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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接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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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接羊记

过去我的家乡,村民家家养羊,牛皮匠的生意也与家家有关系。而我与羊也有特殊的经历,这些经历,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在沙枣树花开》小说和《陪你一起游草原》的游记中,记录和描写了这些岁月。这也是我重要的乡愁记忆,在这里摘录几段,觉得挺有趣的。

过去的农村是一个人畜并存的社会,家家都养猪和羊以及鸡,指望着年低杀猪吃肉,羊毛纺线织衣,鸡屁股的鸡蛋,换来日常的油盐酱醋,这个副业给家里带来生活的希望。

因此,家家有鸡鸭牛羊猪和狗,虽然显的脏乱差,但也正应了王阳明的一句话:活泼泼。

大人每天日出就随着生产队上工的号子到田间地头劳作,因此,挑水、割草、赶羊、喂猪、养鸡,这些细碎的家务活计,就落在小孩子身上。

我和我们村的每一个小孩一样,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早晨7点开学,中午一点放学,剩下的时间,回家养猪喂羊,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我们家养了三头羊,一只羯羊两头绵羊,我每天牵着羊,在家门口的田间地头,寻找青草茂盛的地方,既要让它们吃饱,又要让它们不能偷吃庄稼,牵着,寻着,拦着,赶着。陕北把牧羊叫“拦羊”,这个叫法是很形象的,一个词道出了放羊牧羊的过程。

我那时候年龄小,每天盼着自己长大,也每天盼着羊长大,可是天天放羊,总是不见羊长大,心里就有些着急。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给羊吃肉,是不是羊长得快长得大长得好?好的,我让羊吃肉,在割草时,我捞了许多蝌蚪和小癞蛤蟆,卷在草里喂羊吃,没想到竞惹下麻烦,羊拉肚子,不吃草了,看着羊一天天消瘦下去,我父亲是兽医,知道是我把羊没有喂好。在皮鞭之下,我交代了实情,我父亲对我循循诱善的说:羊是食草动物,它的肠胃只能吸收和消化草,不能吃肉,羊爱干净,饮水要清洁,不能给它喝脏水。

我小学毕业后曾经辍学了一段时间,给村里牧羊,当了牧羊人张五爷的徒弟。张五爷是拴柱的亲爷爷,因为这一层关系,我和张五爷一家有特殊的亲情,从小与拴柱走得近,关系最为要好。

每天早晨张五爷领着我来到村中水井旁,张五爷吆喝一声:“接羊了”。

不一会,家家户户就把羊送了过来,我从井里打上水来,倒在石槽里,羊群拥堵在一起,抢着喝水。

张五爷把鞭子甩上几下,随着啪啪啪的声音,羊群出了村子向西北方向走,他在前面领着,我在后面断后。我们大多时间是在村后的二道湖放羊,那是一片荒野地,因为有水洼子的滋润,荒草长得特别茂盛。

下午羊吃饱了,生产队也收工了,我们把羊改回村子。这时候,村里每家每户就会来一个人,或大人或小孩,迎接羊群回来,把自家的羊从羊群里拉出来,牵回家。

羊也是喜欢聚群的动物,不愿意离开大羊群,懒着不走,有的家庭就给羊准备了笼头缰绳,像套马一样套在羊头上,扯着绳子把羊硬是拉走了。有的人家有经验,每天羊回家以后给喂点精饲料,或者吃上少许一点盐,羊和人一样也是特别馋口,惦记着那一把豆子和几颗盐,主动从羊群中挤出来,走进自家院门,主人就数着“一个、两个……”天黑之前,二百多只羊便各自回家了,我也牵着我家的三只羊回家。

我问过张五爷,羊都长得一个样子,羊走乱了怎么办?各家认不出自己的羊怎么办?羊回不了家又怎么办?

张五爷说:“各家对自己的羊都有记号,你看有的羊角上系着红绳,黑线,绿布条的,有的羊身上烙着印,有的羊身上剪了。不同形状的羊毛。更主要的是,我心中有数,都能看出来。”

是这样的,我家羊的耳朵就是羊的身份,从小用剪刀剪了个豁口。

张五爷还说我们在村里放羊,这是一小部分,在沙漠里还有一大群羊。每年春天送到沙漠,冬天才送回来,甚至长年在野外。牧羊人各家给新羊做记号,拿一个铁制小铲子,在炉火中烧红了,在羊耳朵上做个记号,四个生产队,加上各家的羊,互不相同,分左右耳朵,再分做一个小圆孔、小半圆、小方孔,形式多样。这些记号,牧羊人都记在心里,一点也不会弄错的。

我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对我都有用处,一个月后,我又被发配到腾格里沙漠的绿洲牧羊,当了半年的羊倌,与沙漠,与绿洲,与羊,与牧羊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对我的一生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前面说到我与羊有缘,还有我接羊的另外一个故事。我上大二那年,暑假期间为了挣学费,我父亲领我去长途接运羯羊。

那个时候还不允许长途贩运,我们是为公社去拉改良配种羊,带着介绍信,坐车到盐池大水坑,甚至是远到甘肃的夏河,一路上,提着个羊毛织的肩搭口袋,口袋里面装着干粮和行囊,沿途不住店,自带干粮吃饭,背着塑料水壶解决饮水问题,风餐露宿,那个时候不但交通不方便,更没有电话和手机等通讯工具,一路上逢人必问,曲里拐弯,边走边打听,像个远途跋涉的行者,其实是一个走进山洼戈壁的贩夫。

把羊买好收好,然后雇车拉回中卫镇罗,我的任务是保护羊的安全,不分白天黑夜,坚守在卡车马槽里,与羊为伍,那时路况不好,行车颠簸,路上车速不匀或上下弹跳及起步刹车制动,一车六十个羊会摔倒或拥挤在一起,出现踩踏拥堵窒息死亡,我要及时将它们一个个拉起来,驱赶它们站起来,有合理空间,一路上我手忙脚乱,处于高度紧张和繁忙状况,一周一趟,一次有十元收入,一个假期挣五十多元,在那时可是高收入了。就这样,我跑了多次甘南和盐池,知道大水坑有个油田,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直接填报志愿到大水坑当石油人。

羊与我有缘,我的儿时与羊为伴。接羊使我找到了工作的地方,实际上是影响了我一辈子。

越是艰苦的环境,受过磨难的生活,越是记忆深刻,勾起人的怀旧和掂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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