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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姻缘
- “杭总,我们说好的!”禄厢喝完酒摇着手里的那份合同,眼睛里的媚态惊艳了在座的男人们,禄厢喝了两瓶又两杯,西拉的后劲如此生猛,禄厢老早就领教过的,因为深知西拉的性格所以禄厢喝到一半的时候稍微歇了歇,那个时候她能感觉到西拉丰厚的单宁慢慢溶进去血液。周身的环境她都忘记了,仿佛置身在清水镇寒冬迷蒙的雾气里。
此刻杭总的脸色不太好,像一条搁浅在滩涂上的鱼没有了氧气不断唏翮着嘴唇。禄厢见杭总没有动,眼神示意刘宗。刘宗却没有动作,他知道此刻是一个人男人最没有面子的时候,且不谈眼看要到嘴的天鹅肉,此刻却飞走了,不是更痛苦么,索性放他好好品尝这个中滋味。
“姑娘果然人中豪杰,我们有机会再合作!”杭总到底是混久了官场,稍一整顿心态,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绅士模样,他拿起合同边上附着的笔潇洒地签了名字。
“好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先回去了!”杭总起身要走,槐抬眼看了看刘宗,刘宗点头示意槐便站了起来陪着杭总一起出去了。没上杭总在禄厢身上捞到好处,刘宗陪着杭总出去,是要到前台给他找个今晚的枕边人。这种套路是他们经常用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静悄悄的没有声响,禄厢坐在那里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瘫坐在沙发里,脑袋重重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迷蒙的双眼看向天花板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灯。那灯光原本温柔此刻却刺的禄厢睁不开双眼。
“禄厢”槐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开了口,那声音里明显的沙哑,禄厢听的真切。
“嗯,你还没走……”禄厢没有转过脸来看槐,此刻她的鼻尖正酸涩,她要闭着眼睛才能抑制眼眶里不断饱和的泪水,她昂着头,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昏黄的灯光里,槐侧脸看过去,她的周身散发着一圈氤氲着水气的光晕,槐一定知道此刻禄厢的心中在哭泣。
“你和我离开这里吧!”槐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这句话,大约他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太无力,等到后面声音都慢慢小了下去,禄厢没等槐说完干笑了两声算是回复了槐。
这个时刻乃至在禄厢很多年以后总是回忆起,回忆起此刻槐像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那样天真而善良的脸,以及那句话里所蕴含的所有勇气,因为自己当时的不珍惜,因为自己当时嫉恨起槐戴在无名指上刺眼的环。
“今天这个合同很重要吧!”禄厢没有直面槐的意思,转而问他今天的事情。那个让禄厢无时无刻不想起当年货车司机一脸横肉的杭总,他那肥头大耳禄厢分分钟钟都有摔门而去的冲动。然而禄厢看向刘宗,看向槐,他们的双眼都布满着红血丝,这两个人无比疲惫的模样她便没有了退缩的勇气。
“嗯,后期我要在南京做地产,需要有城府的支持。之前我在BJ,一直忙着家族企业,没空回去……”槐明知此刻是自说自话,然而依然忍不住要给禄厢一个解释,虽然这个解释听来根本一点没有会被原谅的筹码。
“哈!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禄厢听着越发鼻尖酸涩,眼眶里的泪水汩汩而出,她微微偏了偏头,那眼泪竟如断了线了的珠串不断落在她的肩膀,胸前,大腿上,瞬间她的右侧便湿了一片一片。那是无声的隐泣,槐却无能为力。他尴尬地坐在禄厢的身旁根本没有靠近的理由。
一瞬间屋子里便又恢复了静谧,槐能感受到禄厢轻微的呼吸,屋顶的水晶灯倒影出禄厢消瘦的影子,槐想象不出这么多年来禄厢是如何在人群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他不知槐经历了哪些,只能从她的现状猜测禄厢从来都没有快乐过,在南京而且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谋生。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槐转过脸来看向门口,门开了,刘宗从门口走进来,他看向槐,朝他点了点头。刘宗给杭总找了一个姑娘,不用担心,四月天的姑娘各有特色,那个猥琐的杭总监以前没有尝过这种上等货色,当时就乐开了花,早已把刚才被禄厢羞辱的情节丢到了脑后。
“我先回去?”刘宗在槐的耳边细语到,他注意到禄厢的头偏向一侧,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是从现在的氛围里看出了几分端倪。
“二位老板还有事么?没事我就要走了。”禄厢没待槐回答正过脸来说道
“我们走吧!禄厢我有空再来看你!”槐起身跟着刘宗一起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处槐回头看了一眼禄厢,此刻禄厢昂起头,她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水晶灯,那灯光刺的她的眼睛没了焦距。这在槐看来,禄厢像是沐浴在逆光的清晨,身旁散发的一圈氤氲让禄厢看起来美好而单纯。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个特别的姑娘?”刘宗刚发动车子,瞧着槐脸色不太好,逗他说着话。“哎,这姑娘有胆有识,这次多亏了她呢!怎么不叫她出来一起聚聚?”刘宗说了一大串槐却没有回答,刘宗从后视镜里看到槐的眼神看向一个地方没有了焦距。刘宗不知道槐此刻正朝清水镇进发,他走着走着便迷失了,迷失在清水镇萦绕的雾气里,曾经的地方在槐的脑海里早已没了记忆。
岁月未存慈悲,愿你始终不疑真心
愿身边的美好与我们同在
愿人生常能回味
而我们可以永不回头
愿我们每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
都能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管明天如何都应该好好生活
别辜负这么明媚的春光
人生中最美好的
莫过于有你妹的喜爱和感同身受
而让我们今天这么坚强的
除了怀抱着希望
还有承受过的经历
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
刘宗打开车载收音机,里面传来女主播轻柔的声音朗诵着一首诗歌,夜色热烈地扑在车窗上,槐的脸被打上路灯投射过来的光影,随着奔驰的车窗忽明忽暗。
“刘宗,你说人生中失去的真的能以另一种方式归来么?”槐靠着车窗喃喃自语,刘宗听的不太真切,他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到最小,连槐的最后一个音节都没有捕捉到。刘宗转头看向槐此刻正游离的眼神,有些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否是槐在说话。
只是那个叫禄厢的女子在槐的生命里一定占据着特别的地位……
刘宗和槐抵达酒店的时候也是深夜,槐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从车上下了来,刘宗则去地下停车场泊车,两个人一程无话,下了车槐便径自往酒店里走去,大厅里耀眼的金色光辉让槐原本麻木的心情打了个激灵,此刻自己的妻木子还在房间里等自己呢!槐有些伤感,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槐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酒店房间的门,一进门便传来一阵清香,那香气轻柔而香甜,嗅进鼻息瞬间神清气爽了起来。
“回来啦?”木子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从沙发上了坐了起来,她的腿上盖着一条小毛毯,槐不在的时候她应该就这样靠着在沙发上假寐的吧……槐的心中一瞬间有股暖流涌过,他又被拉到现实中来,或许理想中的日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你吃饭了么?”槐强打精神,其实他此刻太想瘫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一月来紧张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嗯”木子回答的有些含糊,槐能从木子飘忽不定的眼神里瞧出端倪,她一定是饿着肚子了。槐若是没这么疲惫此刻一定带着禄厢出去吃饭的,然而槐此时只能装作没有发现木子善意的谎言。
“早些睡吧……今天太累了。”槐脱了外套去到卫生间胡乱冲了一下澡穿着浴袍便出来了。槐重重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让槐想起禄厢刚刚一仰脖子喝完高脚杯里的红酒,那侧脸完美的线条,槐看的真切,然而却没了记忆里的影子,曾经那张单纯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张久经沧桑藏满心事的脸,那张脸美的无可挑剔一再撞击着槐的视觉,然而那面容却始终不达他的心底。
“槐,我怀孕了!”木子依旧坐在沙发上,那声音细微的像只蚊子的嗡嗡声,听在槐的耳里却如一颗炸弹震碎了他的耳膜。槐“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他睁大了双眼看向木子,那一脸惊恐的表情瞬间就冰冷了木子原本火热的心情,她是带着急切的心情跑来找槐的,希望第一时间和槐分享这个特别的消息。
“不会这么巧吧!就一次啊!”槐低声呢喃,他说的无心,此刻木子的心却碎了一地。
“我们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不是很正常么?”木子提高了嗓音,虽为人妻连要个孩子都没有任何话语权么。
“嗯……”槐发觉自己刚刚过分的反应,有些不太自然,他又慢慢躺了回去,瞧着天花板发着呆。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这个孩子木子可是用尽心机。
“有了孩子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了。”槐说的隐晦,木子不是听不出,她此次不打招呼就过来槐怎么会高兴,若是知道了自己是费尽心机而得到这个孩子,槐会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木子不敢想,她摸摸索索地爬上床,安静地躺在槐的身边,那样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明天我就回BJ了,只是好久没见你……”木子把头缩在被窝里,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隔着棉被有着闷闷的回声。
“嗯,早早睡了吧!”槐听出来木子快要哭出来的音调,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已是自己的妻,槐转过身来把木子搂在自己的怀里。木子的鼻息里充斥着她期盼了很久的温暖和久违的安全感。
“槐,谢谢你!”木子由衷地感谢槐,她知道对于两个人政治联姻的本质,槐却从没有在任何时候捅破,哪怕一个小细节。槐给了她为人妻应有的尊重,婚姻里槐是个无可挑剔的丈夫,而木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能容忍槐偶尔的恶语相向。
槐没有说话,他伸手关了壁灯,睁着双眼看向天花板,黑暗里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对于面前这样一个纠葛的生活,槐深深发觉自己的无力,他想禄厢,想已经有了身孕的木子,想目前还在挣扎的事业,一切都毫无头绪。黑暗里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像一只困兽被围堵在越发狭窄的空间发出凄凉的吼声。
阳光有些刺眼,槐微微睁开眼睛的一条缝,他依稀记得梦境里依然是清水镇迷蒙的雾霭,一圈有一圈地萦绕在槐的视线里,他在那雾阵里不停地奔走,找不到方向,明明记得的儿时的路此刻却如置身在荒野,槐不断在这旷野里寻找,追寻却一直没有回音……
槐醒来伸手一摸身旁却没了应该有的体温,槐睁开眼睛四下张望没有人影。
“木子?”槐高声叫了一声,房间里没有回答。槐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木子娟秀的字迹:
槐:
为了能让你多睡一会,我自己先回BJ了,等你醒来,可能我已经到BJ了,不要担心我,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妻:木子
槐看着木子留下来的便签,心中五味成杂,想来并不是每个妻子都能对丈夫如此宽容,昨夜回来的这么晚,她没有多问一句,今早自己又悄无声息地独自回了BJ。槐拿起手机,找到木子的电话,刚想拨通,脑海里无端便跳出来禄厢穿着白色旗袍,发髻高高挽起婀娜多姿地朝自己走来……一瞬间槐便没有了要给木子打电话的欲望,那个不该这个时候到来的孩子,是否用木子的别有用心也未尝不可知,然而此刻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禄厢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那个是她魂牵梦萦了好多年的少年,曾经无数个夜晚她想着他应该是骑着白马风度翩翩的来,救起这个落入红尘的她,禄厢等的快萎谢了,一年又一年,那个骑白马的少年始终没有来,这段她踽踽独行的岁月,孤独始终充斥,她终于决定不再等了,而那个少年却来了,他来了却早已物是人非,他来却不是来拯救自己,却是要让自己成为他事业上的垫脚石,禄厢好几次想端起酒杯朝他祝福,祝福他成家立业一切都向着既定的轨迹运行,徒留自己在这滚滚红尘里浮沉,果然岁月每往前走一步,就在她心上划一个深深的口子,永生不得痊愈。
“禄厢?”柳妈在门口边敲门边叫她,柳妈一定早知道了这个房间的客人已经离去,而禄厢却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禄厢想站起身来往门外走,长久以来,禄厢似乎都没能用认真的眼光端详过每个她进入过的房间,新的领地,她从没不爱仔细端详。禄厢以为身边的事物该记住的总是要记住,有时候你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最终可能还是会像抹不掉的印记一样烙在心上。那烙印随着年岁不断深陷进皮肤乃至融化在血液里。
“柳妈……”禄厢挣扎了好久依然没能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瘫在沙发上要用尽力气控制好舌头才能叫出完整的名字,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门外的柳妈听到。
“禄厢!你怎么了?”柳妈猛地推开门,瞧见禄厢就那样瘫坐在沙发里,两行清泪挂在腮边,眼神早已迷离。其实柳妈早已听前台小妹说禄厢今儿拿了六瓶西拉过去,六瓶,来这儿的客人从来没点过六瓶呀!柳妈一早知道事情不妙就等在客厅里,她等的心急如焚,禄厢的胃本来就不好,她很有可能因为不出卖身体而和客人拼酒,禄厢的个性她一直都了解的。
柳妈过来扶起禄厢,一抬眼看到桌上摆着整齐的六个西拉的空瓶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六瓶你喝了多少?两瓶?”柳妈着急的问,见禄厢不回答,又见禄厢醉的不成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了无名火!
“柳妈……柳妈!我喝了三,三瓶!还有一杯”禄厢几乎是直着舌头和柳妈说话。
“你好本事!范的着你这样么!人家给了你多少小费!你喝成这样?不要命了?三瓶?丫头不要仗着你年轻就胡作非为!”柳妈一边数落一边拿起禄厢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她则一手揽住禄厢纤细的腰肢抱起禄厢往房间外面走。
“柳妈,柳妈……有你真好!”禄厢呢喃着靠在柳妈身上
“行啦!注意形象啊,我要带你回家啦!你这样子叫人怎么省心!”柳妈就是张利嘴,禄厢早已习以为常,她习惯了柳妈对她这样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习惯了柳妈一直以来对她的看似嫌弃;她习惯了柳妈一直以来对她的默默关照。
“少爷?”柳妈揽着禄厢朝大厅里走,经过少爷的休息室却见少爷休闲地斜靠在休息室的门口抽烟,禄厢嘤咛了一声,往下滑了滑。
“哎,禄厢你楼好我呀!平常看你不重么,怎么这会架着你又重又滑呀!泥鳅一样!”柳妈又开始数落起禄厢来,其实她是愤怒的,这丫头不想想,自己都不好好照顾自己还怎么指望别人去照顾你。
“怎么了?喝多了?”少爷依然是气定神闲的靠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嗯,一个人喝了三瓶西拉!估计要两天不能上班了。”柳妈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不想禄厢休息,但是禄厢休息了如何赚钱,如何养自己,这是柳妈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
“我来吧!”少爷把手中的烟蒂碾在门口的垃圾桶上的碎石块里
“柳妈,你等我一下!”少爷说完又转身推开休息室的门,不多时从里面拿了一件西装外套出来了,柳妈以为他要穿,不想少爷却把那西装外套披在了禄厢的肩膀
“她这样出去容易感冒,披件外套比较好。”少爷解释到,对于柳妈,他从来直来直往,不用斟酌如何用词。
“少爷?你这样不考虑其他姑娘的感受,也该想想菊儿,你这样一出去,明天禄厢就变成众矢之的,我救不了她,你也救不了她!”
柳妈见少爷的西装外套披在禄厢的肩膀无端却恼怒起来,她从没见过少爷对哪个女孩如此偏爱过。
“那好!我的车在门口。”少爷没在反驳,拿起原本披在禄厢肩膀上的外套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外走,柳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架着禄厢经过大厅,引来无数目光,中途却没有人来打招呼,因为柳妈那一张冷冰冰的脸,四月天里的姑娘其实都挺怕柳妈的,虽然平常对她都嬉皮笑脸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不敢有半分越矩的行为。
“少爷,你送禄厢回去吧!”我这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儿呢!柳妈这样说着便把禄厢放在了少爷的后座上,其实柳妈没有事儿的,只为了刚刚顶撞那句少爷的话,那话不应该是一个下属对老板说的。
“好,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少爷转头看向柳妈,开动了车子。
少爷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禄厢一脸憨态可掬的模样,禄厢此时已经倒在车的后座,车子缓缓开动,禄厢在后座上摇摇晃晃
少爷一个转弯禄厢便倒在了后座上,少爷只得一边开车一边往后瞧,看看禄厢是不是一不小心滚到了车座底下,不多时,少爷把车子泊在了巷子口,他下了车拉开后门,把禄厢从后座上拉了出来,夜风吹来冷飕飕一片,少爷拿起搭在副驾驶上的西装外套顺势给禄厢披上。
“你靠好了呀,我要关车门了,摔了你我不负责啊!”少爷这会儿还有心情和禄厢开玩笑
禄厢这会儿醉的早已没了知觉,只能听从本能的反应想要站好,因为最后一句回荡在她脑海里的是柳妈那句不要在外面的姐妹面前丢人,剩下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禄厢,你果然如柳妈说的像个泥鳅呀!你能不能给我趴好了,你不知道背着你很重的么?”少爷鲜少对姑娘如此这般计较,从来都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模样。
“槐,你终于来看我了……”禄厢趴在少爷的背上呢喃,她记得槐当时的眼神,那眼神里的错愕与惊喜交织着把禄厢团团围住,禄厢就快要被困在里面,终于一个机灵从中挣扎着跳了出来,岁月早已把过去抛开了好长一段距离,而他们却都回不去了。
少爷听到禄厢趴在自己的后背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身形一僵,脚步便停了下来。
很明显这是个男人的名字,少爷微微转过脸碰到禄厢的嘴唇,她的唇呼出的热气带着浓浓的酒味,挽起的秀发已经有些松散,禄厢光洁的额头上散着几缕秀发,夜色里少爷看的有些入神。
夜色浓浓的扑过来,深深的巷子里少爷借着月光看的依然不是很清晰,而禄厢却在少爷的背上靠着他的耳边不断呼着热气。少爷本没有穿外套的,却浑身燥热的难受,他想起第一次见禄厢,禄厢青涩的模样,心中早已波澜壮阔她的脸色却强装着久经沙场的样子着实让少爷心疼,他见过太多落入红尘的女子,她们大多有女性本能里的奴性,而禄厢当时像一根荆棘,冷冷地站在荒野里却深深扎在了少爷的心上。所以那一夜,少爷没有是从那以后少爷便再没有试过任何一个女子,是禄厢教会他,每个女人还应该被给予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少爷把禄厢背到了房间,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这是少爷第二次进入禄厢的房间,第一次只是从门缝里打了个照面,这姑娘愣是没让自己在这多待一秒钟,少爷把禄厢安放在床,刚要起身仔细瞧瞧这房间的布局。
“柳妈,柳妈,喝水……”禄厢躺在床上觉得口干舌燥,眯起眼睛看着房间里的灯亮了,想都没想便开口叫起柳妈来。
“柳妈不能来给你倒水喝了!”少爷转脸看向禄厢憨态可掬的模样陡然觉得好笑起来,他去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床边单手抬起禄厢的上半身把水喂她的嘴边。禄厢的嘴唇感受到水的温度,便张开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不多时,禄厢便把大半杯水喝光了“谢谢柳妈……”可能是一路走来夜风吹得紧,禄厢的酒稍微醒了一点,现在已经能清晰地说出连贯的话了。
“姑娘,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少爷觉得禄厢似乎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便恶作剧了起来。禄厢努力睁开眼睛,脑袋重的禄厢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她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向面前的人。瞳孔里只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白色的衬衣,记忆里柳妈从来不穿白衬衣的,少爷能从禄厢努力想睁大,努力想聚焦的眼睛里瞧出面前的姑娘有些恍惚。
不期然,禄厢竟然笑了!笑靥如花的样子让少爷看了都心生艳羡,这该是怎样的女子啊,上天不仅给了她一副娇美的容颜,还不忘丰富她的品质,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慷慨!
“槐?槐!”禄厢热情地抬手抚上少爷菱角分明的脸,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少爷看的真切。下一秒那原本笑容灿烂的脸却皱紧了眉头“我不是让你回去的么?”禄厢的双手慢慢要滑了下来,被少爷一把抓住。
“禄厢?”少爷努力想着要如何措辞才能让面前这个已经醉了的人能听的懂。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么?”禄厢昂起脸,看向少爷,她的眼神迷离,少爷还没说话,禄厢的眼眶里便灌满了泪,那眼泪像夏日里闷热了很久的天气,突然而至的暴雨急骤,酣畅淋漓地覆盖着广袤大地上燥热的一切。
原本光亮的房间里一下子熄了灯,院子里明晃晃的月光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瞧见屋子里一片春光旖旎。
所谓相遇大抵就是:
在某一个平淡无奇的瞬间,各自站在茫茫人海的一块礁石上,立足相望。因为敞开的心是一扇看不见的门,所以偶然撞进来的人皆是懵懂随缘。是谁便是谁。因为寂寞,因为疲惫,因为回忆,因为希望。或者因为原本就没有的因为,只是因缘际会而已,所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
清晨禄厢是被渴醒的,想来却发现身旁还多了个人,定睛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来,可能是被禄厢翻身起床的动作吵醒了,少爷睁开眼睛看了看禄厢。
“你醒了!我也该起床了!”少爷翻身下了床,当着禄厢的面一件一件把昨夜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禄厢这会儿脑袋早已短路,她在想如何回应,在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的最后的画面只是柳妈扶着她往大厅里走,那走廊悠长悠长的,禄厢抬眼看不到尽头。
禄厢拉起被子始终没有说话,身体上的异样也不断充斥着禄厢的大脑,原来昨夜梦里的那个槐是少爷,错把少爷当成了槐,昨夜还在他的身下承欢,禄厢早已羞红了脸。
“四月天还是能让你学到很多东西的!”少爷穿好外套,丢给禄厢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便出了门。这句话却如在平静的大海里投入一颗炸弹,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瞬间激浪奔腾。禄厢原本羞腼的面容一瞬间冷了下来,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骤降,禄厢裹紧棉被瑟缩在床的一脚无声地隐泣。
日影慢慢闯进窗子,禄厢躺在床上早已没了知觉,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深夜里那辆肮脏的货车驾驶室以及司机带着浓重的劣质烟草气息的体味,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
“禄厢?禄厢?”柳妈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进来,她刚从四月天忙完,禄厢的外套都没来得及带便赶着回来看她了,以昨晚那个情形,禄厢至少有八成会是要被献身的,这么多年过来,柳妈经历了太多,男人们想的什么柳妈一个眼神就能猜出大半。
柳妈径自打开了禄厢的房门,走到卧室里来,发现禄厢腮边竟然挂着一行清泪。
“禄厢?你没事吧?”柳妈一脸担心的模样在禄厢的床边坐了下来。
“柳妈,你有烟么?给我一支吧!”良久,禄厢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捋了捋一头散乱的发。柳妈瞧这禄厢的样子,心疼的无以名状,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在禄厢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有,你会么?”柳妈拿出手包里的一盒墨绿色的香烟,禄厢以前没见过柳妈抽烟,只是知道柳妈是抽烟的,这样近距离瞧见柳妈拿起的那盒包装精巧的烟盒从中抽出来一支递了过来,那只烟是棕褐色的,外形纤细而时尚。禄厢接了过来,她学着男人们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手轻轻夹住那根烟,柳妈拿出打火机为她点上,禄厢微微颤抖着往嘴边送。
“禄厢,你可要想好了!”柳妈见禄厢视死如归的样子,一把拉住禄厢的手,潜意识里她是不想禄厢沾上烟的,既然落入风尘,若是再沾上了烟,两样东西相互影响那就像沾上了毒品,很容易在日后不断葬送自己的底线。
“嗯!柳妈我已经回不去了!”禄厢说的凄楚,不由分说便挣脱开柳妈的手,她拿着那根纤细的棕褐色的香烟微微吸了一口,入口一阵薄荷味的清凉,那股凉意凉进心里,凉进禄厢的每个骨缝中间,禄厢发觉自己正抖的厉害。
“凉吧……伤心时候最抽不得这个烟……”柳妈说的意思含糊不清,禄厢听的却真切,但是个中的道理,禄厢是在有了一年的摩尔烟龄后才明白的。抽过了那支烟,禄厢便记住了那股凉,至此,摩尔便占据了禄厢的手包,禄厢成了四月天里第二个抽摩尔的女人。
此后的很多天里,禄厢一直没有遇到过少爷,槐也像消失了一般不见踪迹,一切又好像回到最初,只是禄厢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禄厢,她渐渐融入了四月天,融入了那些来撒欢儿的男人们。
有一次禄厢坐台,遇到一个胖胖的男人,估计是机关单位坐久了,那皮肤比女人保养得还要,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禄厢,禄厢当时没有说话,从手包里拿出一根烟来点上,微微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气来微微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瞧着面前的男人,风情万种的样子。
“姑娘,你这烟不错呀!”男人似乎是被禄厢抽烟的姿势迷惑了,才想出这样的招呼方式。
禄厢没理说话的男人,他是见惯了男人们的伎俩,以前总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如今禄厢的心态变了,她开始觉得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在四月天终老还能去哪里。见过了槐,禄厢发觉自己离清水镇越来越遥远。
那男人见禄厢没有搭理他,面子上十分挂不住,端着酒杯立马蹭到禄厢的身旁一把搂住禄厢的肩膀,顺势要把酒杯递到禄厢的嘴边。
“五秒钟拿开你的脏手。”禄厢从喉咙里发出冷冷的声音,男人看着禄厢虽然冷若冰霜的脸,却别有一番气质,一时忘了要和禄厢保持距离。男人没有要把手拿开的趋势,禄厢单手拿过男人手中的酒杯猛地泼了男人一脸,那红酒湿哒哒地从男人的脸上,头发上一缕缕地流了下来。那男人被泼的有些错愕,这姑娘好烈性。
禄厢泼完那男人起身优雅地离开了房间,禄厢沿着长廊往大厅里走,她想看看今天点自己的客人什么来路。刚刚自己脾气来了泼了人家一脸,总要相好退路的。还没到大厅里,那男人便追了出来,在大厅里便拦住了禄厢。
“把你们经理叫来!”那男人冲前台小妹喊叫,撒起泼来
前台小妹看了一眼禄厢,见禄厢一脸冰霜的模样也不好说话,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禄厢从小妹和电话里人说话严肃而认真的模样可以看出她应该是打电话给柳妈了。若是打电话给少爷,她们一般都是讨好的样子,脸上笑成一朵花儿。
禄厢等在大厅觉得实在无趣,刚拿起手包准备点烟,柳妈便从长廊里出现了,禄厢见柳妈婀娜多姿地慢慢靠近大厅,旁边的老男人却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尼尔?”老男人惊讶地叫出了声,从禄厢的角度看过去,那男人好像看到了鬼一样,嘴巴微张着,面庞早已扭曲。不想这人竟然知道柳妈的闺名!其实禄厢本身也不是太清楚柳妈的事情,只是有一次在柳妈的房间里看到过一张丝帕上绣了这个两个字,当时还以为是哪个男人的名字呢。时至今日,禄厢才算理清楚这其中的关联。
柳妈原本行云流水的步伐竟然有些磕绊,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面庞阴晴不定。禄厢原本衣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这会儿竟然有些后悔了,她后悔招惹了这个男人,后悔一时的任性而肆恣。
柳妈来了,那气氛尴尬的禄厢不知是站着还是坐着,她的头皮有些发麻,以至于蔓延到全身而不能动弹。
“怎么回事?”柳妈到底是久经世事,她掩饰了自己刚刚的异样,摆出了一副严肃而正式的经理模样。禄厢没有接话,她安静地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优雅地拿出手包,慢慢抽出一根烟来,动作利落地点了一支烟,大厅里人不多,禄厢就这样耀眼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抽着烟,那样子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身旁的男人也没有说话,局促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样尴尬着站着,她们的心里都希望有个人能来救她们中的一个于水火。然而最终都没有人来,禄厢用眼角的余光瞧见柳妈的嘴角抽搐着盯着面前的男人,那眼神似乎是想要把他穿透,只是短暂的犹豫,时间就把她隐藏的锐利和骄傲打磨地如此耀眼,几乎伤到禄厢。
禄厢站起身来越过目光尴尬的男人,此刻看来,那男人刚才的气势完全被柳妈的出现震慑了,他一下子萎谢了,低到尘埃里。禄厢一时间觉得好笑起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难,就像槐之于自己,柳妈之于这个刚刚还嚣张的老男人。
“柳妈,我先回去了哦!”禄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大厅外面已是过气了的黄昏,华灯初上。禄厢不知道这个知道柳妈闺名叫尼尔的老男人是否是当初在柳妈面前信誓旦旦说要带柳妈一起走的那个他,岁月真是弄人,上帝动动小指头,两个人的命运就能急转直下。至于他为什么会动动小指……也许只是他觉得痒。就像禄厢自己觉得很烦的时候抬脚碾死了一直本本分分地在地上爬的小瓢虫,没有原因。分开的两个人又重新相遇,或许是在经年之后,双方都变了容颜,他不是当年的英俊潇洒,原本浓密的发也有些秃了顶;而她也不似当年的娇俏妩媚,眼角的鱼尾纹能夹死一只苍蝇,虽然那苍蝇从来懒得盯她那沟壑明显的皱纹。禄厢一个人忧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着柳妈之于这个老男人的种种,岁月真是睚眦必报啊!
路灯渐渐亮了起来,禄厢走着,冰凉的水泥地上拖着自己细长的身影。脑海里没由来地蹦出来那边自己在街角扭到脚,少爷背自己回去的那段,场景一转,禄厢回忆起当时少爷伟岸而温暖的后背,当时甜到心底里的滋味,一阵冷风吹来,禄厢打了一个激灵,很久不见少爷,最后一次见他是某个他从自己床上爬起来泰然自若地穿衣的画面,他眼神里的波澜不惊让禄厢灌了蜜一样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就像从炎热的夏季快进到寒冷的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