的旋转。或是一前一后,回眸、追逐,都是美好的画面。就算是一个人一段记忆,一个人的旋转,也充满了故事。我一个人站在旋转木马前,想象着那些记忆中曾出现过的画面,始终没找到一个适合我的出场方式。前面有排队的小情侣,也有母亲带着孩子,也有独自一个小孩子,我是独一份。

检票的大哥看着我要坐不坐的样子,说:“坐吗?要关门了?”

“哦…坐”竟然已到了门口,我快一步走进去,随便在空位子坐下。抓紧扶手,眼睛四处查看。

母亲会告诉孩子,要紧紧抓着扶杆,小情侣不忘牵起手,检票的大哥会进来检查一遍,以确保安全,然后,按下启动。音乐响起,木马随着音乐上下摆动。静下心来,倾听音乐,然后随着木马的摆动前进。一圈又一圈,如果人生可以旋转,是一个轮回,会有多少轮回呢?有人说旋转木马像爱情,怦然心动,摇摆,平稳,周而复始,会到达幸福的天堂。我忍不住偷瞄了几对儿小情侣。其中一对儿,是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刚上去的时候,女孩选了一只自己喜欢的木马,男孩微笑着,宠溺的说,那我就选这个吧,这样就永远会在你边上。年轻真好,一辈子那么长,却句句话可以许诺永远,永远真的远吗?女孩甜甜的笑着伸出手,两只手紧紧相握,是模仿电视剧的桥段吗?还是情到深处,不自觉的紧握呢?无论速度多快,无论时光变迁,都不会松开吗?此时的他们应该无暇顾及这些问题,是我庸人自扰,有些问题本没有答案,只有走过的人才会明白。女孩张开另一只手呼喊着,男孩也是,张开另一只手,呼喊,幸福能定格在最初的美好该有多好。音乐停止,人群散去,男孩和女孩满足的走进人群,只是我没有看到他们继续牵手,而是奔跑着向一个目标出发。

另一对儿情侣,女孩选了心仪的木马,男孩也选了心仪的木马,就在女孩后面,一前一后,木马与木马之间的距离被定格,造成了女孩不停的回眸,男孩不停的追逐,好像永远都无法融合。想得却得不到,彼此牵挂,努力争取,你进我退,更有要珍惜的冲动。一样的周而复始,适当的距离却让这一对儿,在木马停止的时候,相互搀扶,然后,牵手远去。结果很意外,我笑世事难料,或者笑自己了解的不够透彻。

母亲一般都是和孩子并排坐的,护犊子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有孩子的女人,这一特点更加明显。母亲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孩子身上,注视着孩子的一举一动。时刻叮嘱孩子,担心孩子胆儿小,又怕孩子胆儿大。告诉孩子紧握,还要孩子放松。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得给孩子拍照,记录孩子的成长历程。好像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要精通。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可以面面俱到。而往往随着孩子的成长,母亲也被甩的很远很远,成了哪个什么也不懂的人。

下一项是过山车,有人说,人生就像坐过山车,是冲过一道又一道坎儿,直到终点。道路蜿蜒曲折,高低起伏,有惊心动魄,有尖叫,有恐慌,也有惊喜。听着尖叫声,看着下车后呕吐的人们,还真是有些紧张。可是没有时间担心,也没有能紧紧抓着我的手的人,我只能鼓起勇气,攥紧拳头,硬着头皮往前冲。

我排着队,跟着一群大人、小孩,按顺序,坐进了车,听指挥,系上安全带。车头慢慢开始运行,我双手抓着两侧的扶手,看着车头逐渐的上升,然后,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直线的上升,然后又直线下降。耳边是“啊…啊…”的尖叫声,微风吹来,头发四处飞扬。身体开始抖动,摇晃。我死死的抓着扶手,低着头,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一起一落,时间很短,但很刺激。当我做好准备,要昂起头,感受这一切的时候,车头已逐渐平稳,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我睁开眼,看到远处有照相机闪光灯,应该是有拍照的。狼狈、兴奋的模样,以后一定是美好的回忆。可惜,我不需要了。车停下,人们意犹未尽。我长出一口气,松开手,发现手心全是汗。

“阿姨,你害怕呀?”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孩子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笑着问。

“是啊,害怕,你怕吗?”

“你这么大人了,竟然害怕坐过山车,我才不怕呢?”

“你真勇敢”

“我刚才看到你都不敢动,我和妈妈都是举起双手摇晃的,太好玩了。”

我也笑了,是啊,我竟然这么害怕,都不如一个孩子,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有道理啊。

“你这孩子,哪儿那么多话?不好意思啊,这孩子话真多。”孩子的母亲,看我不吱声,赶紧来护自己的孩子。

“没关系”我拍着心口,恢复心情。孩子说:“阿姨,你以后多坐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坐都吓哭了。”

“好”是啊,多坐几次就好了,了解了规则,知道了道理,便不再害怕,多简单的道理啊。人生总有第一次,无数个第一次,慢慢前行,逐渐明了。

一次过山车的尝试,速度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最后停下来,来不及思考,便到达了终点。匆匆而过的人生,无数艰难困苦,还没好好的品味,一切已成了过去。

我收拾心情,继续向前,前面是海盗船,船体旋转,翻转,身体紧紧的被安全带捆着,管理员会反复强调,抓紧扶手,不能松手。船身慢慢的一点点加快,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多想挣脱束缚。我在想如果我松手了,彭的一声,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可惜,我是个惜命的人,我喜欢飞翔的感觉,微风吹来,能让一切烦恼散去。我离树顶那么那么近,近到能伸手触碰到树叶,微风划过指尖,像一首美妙的乐曲,有风声,有鸟叫声,有泥土的气息,有空气的味道,有草木的清香。能自由翱翔的感觉可真是好啊,天高任鸟飞,晴空九万里,若真能俯视一切,也许就能掌握所有,那样便无所不能。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惜,人是地上生活的动物,就得接地气,接受生死。我弱小如地上的一粒沙,万千尘埃中小小一粒,既绞不动风雨,也卷不起风沙,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或许我可以寻根问源,找到死亡的缘由,可惜,找到了又能改变什么?既改变不了自身,也无法决定未来。每天有那么多的新生事物,看过、笑过,真正重视的人寥寥无几,抓不人心的东西,终究是白费,而我能看得清谁呢?说不知道,也知道,一生相伴,怎么会不了解,怎么会不清楚,多年的消耗,造就了今天的遭遇。可是,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一股劲的积极向前,玩命的追逐,一点一点伤害着原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得到了一些,可惜也失去了一些。也许你会说,有失才有得。可是,如果失掉的就是我们原本该追求的东西呢?我们追求快乐,却历经磨难,失掉了快乐。我们追求幸福,幸福一直都在,只是我们从来都只在追逐,得不到的想要的才是最美好的。我们渴求长命百岁,却在损害自己的身体。熬夜、喝酒、抽烟、胡吃海喝,我们生活的改变、提高,让我们享受了美好,也就让我们在岁月的长河中,要必须承受应有的结果。等到明白的那天,都是已经在岁月的尽头了。年轻的生命,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有资本,所以无所畏惧,可往往都是资本消耗殆尽,人便开始恐惧。此刻,我竟有些恐惧,有些害怕,那些快乐的尖叫声,让我头晕目眩。

前面,还有很多游乐设施,有卡丁车,有冲浪,有滑沙,有摩天轮,有飞椅等等。而我已经无法进行接下来的游乐项目了,此刻心跳加快,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我找了棵大树,靠着大树,蹲下来,缓缓坐下,像泄了气的皮球,只留有最后的一口气支撑着。在外人看来,我只是被海盗船旋转吓的不轻吧。这样一来,无论发生什么,大家都只会一笑而过吧。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游乐园内,一天,会看到很多吧。经历过刺激,热闹,痛快,停下来的各种表情中的一种而已,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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