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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宫廷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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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痕扫了一下自己的所谓“老熟人”们:有王国祭祀熙恩,是一个四十几岁,彬彬有礼的中年人;自己的叔叔兼剑术老师,言轲亲王,他总是带着与家族中大部分人不相称的开朗笑容;亲王的女儿、也是将痕的表妹伊娜,她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性格开朗,并且顶着一头与家族特征极不相称的火黄头发,尽管她声称这头发的颜色来自于修炼火焰魔法带来的副作用,但将痕知道那根本就是鬼扯;仅小自己两岁的“外甥女”夏荷,她对着将痕偷偷做了个鬼脸,但是碍于场合将痕不能回敬给她一个鬼脸;还有从小最喜欢给将痕讲那些战争故事的落影国最高军事统帅沉隙,他比父王年纪更大,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和胡须全部自然衰老成了白色。

听到一声呐喊,将痕停止扫视,不到半分钟,几个佩剑的皇家侍卫便从侧门护送着国王走进众人的视野中心,紧随国王身后的,是自己的姐姐,晓似公主。紧随公主的还有一位显眼的女性侍卫,将痕本能的把眼光移到别处,虽然将痕与这位女性侍卫年纪相仿,将痕却在童年记忆的对练游戏中从未占过上风。

不辽落,落影国的国王,将痕与晓似的父亲。他的个子很高,甚至比将痕都要高,须发全都是家族遗传的天然白色,眼神里带着些冷酷的威严。连将痕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都觉得这个父亲难以接近。他戴着黑色金属与黄金嵌合成的王冠,穿着黑色国王长袍,长袍上缝着白色皮毛作为装饰。将痕知道,他的这位前半生是伴随着血与火,阴谋和杀戮走过的,似乎每一个王国的朝臣都对这位临阵指挥作战的国王带着本能的敬畏,包括自己的亲叔叔、落影国王的弟弟在内,大家都不去直视他。

而跟在国王身后的,则是落影王国的公主,晓似,长将痕3岁的姐姐。姐姐毫无疑问是个绝尘的美人,她继承了母亲的美丽,比起回忆中母亲的温婉和贵气,晓似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冰美人般的气质。某种程度上,她继承了父亲那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在将痕的印象中,她总是在贵族和皇家侍卫的人影中,白的耀眼,着黑色的长袍,有着白皙的锁骨,她的红眼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及腰的白色长发齐整整的梳在背后。

国王路过将痕,只是轻轻瞥了将痕一眼,两人没有发生任何眼神交流。而姐姐路过时,两个人自然对视了几秒,将痕偷偷挑了两下眉,两个人都偷偷笑了。

等到国王一步步登上台阶,在椅子上落座,将痕、晓似和宴会厅中的每一位大臣才坐下。管家商绍站在将痕的侧后方,女侍卫立于晓似一侧。期间不断有仆从推着小车为宴会桌摆上甜点和装在大碗之中放着冰块的冷酒,国王落座之后,所有仆从迅速退出宴会厅,在门外等候。

国王静静凝视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等待着什么,过了半分钟有余。

“各位。”所有人抬头看向国王。

“我非常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参加将痕王子的成人礼。

这一天,将会是他人生重要的时刻,这意味着他将褪去短暂也无忧虑的少年时光,真正的开始正视我们所为之斗争过的世界,投入这个……我们献身的事业。我也相信,这一天,也是王国的重要时刻,时代在不断变化,我们这一代人,继承自上一代人的事业,终究要交给下一代人。”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这一时刻,将痕却自顾自开始了表演,冲着表妹伊娜和外甥女夏荷回报刚才的鬼脸。

“希望你们享受今天的款待。另外我要宣布的一件事,我已经决定了随后对王子另做安排,宴会之后,诸位稍作休息,今晚你们就会知晓。”

言轲亲王和国王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站起来,走到宴会厅正中央,举起酒杯。

“敬国王,敬王子殿下。”

其余人附和着,举起酒杯。

酒宴进行到半途,在每一个人都与国王表达过敬意之后,果然如管家所说的,他们开始纷纷向将痕表达祝贺。王子此刻不能安坐,他静静的站在殿前,与每一个来道贺的人攀谈起来。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在这嘈杂的宴会之中,人已经一波又一波的返回位置继续饮宴,将痕脸上始终挂着应酬式的微笑和得体大方的态度,但是他现在无比渴望能喝上一口水,或者酒,或者什么都行。

这时还是伊娜装作应酬的样子,端来了两杯酒,两人强憋着笑说了些蠢翻天的场面话,碰杯之后各自一饮而尽,伊娜走时,将痕看到管家商绍对着伊娜欠了一下身,他立刻明白了那是谁的主意。

宴会直到下午,宾客散尽,将痕才得以逃脱,返回房间,将那件又重又亮的衣服甩在一旁。又是一次应付了事了,他在床上摆成大字型,宣布这一天将在平淡中结束。

下午五点,商绍郑重地举着托盘上的茶走进他的房间,将痕平日很少饮茶。

“殿下”,将痕一边在向茶杯中倒茶水,一边抬头看着商绍,

“国王下令,他的旨意,将在这一刻传达给你。”

商绍在里怀掏出了一卷带着蜡封的小小羊皮纸,从容地揭开蜡封,将羊皮纸缓缓展开,将痕依然喝着茶,凝视商绍,等他张口。

将痕王子,即日起剥夺王储之位。赐封伯爵,伊萨地区为将痕伯爵封地,望悉心治理,3日为限移驾。未得王命,不得返回都城。——不辽落

在平静的下午茶时光里,将痕平静的聆听着巨变。

“什么?是吗。”将痕眼睛逐渐放在远方,变得呆滞起来,只是仍然在小口啜饮。

“国王已经下令通知所有贵族,这件事随着各位贵族返回领地,很快就会被全国所知。”

“商绍,我要做什么?”

“您今晚应该好好休息,明天有一个短暂的宣誓就职典礼。下午还需要挑选所携带财物,我为您安排车驾。”

将痕沉吟片刻,“那么,我应该去拜别父王吗?”

“不必了,在宣誓之后,您就不再具有谒见国王的正当理由了。”

“哦”。

将痕把茶杯放回托盘,倒在床上,他此刻头脑翻江倒海,妄图从无数思绪中抓住一条,全力思考。比如,他是否能够习惯在宫闱之外的生活,他是否如愿获得了他渴慕已久的自由,他将如何治理一个封地?那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但是躺在床上许久,根本无法一次厘清所有的问题。毫无疑问,他在内心平静的接受一切安排,他就是在这样的安排之中活过来的,他已经习惯了接受各种安排。但是他内心依然不可抑制的汹涌澎湃,一直到入夜,他躺在床上,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仍然在思考,思考到筋疲力竭,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才闭上双眼。

茫然的苏醒,草率的经过仪式,将痕看着自己父王冷漠的面孔,像是咀嚼干草一般吃下那些华丽饮食,漫不经心的挑选一件件要带走的衣物,直到夜晚再次降临,他才厘清了一件事,是自己迫切需要做的,于是丢下手头的衣服,只是穿着凌乱的白色衬衣,急匆匆的穿过灯火照耀夜色的长廊。

倏地,见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人。

他们两人站在走廊看着对方,廊下不远处就是花园。

“将痕?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晓似忽然开口,她的怀里还抱着两个小匣子。

“我?我正要去找你啊。”

“那正好,我也正要去找你。”

姐弟两人自然的走下花园的台阶,“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晓似开口问。

“不知道,”将痕出了一腔鼻息,“谁知道他老人家又搞什么幺蛾子。”

晓似拽着将痕的衣袖,一直到木长凳上坐下来,月亮透过回廊,倒映在水池中,发出淡淡的蓝白色光芒。

“父王是想锻炼一下你的独立能力吧,我想一定是这样。我想说……你不要埋怨父王,而且,也不要再记恨他了。”

将痕盯着水里轻轻晃动的月亮,半晌不说话。

“我们的父亲是个战争贩子,他早晚要把这些强加于我。”将痕捡起一块卵石,丢进池塘里,“他的眼里只有扩张,没有亲人,没有情感。他啊,只是寄希望于我,拾起作为战争贩子的衣钵。”

“别这样说父王,他……”

“母亲就是那样死在他手上,他一点也没有悔过之意。”将痕打断了晓似的话,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但看着姐姐的目光,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过分情绪化。

“我们还是别聊这些了,唉对了,姐,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这个?”晓似指了指怀里的匣子。晓似笑了笑,她修长又苍白的手指打开了第一个匣子,里面摆着8个圆圆的东西,在月光下面泛着白光。“这个是我们都爱吃的水晶糕,我是想给你带在路上吃的。”将痕看着那8个水晶糕,用两根手指捏着,拿起一个,“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吧。”晓似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拿起了一块水晶糕,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手上的那块,同步着放进嘴里,然后笑起来。

“剩下的别吃了,你再想吃到可就不容易了。”晓似含糊着说,将痕一边咀嚼一边点头,把匣子盖了起来,然后又用手指了指下面的那个小匣子。

晓似把下面的小匣子放到上面的匣子上,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条银闪闪的项坠。

“这个是,妈妈的项坠。我想把它交给你。”

“我不能要这个,你才要收好它。”将痕连忙拒绝。晓似则直接把它用手指提了起来,然后径直戴在将痕颈上。凝视着错愕的将痕半晌,握着手帕擦掉水晶糕在他嘴角的细小残渣,笑了,像绽开的月光花。

“你…………”晓似想说些什么,只是还在组织语言。“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能。如果那要我犁田,那我就能犁田,要我去喂牛,我也能喂牛。凡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谁要你去犁田呀。”晓似嘴角翘了起来,“你在那边,有什么不会的事,可以请教商绍。”

“他也跟着去吗。”将痕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听到这个消息,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不要担心。”

晓似看着他,像是望着一个8岁的孩子。随后,她轻轻拥抱了这个弟弟,把项坠丢进衬衣里面,挥手后,向着长廊的另一侧返回,又再次回头,直到将痕也露出了一个孩子一样的傻笑并挥手之后,她才彻底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将痕笑了,他笑着走回去,似乎彻底没有了挂虑的琐事。

母亲的去世,永远改变了本该天真无忧的他。

母亲去世之后,姐姐像是个小妈妈一样关照他,即使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她是这世上将痕唯一挂念的人。

在夜色之中,冬末春初的风把马车上的摇铃扯得叮叮作响,将痕穿着黑色的外套,坐在车里,摇曳油灯的光芒之中,商绍正戴着花镜翻阅一本厚厚的古旧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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