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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游戏小说 -> 云堤-> 第二章 末世病与梦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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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末世病与梦中鬼
- 世上存在着一种无法治愈的，名为“舒适应激欠乏性脑梗塞”的精神性疾病。
据说，“舒适应激欠乏性脑梗塞”会使患者感到极度的身心舒适，进而对周遭的一切提不起兴趣。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会随着病情的进展逐步强烈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患者将感受不到痛苦，也不再有任何烦恼。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将是他们余生中唯一的表情。
慢慢的，“舒适应激欠乏性脑梗塞”有了一个广为人知的俗称——“安详”。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安详具有传染性，但云堤城郊区已被大大小小的疗养院充斥。在这些成体系的完全托管式医疗机构里，收容的八成都是“安详者”，并且未来只会越来越多。
值得一提的是，云堤城政府对此类疗养院高度扶持，并承诺报销安详者在院内的所有花费。
这种福利自然不是无偿的。
官方的说法是：“安详者作为云堤城公民具有基本的人权，理应在有生之年享受舒适的长眠，但在寿终正寝后也应依法捐献遗体以支持医学事业的发展。”
该人道主义政策听起来似乎非常合理，却讽刺性的令安详成为了一些人求而不得的死亡方式。毕竟，在身心极度舒适的状态下一睡不醒，听上去是一种多么有诱惑力的跟世界说再见的方式。
此时，云堤城郊外，雪梅墩疗养院，B栋505号病房内。
残留着些许温度的夕阳正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
安雅就躺在那儿。每天早上醒来，晚上睡去，平静呼吸，发甲生长，面容既不僵硬也不憔悴，但就是对周边的所有事没有反应。
空集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的折叠椅上。一年以来，驱使他每周看望安雅的支柱，只有偶尔经过床位时脑海里浮现出的提示——「不愿离去的命定之人正注视着你。」
他摩挲着胸前的黑色立方体吊坠。一年过去了，他仍然不清楚项链的使用方法。
至于他获得的名为“应有之义”的“本源痕迹”，他倒是弄懂了一些。
这份能力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可以消耗盖然性让人或事往他认为合理的方向发展。
比如，他跟史王子前段时间一起路过彩票店。两块钱一注的彩票，史王子愣是一口气买了100注。
空集惊为天人，心想买这么多总该中个奖了。这样一来，脑海里的声音就提示空集达成了应有之义的发动条件，是否消耗1点盖然性令史王子中奖这件事必然发生。空集看到只需1点盖然性，于是大发慈悲地给史王子挂了个Buff。
没成想，隔了几天史王子便向公司提交了辞呈。一问才知道，史王子中了1000多万，税后也有800万。
空集纳闷。秉持着助人为乐心态的他，本想让史王子赚个安慰奖。怎么最后偏偏中了头奖？
后来才知道，史王子买的是云堤城500周年纪念款梭哈彩票，仅资深会员可购买，且限购100注，赢家通吃奖池的50%，余下50%将资助慈善事业。
空集差点心肌梗塞。好兄弟现在富得流油，他又不能坦白这都是他的功劳。
一气之下，他不是没试过自己买彩票然后靠着外挂飞黄腾达。
但是！在彩票中奖这件事上，他打心底里压根儿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于是应有之义这个非常唯心的技能也就再也没能达成“他认为合理”这一触发条件。
他气啊！乐观的人往往成功，悲观的人往往正确，而自己恰恰是个理性主义居多的悲观人，却偏偏给了他应有之义这样一个过于唯心的技能？真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人。
但终归是理性占据了高地。
比起绞尽脑汁研究怎样利用超能力暴富，他还有更加在意的事。那就是与安雅、灵魂、痕迹结晶、本源痕迹相关的一系列谜团。他现在看到的，显然只是冰山一角。
话说回来，空集虽然明白了应有之义的效果和触发条件，却依然没能理解“锚定自身以获得盖然性”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目前他还剩下52点盖然性。由于缺乏盖然性的稳定获取途径，所以空集在试用了几次后便浅尝辄止，目的是节约盖然性以备不时之需。
“咔哒”。病房的门被什么人推开。
空集飘散的注意力这才被房门开阖的声音拉了回来。
来者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身上是一套院内标配的白蓝色竖条纹病服。左胸上别着的亚克力名牌板上印着“302-晓轩”的字样。
空集跟晓轩是几个月前在疗养院的公园步道上认识的。晓轩很喜欢说话，刚好空集也很擅长倾听。所以两人渐渐熟络，最近变成晓轩算着日子，每周这个时候主动过来找他。
晓轩小心翼翼地踱到床边，像是怕吵醒床上的人一样。大概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完全理解“安详”是什么。之前她还问过“为什么疗养院里的好多病人都喜欢睁着眼睛睡觉”这样的问题。
“小轩，你最近睡得好些了没有？”空集试探性地问道。
“就……一般般吧。”小轩绕了绕手指头。她的气色看起来非常糟糕，特别是挂在鼻梁上的那两轮黑眼圈，跟直接用黑色油性笔涂上去的一样。
空集觉得小轩很可怜，因为他知道晓轩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晓轩脸上的神态也不是困倦，而是长时间高度警觉导致的苍白。
“还会做噩梦吗？”他问。
晓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安雅，似乎很羡慕对方能睡得那么沉。
“还记得之前跟哥哥说的黑暗的另一半吗？”
“记得，一个全身漆黑的怪物。”
晓轩好像鼓足勇气似地深吸了一口气。“它总是拉着我跳同一栋楼。一开始我刚跳的时候就会醒，后来我发现每一次跳都要比上一次多掉下去几层才能醒过来。”
“你尝试过逃跑吗？”
晓轩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轻轻呢喃:“不行，逃不掉的，它一拉住我的手，我就只能跟着它一起跑。”
空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谈话。据他所知，黑暗的另一半是晓轩梦中的怪物。它认识梦中世界的每一栋楼，每一个街道，每一扇门。一旦被它拉住，就再也无法挣脱，只能跟着它跑上高楼，然后跳下去。
看着晓轩痛苦的模样，空集很快想出了能安慰她的话语。
“如果小轩做梦也能梦到我的话，就可以拉紧我的手。我可以带小轩跑得飞快，这样怪物就追不上我们了。”
晓轩眼睛一亮。“哥哥说话算数哦！”
“那小轩得先梦到我才行呢。”
“嗯！”晓轩闻言重重点了个头。
空集也笑得很开心。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空集瞥见了地板上晓轩的影子。影子的脸上出现两个透光的空洞，就像是影子睁开了眼睛一样。
「黑暗的另一半注意到了你的存在，你获得了10点盖然性。」
「黑暗的另一半正注视着你。」
「黑暗的另一半请求你的援助。」
「是否消耗3点盖然性，使晓轩梦到你这件事必然发生。」
空集只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因为那个叫黑暗的另一半的东西明显正藏在晓轩的影子里看他。
晓轩见他不说话，也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可影子跟着她一动，刚才的异象也就一并消失了。
「黑暗的另一半移开了目光。」
空集没有发动应有之义，也就没有回应黑暗的另一半发出的邀请。不过，对方貌似并没有因此而拿他怎么样。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哥哥，你在找什么啊？”晓轩把脑袋前后左右上下来回地摆动，最后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空集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晓轩。他前嘴才表示希望晓轩梦到他，转头就因为恐惧而退缩了。
还是先看看情况吧，他这样想。
简单收拾了一下病房，他就带着晓轩下楼去了。
空集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疗养院的B栋，和A栋一样用来安置“安详者”。而他现在要送晓轩回C栋。
这一路上正是晓轩最喜欢的部分，因为她可以把整整一周遇到的新鲜事说个不停。空集只要负责听她讲，偶尔发表一下见解就好。
比如：
有个神经质的老头儿总以为自己是上帝，每天晚上跑到楼梯间的声控廊灯那儿，边拍手边喊，“神说，要有光！”然后灯就亮了。
当然会亮了，因为是声控的。
有个记性不太好的婆婆总觉得脖子后面时不时刮阴风，最后求护士带着去正规医院做了检查。
万万没想到，最终诊断竟然是毛衣穿反了。
还有个怪蜀黍，据说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用来拉粑粑的屁眼缝了起来。
晓轩说这部分的时候绘声绘色地比划着。“他打乒乓球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偷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穿着裤子嘛！……你说他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啊？”
C栋收容的一般是阿尔兹海默，帕金森，脑性瘫痪，以及轻度精神障碍的患者，倒是没有会狂言谵语，打人毁物，或登高而歌，弃衣而走的疯子。所以这里只是疗养院，而非疯人院。但晓轩天赋异禀，总是能从中找到奇奇怪怪的乐子。
空集听了以后也属实是没忍住，毕竟他可不专业。
这一路不长，正常走只需要10多分钟。
而出乎意料的，这次晓轩没有像之前一样故意拖慢步伐或者到处晃悠。而是跟他说自己好像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空集觉得奇怪，但还是径直来到C栋，将晓轩领给了前台的值班护士，并提醒对方注意一下晓轩的身体状况。
护士向她表示感谢，并嘱咐他路上小心。据说是院里出了点事，有关部门正在调查。
空集没准备多问，可护士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听说就是负责晓轩那层楼的。前天早上交班的时候见她神情恍惚，像是见了鬼，走得也很匆忙。之后也没见她来上班。刚刚群里才有人说，是回家路上出了意外，目前人在医院躺着。……你也注意点。”
空集纯当啃了个瓜，但心里不知为何暗暗有些忐忑。他走出C栋的大门，夕阳的余晖打在身上，不仅没有丝毫温度，反而令他感到阵阵恶寒。
很多事情都有预兆，而坏事果然发生了。
楼里传来一连串金属碰撞和玻璃碎掉的声音，接着是刚才那位护士的呼喊声，隐约还有晓轩的声音，但全都听不真切。
空集想也不想就往回跑去。
上到晓轩所在的三楼，一幅离奇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
楼道里悬浮着一个黑色的漩涡，周围的空气乃至于光线都在朝着漩涡中心聚拢。
光与影已经违背了空集所认知的自然规律。那道来自黑暗深处的漩涡正在撕扯着微弱的光亮，将其搅动成扭曲的金斑，令四周原本就昏暗的景象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漩涡下方有一道娇弱的身影，正是匍匐在地的晓轩，而那位护士已然不见了踪迹。
黑色的虚影朦胧了晓轩的身形，惨淡的毫光模糊了她的面容，黑暗像是一丝一缕黑色的火焰，将她死死拥住。
空集注意到晓轩的头发和衣角都在被漩涡的吸力拉扯。尽管晓轩十指抓地，拼命想把自己固定在原处，但还是被拉扯着往漩涡中心一寸寸地滑移。
可是，晓轩即使害怕得双腿发软，也没有慌乱得哭出声来，反而努力直起身子，朝着远处的空集摆手，让他不要接近。
“哥哥快走！是那个怪物！”
当然，空集不能走也不会走。
那个怪物……指的岂不就是晓轩的梦中鬼，也就是黑暗的另一半？他现在只能先接受这个假设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