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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那山那水那人-> 第二章 大姑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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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姑父（一）
- 突如其来的巨响，把刚从茅房出来的奶奶吓了一跳，连忙走出门来。
看到地上被烟火熏出黑白相间的斑块儿，散落满地的红纸屑，再看到被崩得
灰头土脸、身上沾着红纸屑的我，奶奶顿时明白了。
“你这孩子呀，真是淘得没边儿了。你老姑是让你一个一个的零散着放，还能多玩几天，谁让你一下全点了呀。你这可倒好：‘有了连毛入，没有空着肚’！别傻愣着啦，赶紧跟我进来吧，把脸洗洗，把衣服换了。可千万不能让你妈看见衣裳坏了，要不你这顿打指定躲不过去。”说完，弯腰抱起还在发愣的我。
“我不，我不。”欲哭无泪、后悔莫及的我已经吓傻了的我，看到奶奶，似乎受到很大的委屈，也好像找到了出气筒。一边哭叫着，一边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脱离奶奶的怀抱，我迅速打扫战场，把那些没响的、没着的小鞭儿，都捡起来，装进口袋。剩下的虽然不多，可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宝贝。
“你这孩子呀……”奶奶摇了摇头，再次弯腰背起我。
“唉哟我的妈呀，你这是上哪挖煤烧炭去了？咋弄得跟黑脸儿包公似的呀！”
从屋里走出来的大姑，看见我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嘘！小点声儿！这要是让你大嫂知道了，大志又该挨鼻（土语：训斥）了。”听到提醒，大姑硬生生把笑声咽了回去，吐了吐舌头。
“大姑抱。”我一边用胳膊揩着鼻涕，一边在奶奶背上张开胳膊，仰着身子和大姑撒娇。
“好好好。抱抱我大侄子……哎呦，真沉，又长个儿了。再过两年，大姑该抱不动了。以后，可不能用袄（读脑音）袖子擦鼻涕了，你看，这袄袖子让你蹭的，都铁嗤冒亮儿了，上面都是你的鼻涕眼泪吧。老这样，谁给你做媳妇儿呀？”说着，大姑从奶奶的背上接过了我。
大姑长得和奶奶很像，圆圆的脸，留着齐耳短发，眼睛笑眯眯的：“告诉大姑，想要啥好玩的？”
“我想要大姑夫的五星和红领章，还有书包和他的皮带，还有……”
“还有啥？”
“还有他他那身儿军装。”
“你这个鬼灵精，胃口还不小。我跟你说，你大姑夫他们部队上有规定，这些东西不能丢，也不能给人。要不我给你画个手表？”
那个时候的手表，又叫腕子表，可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奢侈品，不是谁都能买、谁都能戴的。贵不说，还要凭票儿才能购买，否则，就是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因此，我们这些小孩子，大多喜欢让大人在自己的胳膊上画只手表，然后在小朋友面前假装看时间，以此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这些表不但可以画出任何的样子，还可以画若干个，左右胳膊同时画。手表画出的时间大多是3：15——3:25之间。这个时间段可能样相对好画些。画完表盘后，还会在手腕画出一圈表带，仿佛戴着真表一般。
“我不画破手表，我就要……我就要红五星！奶奶！嗯……，我就要！”我从大姑怀里出溜下来，噘着嘴站在那里，又扭身子，又甩胳膊。
那年代，军人格外受尊重。无论家庭条件如何，军人都能获得满意的婚姻，女青年也以嫁给军人为荣，走到那里都能感受到人们羡慕的目光。人们从心眼里热爱人民军队，军队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爱屋及乌，绿军装、绿军帽、军大衣、军挎包、红五星、红领章都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最爱，拥有一件军用品是我们几个的梦想。
令我们几个梦寐以求的装扮就是头戴一顶有五角星的、货真价实的军帽，如果再佩一身合身的军装，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帅呆了、酷毙了”。
但绿军帽却不是谁都可以有的，见到了大姑父头顶的五角星，我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你去跟他大姑夫说说，他大侄子想要，他们部队也不能那么死性呀。”奶奶根本就招架不住我软磨硬泡。
“妈，您这……”
“你去不去？你不去那我去说，我还不信了，这玩意儿，他们部队还不老鼻子（土语：特别多），为这他敢驳我这个老太太的面子！”
“好、好、好！我去说，我去说！我这糊涂的妈呀！真拿你们没辙，你们娘儿两个呀，一对儿活祖宗。”
“嘻嘻……哦哦！我有红五星喽！”
“笑啥！又哭又笑，拉屎冒泡儿！没羞！”
“大姑才没羞。耶耶。”我把两个大拇指抵住太阳穴，向上张开四指，一边大声叫着，一边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儿。
（二）
不出大姑所料，我的要求全部被大姑夫驳回了。原来部队上怕坏人获得这些东西后，以假乱真，所以，这几类物品是受管控的，即使破损也要上交才能领取新的。
“大姑给你个小镜子好不好？”
大姑看着我满脸不高兴，眼泪围着眼圈转的样子，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镜子，“你看，多漂亮的小镜子，背面还有漂亮的山水画，大姑带你一起去玩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要这破玩意儿！”
“破玩意儿？有了它，你不但可以用来照脸脏不脏。还可以在阳光下，把太阳的光影儿，照到背阴处的墙上、地上，你看，只要晃动小镜子，就可以改变光影儿的位置，让别的小孩去追着抓、摸，可好玩了。我小时候，想玩都没有。”
“这是小丫头儿爱玩的玩意儿，我不要。我就要大姑夫的五星和红领章，还有绣着红五星的绿兜子（军挎包）和他的腰带。”说完，一把从大姑手里抢过小镜子，猛地扔到地上，啪一声，小镜子变得四分五裂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又在磨你大姑呢吧？我看你是肉皮子痒痒了！”
听到摔东西的声音，正在外屋做饭的母亲沾着两手面挑开门帘走了进来，“这小镜子是不是你摔的！啊！这么点儿小毛孩子就糟践东西，这还得了？真是惯得你没样儿了，我看你这孩子不打不行！再这样惯着你，该上房揭瓦了！”说着，便气哼哼的冲进屋子来揪我。
“奶——”看到气得满面通红，像狮子一样闯进来的我妈，吓得我赶紧向奶奶靠拢。一边扎进她的怀里寻求庇护，一边偷偷瞄着我妈，嘴里不断地小声嘟哝着：“我就要五星，就要五星。”
“这孩子咋越来越不聊肉（土语：聊肉即听话的意思），越大越不懂事儿！大妹子，你别理他，这孩子，就是人来疯。越人多，他越上脸。”
我妈冲过来，伸手就从奶奶怀里往外拽我。
“你想干啥？啊？想当着我的面打我孙子呀？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要打就先打我！就你懂事？看把你们一个个能耐的。一个破五星都舍不得给，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破玩意儿就是给，我们还不要了呢！以后呀，咱不管他叫大姑夫了。”
看到奶奶替我出头，我顿时胆子大了很多，把手塞进奶奶的上衣里去摸妈妈（土语：三河地区对乳房的叫法）。
“你都六岁大小子了，还整天的摸奶奶的妈妈，吃妈头儿，也不害臊，以后不许再摸了！”我妈对着我大声呵斥道。
“我就摸，我就吃，是我奶奶，又不是你奶奶！”我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对对。我们就摸了，你们管得着吗？”奶奶明显站在我这边，在帮着我说话。
“妈，大志大了，您不能这么惯他。要是老这样，他还长得大呀？”我妈对奶奶说。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心头肉儿，不惯着他惯谁？惯着你们？你们再惯还有样儿吗？你打听打听去，谁家不是偏着老儿子、大孙子。你也甭说我，等你有了孙子呀，我看你比我要疼得厉害。”奶奶说得很自豪。老人家自然遵从传统习惯，把溺爱孙子当成幸福。
“妈，您这……您就惯着他吧！”看着抓我无望，我妈悻悻地说。
“我就惯着了，你怎么着吧！这孩子还不够多灾多难的呀。哦，合着这长大就是让你练手，打着玩的呀！真是的。哼！我看你敢动手？该干嘛干嘛去得了。”奶奶丝毫没给我妈面子，开始往外撵人了。
“得得得。您孙子，您惯着吧。我还不管了呢。”我妈冲我扬了扬巴掌，作势瞪了我一眼。
“哼！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姥姥去，让她打你！”一看奶奶替我出头，我顿时来了勇气，冲着我妈做了个鬼脸儿。
“对。她敢打你，你就告诉你姥姥、姥爷，让他们打她。”奶奶附和着我的话说道：“不过，奶奶告诉你，以后哇，可不能像今天这么淘气了。这要是崩着眼可咋弄（土语，发nèng音）。”
“好好。你等着啊。大志头，等你奶奶不在家的时候见！”此刻，我妈彻底没辙了，不得已留下的这句狠话，转身出去做饭了。
“不用怕，以后去哪奶奶都带着你。志头，别哭，去把你大姑夫的帽子拿来，奶奶用红布照着样子给你做一个。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他的就比我们的好？”
“来，侄儿伙计，过来。大姑夫给你讲故事，顺便教你一手绝的。”正在和父亲聊天的大姑夫，连忙过来招呼我。
我低着脑袋，用手扭着衣角，扭捏地站在原地，不肯过去。
大姑夫笑着走过来，一把抱起我，勾起中指刮了我鼻子一下，“我看看，这小嘴噘的，是不是比猪鼻子还长呀。喏，我把武装带送给你好不好？”
“大妹夫，这不行。别因为他一个小孩子犯错误，他就是耍叉（土语：不好好的），一会儿就过去了。”
“没事，大哥。这武装带不在管控范围之内。来，大姑夫给你系上。”说着，把我放到地上，解下武装带，就往我身上系。
虽然武装带是可以根据腰围调节的，可我太小了，直到武装带近于对折的时候，才勉强系上。尽管这样，那粗大的一圈也仅仅勉强挎在腰上，搭扣部分向下坠着。走路的时候，得像戏台上文官的冠带一样需要用手端着，不然就耷拉到肚皮以下了，“哟。看我大侄子，这下成了吃官饭儿（土语：指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的了。”
众人看到我滑稽的样子，都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我妈挑开门帘一看，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见我破涕为笑，大姑夫来精神了，“来，我教你做个手弹弓，可好玩了。”说着，把一张纸折成了一个宽约3mm，长约10mm的纸条儿，从大姑那儿要了一个扎辫子用的皮套儿，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撑住。跟着，把纸条对折，夹住前面的那根皮套儿，用右手捏住纸条尾端，向后拉了过来，等皮套儿绷紧了，猛一松手，那纸条嗖一下飞了出去，啪一声，撞击在前面的墙上。
“你这不行，大志刚这么大，他哪玩得好呀！崩到手咋办？”
“嗯，你大姑说的也对。得。那我再教你纸火箭，和这个手指弹弓差不多。”说完，大姑夫找来两张32开纸，“你跟我学。先把右上角往下折，注意边对齐、角对正。对对，就这样，咱们进行第二步：跟着把右下角往上折，注意边角对齐，重叠在一起。然后把一边纸沿中线对折，完毕后再折另一面。再从上往下对折，用纸把折的部位包住……对对……真聪明。”
在大姑夫的指点下，我用剪刀在距离尖端大约3cm的地方，顺尖头走势剪开大约三分之一的口子，然后又把剪口下面部分又一次对折了一下，形成了箭簇一般的东西，“大姑夫，这咋玩呀。”
“简单呀，你用左手拇指捏住皮套儿，用这个豁子勾住皮套儿，右手捏住纸火箭尾巴，把皮套儿拉长拉紧，松手，那火箭就能飞出去。也可以像指弹弓那样发射，这个比发射纸条更好玩。”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