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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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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厢疑惑地看向1号,那也是同其它号码一样的镂空雕花木门,它们紧闭着,遮蔽住外面像禄厢这样好奇的眼光。禄厢真想见见那门里的光景,是不是也是个美丽的姑娘,衣着摩登,妆容精致……禄厢大抵能了解她们的职业了……

“柳妈……”禄厢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柳妈向来是观人有两下子,凡事不用你说,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定然能猜个七八分了。

“禄厢,到了这种境地我也不逼迫你,南京是什么地方,小市民都要分个三六九等的更别说我们这些外地来的等不受待见,你若信我,可别忙着拒绝我,年轻时候多赚点钱回了家,谁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柳妈说的句句至诚禄厢实在想不出什么话语用来拒绝她。

“柳妈……做这一行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禄厢说的委婉却是松了口。

“话是这么多,男人其实都是一个样子,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靠脸吃饭的……还有手段”柳妈说着细细的眉毛微微上挑,禄厢心中有根悬被微微触动了……

想来自己因为10块钱的一碗面都要思考要不要吃。温饱和清白孰重孰轻啊!如今自己是无处可去了。

“柳妈,我要靠院门的那间房行么?”禄厢见那间房落在角落里别有一番意蕴。

“禄厢……柳妈是喜欢你才劝你一句,你怎么选那个房间了呀,7号呀!风水不好的,重新挑一个来……”柳妈觉得这禄厢果然脾气古怪,这一招试试她是真是假。

“就那间吧,我觉得挺好的……主要是”禄厢瞧着那房想着要立马过去看看里面的样子。

原来也是个执拗的主人啊……柳妈心下思量,这样的女子家里已经有一个了,实在是不好伺候,怎奈如今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柳妈这一边想着一边带着禄厢往靠院门的七号房走去。开了门,禄厢却见那室内布置素雅到了极致,窗花是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小雏菊,桌子板凳倒和柳妈屋里的有几分相似,也是那样的玻璃桌面,圆凳却是通体透明。卧室是浅紫色主基调,连用来隔开客厅和卧室的纱帘都是浅紫色的。只是客厅里的墙面有些单调,没有半点装饰。禄厢终于明了,柳妈刚才那番苦口婆心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好在整个房间的基调还是自己喜欢的模样也就免去了要考虑墙面的情况。

“这房间你还是喜欢的吧,选了就不能变了的,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要让我为难了禄厢……”柳妈微微笑着和她说,那语音轻而缓却字字绵里藏针。如今她已经把我当成这里的人了么……

“好了,选好了房间,你来挑挑衣服吧……”柳妈带了禄厢移步到柳妈旁边的屋里,柳妈的屋子没有标号,她隔壁的房间门楣上只挂着一块彩色的丝巾,那质地上乘,色彩斑斓,禄厢有一瞬间是看醉了。

门开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迎面拂来。禄厢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屋子挂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每个季节不同款式,还有靠墙角落鞋柜里摆的整整齐齐,禄厢原来不知道原来衣服还可以归类的如此气势恢宏。

“禄厢,你来的晚,只能挑这些剩下的衣服啦,等以后你找着依靠了就不用穿这些低档次的衣服了。”柳妈边说边拿衣服给禄厢比对。

“柳妈,这些衣服……”禄厢看它们都崭新的模样,有些商标还没有剪去。

“这些衣服没有人穿过的,呶,上面的商标还在的呢!”柳妈朝一件冬天穿的黑色的呢子大衣努努嘴。

“哦……”禄厢有些疑惑,这么些漂亮的衣服,为什么她们从来不挑呢?许是太暴露了?可是刚刚还在巷子里见那个妙龄女子穿的单薄而暴露。

禄厢瞧着这些色彩斑斓的衣服,眼花缭乱,忽然一排做工精良的旗袍闯入禄厢的视线,那应是冬天穿的稍微厚一点清一色的棉布白底,下摆或者是肩膀开着几簇类似牡丹的花,它旁边的是一排桑蚕丝,上面开满艳丽的花朵,只因着那底色都是浅粉或浅紫,整体看来显得格外婉约。

“柳妈……你看这些衣服……”禄厢拿起一件旗袍,在柳妈面前比对。那是一件浅紫的底,开着写粉的红的小花,衬着禄厢的肤色显得更白嫩了。

“这件啊!这件好”柳妈心下高兴,院子里的姑娘个个性格不一,却独独鲜见禄厢这样气度不凡的,最重要的是她知已,不卑不亢的,这旗袍还没有哪个姑娘挑过的,那些姑娘们有点姿色的混了三两月的就开始自己买衣服了。柳妈入行以来这样的人她只见过一个人,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王姑娘也长的禄厢这般水灵,清高孤傲的,听说是大富人家的小姐出身,还喝过些洋墨水的。所以从来都是看着顺眼才接客,那些客人出手也阔绰,大凡来四月天的老板少爷们都是奔着王姑娘来的,终于好些阔太太们听说了此事一同前来四月天找王姑娘,若不是当时董先生出手相助,王姑娘估计就没有后半生了。没几年王姑娘便在南京城消失了,倒是董先生还是经常来四月天,来时总是欢快的样子,离开时却一脸悲伤……

哦……往事不堪回首了吧!柳妈回过神来,这禄厢果然和王姑娘有些相像,看她衣着清苦却一脸孤傲。

“柳妈,这些旗袍我能全拿了去么?”禄厢转身回眸,笑意盈盈的模样,柳妈欢喜地答应着好,这禄厢总会在四月天混出一片天地……

禄厢拿了衣服回了房间,她把衣服全部挂到衣橱里,那些大部分都是旗袍,另外拿了几件冬天穿的呢大衣,那大衣全是黑色的,长款。那些黑色可以裹住身体里的温度不让它们在冰冷的寒冬四散开去。禄厢换了一件旗袍,白色的棉布底,上面清浅地绣着一些小花。衬着禄厢凹凸有致的身材,禄厢有些不敢相信这镜中的自己也出落的这般美好。

开了窗夕阳正斜照过来,禄厢拿了件披肩安静地坐在光里,感受这一室冷清,她想着这样的房间是不是以前也曾有姑娘来过,然后经过一次次的翻新除旧又变成了如今焕然一新的模样。曾经的那个姑娘是有怎样的眉眼,怎们风华绝代的面容……最终要沉浸在这红尘千丈烟尘里。她们如今去了哪里呢?是不是也有相爱的人,生一个漂亮的孩子然后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哎呀……这不是三少爷么……”门外是柳妈娇滴滴的声音,禄厢依稀从门缝里瞧见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西装革履的从院子里经过,他的个头挺高,似乎都要挡住照在禄厢身上的光线了。

那人从禄厢的窗口经过,透过开了的窗瞧见禄厢端坐在逆光里,禄厢正好撞上那人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审慎与好奇,禄厢捕捉到了那眼神里的惊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柳妈跟在三少爷后面笑的一脸欢快。

“菊儿,快出来啦,三少爷看你来了!”禄厢瞧着那三少爷眼神飘忽,倒像是久经风月场的人。从半开的窗户里禄厢瞧见那正中院门的1号房开了门,走出来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只是她长相如此美艳,黄昏里禄厢逆着光瞧着她媚眼如丝,暴露在空气里的臂膀白花花一片闪着人的眼睛。

“三爷,你来了!”只听得菊儿娇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一边搭上三爷的手臂,整个儿挂在了三爷身上,禄厢能感觉到院子里那些原本紧闭着的房门似乎都闪开了一条缝儿,那门后藏着都是怎样的心呢,躁动的,或者嫉妒的,或者悲伤的。

菊儿房间的门关了,伴随着那响亮的吱呀声,禄厢聆听到空气里那些闪开一条缝儿的门终于又慢慢关了去,院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清,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夜幕悄悄笼罩,禄厢有些倦了,刚想着要洗洗睡了去,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柳妈的叫唤“禄厢”

禄厢转身去开了门。

“禄厢?”柳妈见禄厢身着这身旗袍,顿时眼前一亮,禄厢这姑娘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的……这衣服一穿那由内而外的名媛范儿。

“收拾好了没,咱们该工作去了……”柳妈拉着禄厢就要走,忽然见禄厢还披散着发,连个妆都没上。

“哎呀!你这样子怎么行来,入了行就有入行的规矩啦,你看看你这头发,来来快坐下!”柳妈把禄厢按在座椅上。

“最好把头发绾起来吧,快点啦!”柳妈站在禄厢身后监视着要她把头发绾起来。禄厢有些无奈,乖乖把头发胡乱扎了起来。

“化妆你会不会的呀……”柳妈见禄厢一脸疑惑的表情,算了吧,这乡下来的娃娃。禄厢是真的没有见过女人们这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的。

“姑娘啊,你真的是神仙姐姐啊……”柳妈有些无奈,拿起粉饼给禄厢稍微扑了两下子,口红用的是浅粉,禄厢有些接受不了了那黏黏的东西涂在嘴巴上。

“以后你要多多学着点啦!”柳妈拉着禄厢就往屋外走,禄厢忍不住好奇往1号房瞟了一眼,那屋里亮起了粉色的亮光,仔细聆听能听到里面女人声声嘤咛以及男人的低吼声。

“别看啦!以后你混成菊儿那样子晚上就不用出来上班啦,自然有人养着你了!”柳妈说着脚下生风。那院子的迎春花没有白昼里开的那般热烈,它们也要投进这微凉的夜色,做那些有关春风有关蝴蝶的美梦。禄厢倒有些羡慕起菊儿来,她生的如此这般娇艳,被一个男人每日眷顾,做成这般模样应该算是幸福的事儿了吧!禄厢叹息着跟上柳妈的脚步。

禄厢看着柳妈的后背,那是四十岁女人自然该有的背影,岁月总是无情……柳妈年轻的时候该也是个漂亮的角儿吧,从现在的眉眼看来风韵犹存的样子。柳妈走的带劲,禄厢却真的有些倦了,她还穿着不太习惯的高跟皮鞋,细细的脚踝裸露在冷风里,禄厢哆嗦着裹紧了大衣。柳妈发觉禄厢走的缓慢,又拉着禄厢匆匆往前赶,那巷子深远而悠长,禄厢走着像没有尽头,她想起清水镇迷雾四散的清早,奶奶带着自己向那小树林进发,禄厢特别讨厌冬日里那些湿重的雾霭,黏黏地粘在脸上,天气冷它们终于被凝成小水珠滚落在发间。

“柳妈……我们是要去哪里?”禄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四月天”柳妈依旧心无旁骛

“今晚就要工作么?”禄厢心凉了半截,有些胆怯,跟着柳妈的步伐忽然就放慢了下来。

“禄厢?你是后悔了么?”柳妈收住脚回过身来一脸讶异。

“禄厢,如今到了这一步,你若是真的后悔,我也不拦你,若是他日叫我见你晚上在大街上做这门生意,别说我认识你,能进四月天的姑娘可都不是吃素的角儿,好了吧,事到如今你可得想清楚了先。”柳妈双手抱臂斜靠在巷子里的墙壁上。

啪嗒一声,禄厢都没瞧见柳妈是从哪里掏出的打火机和香烟,那打火机很是精致,红色的雕花,交缠盘错着攀爬而上。柳妈手中的香烟禄厢从没见过,细长而且精致。

禄厢想起那货车司机被烟熏的黑黄的牙齿,心中一阵翻腾,逼迫着自己不要想不要想,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那张狰狞的面孔。

禄厢兀自往前面走去。

“禄厢!你干嘛去啊,等等我来!”柳妈一手拿着烟,一边拉住禄厢。

“你先等一等呀!你这儿给我想清楚了!不要以后又是后悔又是悲伤的!上了这条道儿就没有说后悔的话,除非你傍大上了哪个大款,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柳妈虚眯着眼睛抽着烟,那眼睛里的落寂禄厢瞧的真切。

‘柳妈当是个有故事的人’禄厢心下思量……

禄厢在四月天呆了有一阵子,一直不知她酒量却是四月天所有姑娘里最好的一个,因着酒量的缘故,禄厢倒是从来没有委身过哪个客人,钱倒是和其她姑娘赚的相当。这倒叫那些姑娘嫉妒了些,柳妈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禄厢总是傍晚去四月天,去了总要陪客人各种类型的酒喝,后来禄厢便有些厌倦了。

“柳妈……”傍晚时分禄厢推开了柳妈的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香水味儿,禄厢叫不出名字,那种尖利的刺激让禄厢总有想躲开的冲动。

“禄厢啊?什么事儿啊?你来找我?”柳妈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着眉儿,轻轻抬起眼睛头也未回从镜子里同禄厢打招呼,禄厢自己的妆容倒也学的有模有样了,只是有时拿捏不好妆容总搭配不了身上的服饰。

“柳妈,我今儿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了。”禄厢靠在门边上没有进去,她是厌倦了四月天里那些虚幻的表情以及那些浓烈的酒糟味儿。

“身体不舒服,你就在家歇着吧……”柳妈一边描着眉毛一边从镜子里瞧着禄厢懒懒的表情。禄厢低垂着头,得了柳妈的允许转身朝自己房里走去,黄昏渐渐从屋顶弥漫过来,禄厢呆坐在房里,桌子上的玻璃瓶子插着几只禄厢叫不出名字的草,它们长的愈发健硕,葱茏的叶子张扬在室内素净的氛围里,院子里陆续有姑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们大多欢乐地相互打着招呼,一簇拥往远方走去,禄厢明知道那一张张如花笑靥的后面掩饰了太多心酸和悲戚,但却总是被那些明媚的笑脸迷惑,一次次形成错觉,外人总以为她们是欢快的,从来衣食无忧的样子。

终于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禄厢能听到空气里细微的脉动,禄厢的思绪还在飘飞,门外听来吱呀一声,应该是菊儿的房间么,禄厢静悄悄地坐着,室内一灯如豆,院子里响起高跟鞋尖细的跟儿踩在青石板上错落有致的哒哒声,禄厢听着那声音,心中更加疲倦,姑娘们大约都是走光了,这几日来禄厢大约能从她们的脚步轻重缓急猜的到来人是谁,菊儿的脚步最是轻快。禄厢见菊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起身往里屋走去,这季节里的轻纱罗帐禄厢瞧着心中越发觉得寂寥,懒懒地躺在床上,院子里愈发变得安静,早春,旁晚依旧寒冷,禄厢瑟缩着裹紧被子,想着今晚的四月天该是和以往一样犬马声色的样子,想着想着禄厢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等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笑闹声,禄厢才从梦里惊醒,这会肚子有些饿了。禄厢从床上爬了起来,听着院子里菊儿甜腻的笑声,来人应该是三爷的,禄厢今日里陆续从众姑娘口中听说了这个三爷,倒是颇有来历的样子,听着禄厢总是一笑,着实不想掺和其中,思绪远远地飘了起来,禄厢慌忙收拾妥当开了门往门外走去。

“哟!禄厢今儿没去坐班啊?”禄厢本想着悄声溜出院门,却不想被菊儿抓着不放,菊儿靠在三爷的肩膀上,转身扭着腰肢,院子里通明的灯光照见菊儿一脸温润的笑容,眼睛里的嘲讽,禄厢却瞧的真切。那三爷却是面无表情冷着脸坐山观虎斗般。

“恩,今儿倒是没去……”禄厢朝菊儿浅浅地笑,说完便转身朝院门外走去,夜色里禄厢一身白色的棉布旗袍外罩一个白底印粉花的披肩,那披肩边上挂满流苏,夜风吹来,飘摇不定……

菊儿瞧着禄厢清瘦的背影咕哝了句“装什么清高!”,禄厢倒是装着没入耳,想来并没有和菊儿有什么过节,岂料她这番为难,也许是众姑娘大多见了事情冷暖很多感情也便收藏起来,菊儿倒是心直口快的,禄厢想着便笑了起来。

在巷子里黑漆漆一片,禄厢七七八八地拐过来,走着倒有些累了,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平日里,姑娘们总是叫着外卖,今儿想着自己出来找点吃食,出了巷子却见街上灯火通明,街边摆满了各种小吃,禄厢偏爱甜,南京人的饮食习惯却总是达不到她的要求,嗅着空气里那些辛辣的,咸腻的味道,禄厢却没有食欲。忽然一阵甜香传来,禄厢嗅着香气寻去,见一老头满头华发,精神却异常矍铄。

“姑娘,你是要买糖炒栗子么?”老人见禄厢来,笑的一脸慈祥

“恩……是甜的么?”禄厢小声问了句,老人便笑了。

“姑娘是南方人吧,这么喜欢吃甜的,那待会给你多放点糖呀!”老人说着挥动手中的铁铲快速翻动着锅里的栗子它们已经熟透了,散发着香气,禄厢瞧着他从旁边沸腾的锅里舀出一勺糖浆呼啦一下泼在板栗上,顿时甜香扑鼻,禄厢嗅着那香味不断咽着口水。老人细心地为禄厢包了一包,禄厢抱在怀里热乎乎地暖,忍不住拿出一颗放进嘴里,有些烫接触到空气里的冷立马降下来温度,入口,禄厢首先感受到了那壳上的甜,溢满幸福的脸,禄厢拐进巷子里,月色并不明朗,恰好能照见巷子的小半边,禄厢抱着栗子沐浴在月光里走的轻快,她太想快快回去,就着月光品尝这早春迟来的糖炒板栗。

禄厢抱着板栗心情大好,显然是忘记了刚刚从院子里出来被菊儿的一顿讥讽,这会来到院子里才想起刚才离开时候的尴尬。她悄悄走进院门,院子里一片倒是安静,正对着院门菊儿的房间亮着灯光,那粉色的灯光,禄厢瞧着便有些扎眼,想着这样突兀的光线人如何能睡的好,心下思量便轻轻移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可惜了今夜这院子里夜凉如水的月色。

开了门,禄厢饥肠辘辘不换衣服就坐了下来,打开一层层油纸包的板栗,室内就弥漫着阵阵甜香,禄厢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禄厢吃的满手都是糖,记起小时候在清水镇奶奶偶尔从王家得来的几块冰糖,禄厢总要甜腻着吃上好久,那时冬天禄厢忽而就忘却了那些浓重弥漫的雾霭……禄厢想着心中却是五味陈杂,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经脸颊滴到脖子里就成了冰。禄厢吃了板栗热乎乎地泡了热水澡钻进被窝里迷糊着睡着了,很多年以来那些渐次迷蒙的梦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久远……

黄昏又听城头角,病起心情恶。

药炉初沸短檠青,无那残香半缕恼多情。

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

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

梦里禄厢又听到不知哪个时期的老师在台上念纳兰的诗词,那时窗外阴雨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禄厢等了好久却迟迟没有雨季……

清早,日光从院子里斜照进窗来,禄厢被光线叫醒了。早春的寒气更是逼人,禄厢懒懒地拥着被子瞧着日影渐渐高过窗台,光线里那些尘埃浮浮沉沉地飘荡,禄厢想起早年清水镇迷蒙的雾气,奶奶禹禹独行的背影在雾色里渐行渐远,年月在迷失在角落里禄厢找不见了,奔向三槐堂恢宏的殿堂里,年月里,王家又是盛大的祭祖仪式,禄厢瞧见三槐堂里人来人往的,辨不清他们的面容,槐似乎又长高了一截,去到禄厢碰触不到的空气里,禄厢远远地瞧着槐立在自己抵达不了的空气里呼吸,想着有空要问一问他上面的空气是不是更新鲜一些的。时光却匆匆走远了,禄厢拼命追赶却如何也不能往之……

“禄厢!”门外是柳妈的声音,这样清早的柳妈来敲门不是催着吃饭就是催着起床买新衣裳了吧,每隔一段时间柳妈总要过来找禄厢一起逛了南京大大小小的店铺。去淘点一些平日里难能见着的小玩意。禄厢却没有这样的兴致,每每懒懒地跟在柳妈后头,一家家地逛着,禄厢走着快睡着了……

“禄厢!”禄厢想着又要沉入梦里,门外柳妈的门却敲的更响,禄厢终于坚持不了下了床来。

“来了……”禄厢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来,穿过紫纱罗帐,开了门……

只见门外柳妈一袭紫红色的旗袍外罩一件黑白镶嵌的皮草,瞧着那毛色应该是狐狸的吧,着实珍贵的样子。

“柳妈?”禄厢是瞧多了柳妈这样从来华丽的衣着,这会倒也没了感觉,只是柳妈近来似乎也是爱上了旗袍一般,那些艳丽的颜色开满一大朵一大朵盛开的牡丹。只是不知柳妈如何对自己这般周到,较之于其她姐妹,自己总是比她们多了些殊荣,柳妈做什么事情总要带上自己的,你看这早春还是寒凉,柳妈从巷子口带来的早点总是不会少了禄厢一份。这份热腾腾的心情,禄厢憋着浓浓的鼻音。

“柳妈,你看你这是……与我这般照顾,其她姐妹要吃醋了的……”禄厢说着却不愿意接柳妈手中的早点。

“快拿着来,我这会儿还忙着呢!”柳妈一把塞了禄厢满怀,里面一袋豆浆热腾腾地烫了禄厢一个趔趄。柳妈见禄厢接着了早点便转了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禄厢想着柳妈这些日子来忙的见首不见尾的,总是一脸开心的模样,想是遇见了心仪的男子么?转念一想,柳妈在这一行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只听说她自己年轻那会儿倒也是“四月天”出了名的角儿,后来似乎是因为哪个年轻的少爷动了情,这种事情历来皆是有始无终的,真的能修成正果成了气候的古来没有几个的。禄厢忽然就觉得有些伤感了,既然入了行就只能这般硬着头皮走下去,真要是说个想法什么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禄厢呆呆地瞧着冒着热气的早点,伸手摸了摸那袋豆浆,依旧热的烫手,禄厢拿了吸管吸了一小口,入口温润就是这种热的适中却不会烫口的温度。身上忽然就暖和起来,禄厢懒懒地坐在桌边,柳妈知道自己从来不喜荤,也怕自己素包子吃久了总要腻的,所以每日清早总要变着花样来给自己买各种早点,禄厢想着鼻尖酸酸的,身边也能有这样对自己颇加照顾的人实属难得!

白昼里,姑娘们一般是没什么事情,大多懒懒地窝在房间里躺着假寐,大凡有几个相处较好的姑娘总要窝在一间屋子里打牌唠嗑什么的,禄厢是喜静的,所以从不和姑娘们聚众,院子里这样的人除了禄厢还有个菊儿,菊儿她似乎是见不惯那些姑娘们的泼辣劲儿,总是高昂着头从院子里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尔后没有了声响。对于这样的女子,禄厢总是有千万个好奇的心思却只能静静等着观察,她想着菊儿应该也和自己一样的,等在暗处默默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许是特别的人之间总是有着那种不能避免而又磨灭不了的相互吸引……

禄厢懒懒地躺在卧室的卧榻上,侧耳聆听着院子里的风吹草动。院子里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禄厢听着这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个男人的,落脚处沉稳有力,禄厢听着这脚步声想着这该是个性情稳重的男子了,偷偷起了身靠在窗子里透过微开的窗户缝儿瞧见来人一身西装笔挺的,修剪的整齐适中的板寸儿,来人眼神犀利,走到院子中间却收住了脚,四下里瞧着院子里紧闭的门窗,这会儿姑娘们应该都是午休的吧,日头正暖洋洋地照着院子,禄厢瞧着只觉得白花花一片。这会儿柳妈应该是还没有回来的,这男人瞧着一身正派的模样,怎么会跑来这柳花深巷了呢?看着倒也不像是误入。禄厢想了想轻轻开了门……

禄厢今儿穿的是件白底儿胸口开朵浅紫色牡丹的棉布旗袍,那旗袍裁剪的极好,衬着禄厢凹凸有致的曲线,禄厢站在光里看不清来人的脸庞。

“先生,你好!请问你找哪位?”禄厢抬起右手遮住了额上晃眼的日光。瞧见了那眼睛里的惊艳模样。

“我找你!”似乎早已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男人又恢复了禄厢从窗户里瞧见的冷峻模样,说着径直走向禄厢的房门,禄厢来不及阻拦,吱呀一声门开了,禄厢原本穿着的棉拖踉跄几步站稳了,却见男人在屋子里一脸玩味瞧着禄厢的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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