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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不期光临-> 第二十一章 李露真的叫李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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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李露真的叫李露吗?
- 元朗整容期间,福仔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调查李蜇的信息,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李蜇和慕容雪交往期间,基本上深居简出,和外界少有联系,在这一年多,见过李蜇的人都寥寥无几,这些见过他的人也不过点头之交,真正说上几句话的人更少。他在慕容雪家的首城国际和慕容雪共同居住过小半年的时间,邻居一共和他打照面的次数都只有两三次。楼下的物业管家也说李蜇基本上从来不出门,她们见过的次数也不多,更别提见他与谁来往了。
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没有稳定的正式工作,没有亲密的社交圈,福仔有些一筹莫展。李蜇这一年的活动基本上全是围绕慕容雪,他是生性不喜欢交际,还是有意减少自己的社会属性?越是调查,越是发现李蜇是个谜。
福仔找出了李蜇前些年参演的所有剧,动用他之前做狗仔时积攒的所有人脉,联络了二十几个人,有编剧,有场务,有群演,有场记,所有人都说已经两三年没和李蜇联系过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李蜇一直是个能吃苦耐劳从不抱怨的人,片场的戏无论长短,他都任劳任怨地拍到导演满意,片场无论谁有什么事儿找到他,他只要能帮忙基本上从不推辞,
时间久了他在片场的人缘特别好,虽然他一直没出演过什么重要角色,但是因为相貌这几年越来越向能赢得女性青睐的方向靠拢,再加上他在片场人缘好,他这几年基本上片约不断,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在圈子里销声匿迹了。
京都很多外来人口,这些外来人口居无定所,都是靠租房子,他们像候鸟一样在这个城市的东南西北来回飞来飞去,演员尤其是群众演员,这个职业本身就注定了比一般职业更不稳定,他们租房的信息租期半年以下的基本上都无从查起,要么短租,要么合租,还有朋友之间的蹭住。李蜇这个人在片场的收入不高,但是据认识他的人说他从来不和人合租,宁愿住条件差点的地下室,也坚持一个人住。没有人知道他不在片场时,住在哪儿,有一个群演说记得见他从影视城大门外的8路公交车坐过几次车。
还有一个男性群演给福仔提供了一些相对有用的信息。他是个小胖子,平时不演戏的时候喜欢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探寻各种小吃美食,有一次他发现了一种地锅火烧,这种火烧必须用明火的地锅才能考出来,这玩意制作起来又费时间又污染空气,环保查的严的地方根本就没法干,可他对这种食物情有独钟,几天不吃心里就惦记的很。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一个很大的城中城的农贸大市场中有一家店专门卖这个。只是这个城中城距离影视城太远,而且店老板只有上午才营业,中午十二点前就打烊收摊,他为了一饱口福,还是耐着辛苦挤了几趟8路公交车,没想到有一次遇到了同样在片场当群演的李蜇。
通过和李蜇攀谈,他知道李蜇住在城中城的前一站,每天都会一大早挤车去影视城,于是他就将捎带火烧这件事儿拜托给了李蜇。李蜇很热心,欣然允诺。从那以后,只要李蜇去片场,他都会让李蜇帮忙带火烧。遇到发工资的时候,他还会让李蜇多带些,给片场其它人分一分。
“李蜇,这个人,人不错,别看我们在片场都挣得不多,他从来不贪小便宜,你看帮我买了那么多次火烧,每次剩下的零钱都是一毛不差的还给我。这种品质在别的地方可能不稀罕,在我们这儿可不一样,我们这儿的人都是东南西北来的,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能占的便宜绝对得占,为了一盒盒饭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多的是。我就很佩服李蜇这一点,自己过得一般,只拿自己应得的。”小胖子正参演一部古装剧,他在剧中扮演一个乞丐,他用手一边撩拨额前的污蓬蓬的头发,一边给福仔评述李蜇的为人。
“你认识李蜇的时候,他也许不在乎小钱吧。你们一起演过戏吗?他片酬应该不低吧?”
“你还真别说,我们还真在一起演过同一部电视剧。就是在演同一部电视剧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片酬不低,最起码比我高不少,不过可真看不出他过得比我好到那儿。年纪轻轻的对自己很抠门,我们片场的聚会他从来没参加过,收工以后就去挤公交车。至于住的地方,你想想城中城那种地方,能好到哪去儿,听说还是住的地下室,一住就是好几年。一个小青年,没有拖家带口的,住的不好,吃的不好,演戏倒是很拼,只要能挣钱他什么戏都接。”
提及和李蜇参演的同一部电视剧,小胖子异常的兴奋。那是一部古装剧,他出演的角色不定,一回是路人甲,一会儿是路人乙;李蜇则不同,他在剧里虽然也没有名号,却是一位大将军旁边的副将,台词没有几句,出镜却是固定的,不用像他一样每天变换不同的造型和服装,最后没有一个角色能被观众记住。据小胖子描述,那时候的李蜇虽然参演的是个副将,却也气宇轩昂,他凭着记忆说,不觉得李蜇比那位大将军逊色多少,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他感觉说不定那天李蜇就能红了。
福仔去过李蜇生活过好几年的那个城中城。他还在一个经常卖给他一些小道消息的协警那里找到了李蜇租住过的那间地下室,地下室里的租户自从李蜇搬走,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拨了。房东虽然是个二手房东,却一直没有换。据他自己介绍,他从二十出头就在附近当二手房东,附近很多房子都是他负责出租。他从房东手里低价租过来,然后转租给有赁房需求的外来客,不收取中介费,很多人愿意找他,他手里的房子空置率很低。介绍这些时,这个小房东一脸的洋洋得意。
福仔给他打听李蜇信息时,表明的身份是某事务所的律师。听到律师打听已经搬走很多年的李蜇时,他还蛮震惊的。他对李蜇印象很深,李哲是他经手的为数不多的老租客,在他的印象中能连续住上几年地下室的年轻租客不多,李蜇是其中一个,李蜇给他的印象一直很好,除了有一段时间偶尔拖欠房租,其它的方面,从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来讲他都很满意。
李蜇在他这儿租房时间最久,他还为了应对检查,用李蜇的身份证办过暂住证,到现在他还留存着李蜇身份证的复印件,确切的说他手里留存了不少外来人口的身份证复印件,基本上都是长期租客的,这些身份证经常用来应对各种检查。李蜇的身份证复印件给到福仔手里时,纸张已经发黄,复印的人头像乌七八黑,文字和数字也有些重影,福仔原本是打算拍张照片留存的,当房东听说李蜇已经出了意外事故年纪轻轻就死了,他觉得再留存李蜇的复印件有些晦气,索性直接将李蜇的复印件给了福仔。
在这趟对李蜇出租房的走访中,福仔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但是他遗漏了一项最大的线索,在这趟走访中,房东反馈的信息中从来没提到过,李蜇的母亲阴云曾和他同住过很长时间。不是房东故意隐瞒,也不是他对李蜇这位母亲没有什么记忆,相反,真的聊起来他兴许还能记起不少有关阴云的趣事,阴云居住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给人的印象可比她老实巴交的儿子深刻多了,比如她每次五颜六色的的盛装出行,比如她在广场上和当地回迁大妈的大打出手,她的很多行事,在那时大家看来都像个小丑,当时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过后真正记得小丑的人并不多。
房东几乎忘了,李蜇走的时候,房子里曾经还有一位和他同住的人。直到福仔从李蜇的老家回来再次拜访他,证据凿凿的提及阴云,他才想起那间地下室里的确还曾住过这样一位半老徐娘。
元朗已经好几年不拍戏了,和他有过交际的演职人员越来越少,福仔能找到的有用信息越来越少。他剪辑了所有李蜇参演的电视剧剧照,距离现在越近,剧照越多,说明他的片约越来越多,马上熬到一个群演的出头之日时,他怎么就销声匿迹了?在和慕容雪交往之前,他已经不再从事演员这个行当了,在这之前的一年多里,他都在干吗。一个一名不文的群演和慕容雪这样的富二代,二则之间的鸿沟如此之大,他是怎么一步到位走进慕容雪的生活的。
福仔仔细对比了李蜇和慕容雪的履历资料,两个人的人生轨迹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李蜇几年的时间做了什么样的蜕变,一下俘获了慕容雪的芳心,这或许才是元朗想要的。对李蜇的疑问点越多,福仔越是难以理出头绪。
在京都,太多外来人像是漂萍无根的蒲公英,有的能扎下根,有的又飞走了,李蜇就是属于那没有扎下根的,为了找到李蜇的根系,福仔做了最坏的打算——离开京都,去李蜇的老家,这只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出的选择。
在对李蜇过往的行踪苦寻无果时,福仔打算暂时将调查重点放到李露身上。他接触调查的一干人中,没有人听说过,李蜇还有个姐姐,但也没有人否认李蜇有个姐姐,在他们的印象中李蜇似乎总是独来独往。福仔根据元朗提供那个车牌号找到了那家车辆出租公司。
这家叫宏鼎的车辆出租公司并不大,位置很好找,就在通往东郊主干线的高架桥下面,那里是一大片汽车城,里面主要以汽车售卖为主,车辆出租公司只有两家,一家主营中高档豪华车出租,另一家也就是这家宏鼎车辆出租公司,主营中低端车辆出租。冬季并不是租车的旺季,福仔进入宏鼎车辆出租公司的园区时,满眼看到的都是各种车辆,看到的租客却不多。租车公司的门头像个大集装箱临时改造而成,和传统门头包装不一样的是,这个门头整体包装走的是美式风格,集装箱上的文字和画面都是涂鸦,炫彩的变形金刚造型栩栩如生,如果不看门头上的文字,福仔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大型创意街区。
集装箱里的空间比福仔想象的大多了,他一进去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招呼他。小伙子以为他是来租车的,一上来就打算穿上羽绒服外套带他先去外面看看车型。
“不用麻烦了,我一位朋友托我来查询一下她的车辆租期还剩多少,她的租赁协议找不到了,我想如果她的租期到了,我想续租她开的那辆车。”
“没关系,我们这边有电子留档,我让同事给你查一下。”小伙子放下羽绒服带福仔直奔玻璃隔间的业务区。
“小姐姐,帮忙查个客户的租赁信息,看看还有多久到期?”小伙子嬉皮笑脸地对电脑前的后台业务员说。
“离我远点,你闻闻你身上的烟味儿,熏死人了,回头主管知道了又得说你。”业务区是开放式的,小伙子一靠近,业务员就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熏味儿。
“不抽烟哪有业务,我不抽烟,也得陪着客户抽烟。对吧,大哥。”小伙子从福仔一进来就知道他是同道中人。
“待会儿出去抽。”福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小伙子,小伙子也没推让,接过香烟夹在了耳朵后面。
“大哥,要查的车牌号说一下吧。”
福仔凑了过去,报了李露那辆车的车牌号。电脑屏幕上很快显示了这辆车的所有相关出租信息。这辆车是以公司名义租赁的,登记租赁人身份证和驾驶证用的是一个叫卢萱萱的名字,不是李露。
“信息都在这儿了,你具体要查什么?”
“这车还有多久到期?能拍张照片给我朋友发过去吗?她的租赁协议找不到了。”
“这恐怕不行,得需要本人出示身份证,这里面有租赁客户的身份证和驾驶证编号。”业务员一口回绝。
“我这个朋友在外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种情况不能通融一下吗?再说,如果还车迟了,也影响我续租不是。”
“小姐姐,让这个大哥出示一下他的身份证不就行了,马上快到期了,能出一单是一单,再说人家是朋友,里面的信息也就是个编号,又不是原件或者身份证,中午请你吃饭。”
前台业务员犹豫了一下,将电脑屏幕推了推。“赶紧拍吧,记得提醒你朋友及时还车,不然有违约金的。”
做业务的小伙子出业务办理区时,俨然已经和福仔成了好友。两个人出了集装箱,在室外垃圾桶前一边聊天一边吞云吐雾。小伙子年龄不大,烟龄时间不短,抽烟的时候,小伙子很健谈,福仔很喜欢这种人。
“你们这里长租业务多吗?”
“还行,咱这个公司主要是经营中低档车,租金不高,这几年经济不好,中低档车有市场,半年和一年的长租占到两层,短租占到八层。大哥,你是打算长租,还是短租?”
“和我这姐妹一样。”
“你这姐妹是长租一年,她这单是我做的,哥,我加你个微信,回头要是有好车型我推荐给你。”
福仔给小伙子又递了一根香烟,小伙子接烟的时候顺便加了福仔的微信。
“长租一年的话,车开走一年都不用再过来了吗?”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违章太多,得拿驾照过来配合交罚款扣分。你这姐妹是干什么的,对京都路况不熟还满城里乱串,车开了小半年,光违章的罚款好几千,快顶上她租车的钱了。”
“解决违章也是得找你?”
“那可不,谁的业务谁服务到底。哥,你干嘛非租这辆车,你姐妹给你推荐的?”
“图便宜呗。我姐妹不也是图便宜才租的这款车。”
“你姐妹可不像差钱的主儿,姑且不说她每次来那一身的行头,就她住的京西别墅片区也不是咱一般老百姓住得起的。你这姐妹说是给别人租的车,她说这话,我倒是信。”
“你去过她住的地方?”
“没有,就是知道个大概位置。上次不是办理违章吗,办完她本来要送我回公司,可中间接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儿,导航的时候我看她定位是京西别墅那一片。哥,你是不是也住那一片?”
“你看我像是住哪一片吗?”福仔抽口烟,笑问。
“你别看我们公司出租的都是中低档车,客户深藏不露的多的是,对面公司——看着都是豪车,客户真正有钱的可不好说,这年头,什么可都说不准。”
“对面生意怎么样?”
小伙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大环境好的时候,还凑凑乎乎,这两年都白搭,你看半天了哪有什么客户。你那姐妹倒是问过我对面一款保时捷的价格,不过人家不是问的租的价格,问的是买的价格——”
“我这姐妹一向爱显摆,逗你玩了吧——”
“我看她说话的口气不像,听她说很快有笔生意做成,成了能挣不少钱。我觉得她那个劲头好像是能立马提车,我还说给她介绍保时捷4S店的朋友给她呢,她还存了我那朋友的微信。”
“看来我这姐妹最近一直在闷声发大财呢。行,你先忙着,回头把你4S店朋友的微信也推给我,我也考虑一下。”
临走,福仔把剩下的半盒香烟都给了小伙子,小伙子感觉又捡了一个有钱人客户,看着福仔使出去的小破车,他一边给福仔挥手说“回见”,一边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
福仔没想到卢萱萱竟然认识自己。他循着租车登记信息查找到卢萱萱时,发现卢萱萱也在影视城上班。凭他多年的调查经验,他感觉卢萱萱这条线八成和李蜇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冬季的影视城尤其显得冷清,片场除了拍片的人,到处都看不到人影,连停车场停的车辆都少的可怜。福仔一下车就往外套里缩了缩脖子,影视城里的风尤其的冷,像刀子一般往衣服里钻,福仔感觉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影视城他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个地方在他刚做狗仔时是经常光顾的地方,那时候还没有买车,他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坐地铁跑到这里就为拍点明星的行踪花絮,那时候可比现在苦。上次为了调查李蜇,他联系了不少以前影视城的人脉,前两次来游客比现在多,拍戏的剧组也比现在多,福仔知道快到年底了,影视城进入了一年一度的淡季,淡季的影视城清冷萧条,很多群演都已经打包准备回家过年了,他不知道这一趟能不能找到做群演的卢萱萱。
影视城的一个古门楼下悬挂了一排海报,有两张海报已经被凛冽的北风吹掉了一半,福仔瞅了一眼海报,从古门楼下穿了过去。他看到了卢萱萱正在参演的那部古装剧,只是海报上只有四五个主角,海报上的信息显示这部古装剧还没有杀青,那在拍摄现场找到卢萱萱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一路走过去,福仔问了好几个人。在一扇雕花门前,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冲着四合院里喊了一声:萱萱有人找。男人喊完冲着福仔说,让他在门口等着,说完他就抱着一捆道具就往停车场方向走了。福仔刚点燃一支香烟,就听雕花门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询问:谁找我?福仔从门影里走出来一看,一个里面穿着古装戏服,外面套着绿色军大衣的女演员正着急忙慌的走出来。她头上是很简单的古装造型,妆容也很简单,福仔一眼认出这人就是他要找的租车信息登记人。福仔刚要自我介绍,萱萱看到他却突然露出意外之喜的神色。
“福仔,是你找我!真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小福仔。”
福仔被她这么一叫有些懵圈了,他原本给自己编造的人设是一家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听到萱萱这么直呼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这个编造的身份是用不到了,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的这位萱萱。好在他随机应变能力很强。
“你变化真够大的,我都认不出来你了。”福仔说。
“是吗,变漂亮了吗?你倒是没怎么变化。怎么想起找我了,是不是想爆一下我们这部剧主角的什么料?”
站在风口里的卢萱萱冻得嘴唇都发紫了。她一边和福仔谈笑风生,一边来回跺着脚。片场冬天的日常拍摄生活很苦,更苦的是无聊。福仔的意外到访,让卢萱萱分外开心,哪怕是聊些没用的话题,她也觉得不错。
“你现在有空吗?我看那边有家还在营业的咖啡店,要不我们去坐坐。”福仔看着在风中瑟缩发抖的萱萱有些于心不忍。
萱萱从军大衣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爽快的答应了福仔的邀请。
咖啡厅开着空调,室内和室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是一家打着咖啡店,其实什么都经营的小餐厅,各类饮品和小吃点心都能要到,价格不菲,口味一般。旺季的时候客人多半是游客,现在的客人多半是片场的工作人员和影视城的商户。
福仔点了一杯可乐,萱萱点了一杯奶茶,他们靠窗而坐。京都的阳光依然灿烂明媚,迎着明亮的日光,福仔还是没想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萱萱。他偷偷翻了翻朋友圈的通讯录,果然有一个备注叫萱萱的朋友,不过两个人从来没有过聊天和互动,估计加完微信,两个人从来没有过联系。福仔迅速翻了翻萱萱的朋友圈,以期获得更多有关她的个人信息。
“说吧,是想知道点我们这部剧男主角的行踪,还是女主角的行踪?”萱萱嬉笑着对偷偷翻看朋友圈的福仔说。
“我现在改行了,和朋友合伙做了一个影视发行公司。”
“那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好事儿吗?”
“我听朋友说你也注册了一家影视公司,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你听谁说的,什么影视公司,要是有钱开公司了,冷天冻地的我还在这儿受洋罪。”
“公司租车信息用的都是你的证件,那辆哈佛不是你在开?你还哭穷,演员就是演员。有好资源,我们一起分享,开公司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不亏以前是做狗仔的,连租车信息都知道。不过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是我一个姐妹租的,用了一下我的证件。”
“你姐妹是开影视公司的,没说拉你一把,还在片场做个群演?”
“她呀,也就吹吹牛,那公司估计也就是个皮包公司,和她有没有关系还另一说呢。我们在一起混片场这么多年,谁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
“她以前也混片场?”
“嗯,和我一样,也是群演,前两年还和我抢饭碗呢,这几年说是和朋友合伙开公司,说不干就不干了,反正我们现在这点片酬人家是不看在眼里了。前段时间,还请我吃了顿大餐。”
“说不定人家真开了公司,要不怎么现在又是租车,又是请你吃大餐。”
“你要说她傍了个大款,我信;你要说她开公司发财了,打死我也不信,就她那两下子,不可能。”
“也有可能,你这姐妹长得肯定不错。”
“那是自然,我们做演员的,最起码得上镜,我这姐妹身材绝对一流。”
“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和你这姐妹认识一下,说不定人家真有影视方面的资源呢。”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一听女人长得好身材好,就打着各种旗号想泡人家,连大名鼎鼎的小福仔也不例外。”
萱萱开玩笑的调侃福仔,她说话时故意强调了一下“小”。当年认识福仔时,福仔还是初出茅庐的狗仔,为了多爆料一些明星的私生活,他通过各种渠道认识了不少群演和片场剧务人员,只要是能提供明星行踪信息的人员,他们都会尝试着接触,甚至交朋友。
萱萱就是在一次喧闹的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福仔刚爆了一个明星的大料,在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狗仔了,可能因为他长相的原因,朋友和同事介绍他时总习惯在前面加个“小”字,正因为这个“小”字,萱萱在陌生人众多的聚会上对福仔的印象特别深刻。她笃定的认为,这个小个子男人一定可以在娱记圈里混出点名堂。只是她不知道没过几年,福仔就另起炉灶单干起了咨询调查公司。
这个当年小巧玲珑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感觉挺惊讶的,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开起了影视发行公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我这也是从业务角度考虑不是,当然了,你要是有影视方面的资源,咱们也可以考虑合作,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得了吧,我要不是说我姐妹身材一流,你会想认识!不过你也别痴心妄想了,我这姐妹好像有男朋友了,据她说有钱,长得还帅。”
“你没见过?”
“没有,别看我和方露玩的这么好,她从来没让我见过她男朋友,唯恐谁给她抢走了似的。有一次我开玩笑,她还急眼了,非给我看她和男朋友的照片,要不是看了照片,我还真怀疑她这个有钱男朋友是编出来的。说来也奇怪,方露这个人什么都爱炫耀,那时候在剧场,买件新衣服恨不能全剧组都知道,现在交了个有钱有颜的男朋友到遮遮掩掩起来,可能和她年龄有关系,据她说她那个男朋友比她小。比她小,又有钱,难怪她没有安全感。”卢萱萱感喟说。
“你和方露关系这么好,她从来没和你谈起过她的影视公司吗?”福仔听到卢萱萱提到方露这个名字,陡然警觉起来,他需要核实一下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我倒是想沾她这个公司点光,知道她有这么家公司后,问过她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她说这个公司也是她男朋友的,她什么都做不了主。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是她自己的公司,有什么好事儿她能不想着我吗,方露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仗义的。”
“她男朋友叫阴云?这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你说公司营业执照上那个名字啊,公司注册用的是别人的名字,她男朋友好像叫什么李蜇,方露平时都叫他阿蜇。我看你也别太指望她那个公司,说不定她男朋友也是给别人打工,要真是自己的公司,注册法人还用别人的名字啊。”
福仔确定无疑,李露是个假名,方露才是李露的真实姓名,李蜇和李露不是姐弟关系,而是情侣关系,而且是一对不对外透露关系的情侣。卢萱萱也压根不知道,方露口中那个有颜有钱的男友李蜇曾经也混迹在片场,是个并没靠演戏熬出头的群演。
“你都怀疑方露的公司是皮包公司了,还这么大胆把自己的身份证、驾驶证借给她去租车。”
“这你就不懂了,谁让方露是我好姐妹呢,人家平时很仗义,我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吧,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用我证件租个车我再拒绝,还算什么朋友!再说,在京都这种地方,我猴年马月才能买起车,方露租个车,没事儿带我兜个风也是好的。”
“看来还真是个法盲。”福仔在心里想。
“方露没有驾照吗,她怎么不用自己的证件去租车呢?”
“怎么没有,她的驾照还是和我一起考的呢。她说她的驾照也租了一辆车,不过我没见过她开另一辆车,每次找我出去玩儿,她都是开那辆哈佛。上次喝多了,还吹牛说下次再带我兜风开保时捷呢,好家伙,我心想能带我坐BBA在京都逛一圈,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福仔在这个空气中漂浮着各种食品味道的咖啡馆和卢萱萱消磨了一上午的时光,快到饭点时,他还在咖啡馆请卢萱萱吃了个简单的午餐。两人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一边吃一边相谈甚欢。福仔从卢萱萱的口中收获颇丰,卢萱萱也从和福仔的东拉西扯中填补了一下寒冷冬日片场工作的空虚,顺带蹭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想到今天不用再吃剧组冰冷的盒饭,她心中满是欢喜,送福仔走时,她说没事儿让福仔多来找她玩儿,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冬天的片场真是又无聊又辛苦,为了生计,只能咬牙忍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像方露一样熬出头,一想到这些,卢萱萱刚才聊天的兴奋劲儿就荡然无存了,她穿着臃肿的军大衣失落地走回了刚才出来的雕花门,古香古色的雕花门和她军绿色的大衣极不相称。福仔从卢萱萱慢腾腾的背影,似乎看到了无数群众演员的缩影,明星梦最后都碎成了填饱肚子吃饱饭的卑微诉求。李蜇可能就是发现了群演这条路不好走,才另择捷径的吧,演一辈子戏可能也没有傍上慕容雪这个富二代赚的多吧,只可惜他命运不济出了意外。那么,如果说李蜇靠吃慕容雪,方露靠吃李蜇,那现在李蜇不在了,方露靠吃什么呢。难道靠慕容雪给的那60万墓地费。福仔想到了元朗给他提供的另一条线索,他很怀疑方露会拿出这60万去买什么墓地。
福仔给客户汇报调查信息,一般都是有了明确结果之后,除非有些特别心急或者不信任他的客户,他会不间断的整理出一些资料给客户发过去。对元朗这个客户,他是区别对待的,一方面是基于元朗给的报酬超出了他的预期,另一方面他能感受到元朗给予他的信任,挣钱是他干这份工作的第一要义,能赢得客户的信任让他感觉自己这份工作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元朗这样的客户,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元朗不同于他之前那些客户。
为了对得起元朗这份信任,福仔养成了一旦有确定信息就及时整理发送给元朗的习惯。从出事故到做整容手术,元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福仔了,在他拆完线的当天晚上,福仔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能不能见面聊,元朗那时候已经顶着李蜇的脸在和福仔打电话了,他还没想好,是否让更多人知道他整容成李蜇这件事儿,尤其是慕容雪相关的人,截止到手术完成,只有几个紧要相关的人知道他整容成别人这件事儿。
他找了个借口回绝了福仔的见面邀约,让他有什么进展先在电话里说。
福仔在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下,元朗在电话里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踌躇。
“怎么,一定要见面说吗,是关于李蜇的?”
“李露和李蜇不是姐弟关系,李露原名方露,他们是情侣关系。一个小时后,我把资料发到你邮箱。”福仔简短的把最近的调查结果做了总结。他所谓的资料,就是证据。
福仔提供的这条信息,让元朗始料不及,福仔说完很长时间,他在电话里都没有说话。
“老板,还在听吗?”福仔问
“嗯。我看完资料再打给你。”
挂掉电话,元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半杯苏打水,准备往苏打水里兑威士忌时,他想起了面部的手术,他摸了一下刚做完手术的脸,这时候喝酒对伤口愈合绝对不是个好事,他看了看威士忌酒瓶,将瓶子又放回了吧台旁的酒架上。
华灯初上的京都一片繁华,窗玻璃上投射着这个城市独有的璀璨光芒。元朗站在玻璃窗前看到了他投射在玻璃上的头,除了发型还很短,脸已经完全复刻了李蜇。
“李蜇,李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心里一遍遍叩问,为了马上回到慕容雪身边,他从所有认识李蜇的人口中搜集有关他的方方面面的信息。他努力将众人口中的李蜇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熟悉的、立体的实实在在的人,他对慕容雪有所图是毋容置疑的,这个人的日常也是难以理解的。据颜贝贝说,李蜇平时是一个很尖刻很挑剔的人,但是他有时候又很替周边的人着想。颜贝贝说过一个事情,他印象很深刻。
京都老城中心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店,小吃店周边出了名的堵车,而且没有停车位,她们为了方便经常打车去那家店吃东西,有一次李蜇陪她们一起去。结果距离到那家店还有很远的时候,李蜇就让出租车停车了,她们步行了很久才到那家店,一路上颜贝贝都在抱怨为什么要下车这么早,李蜇的解释令她大跌眼镜,他说那条街只要进去没有半个小时出不来,那条街上打车的人很少,路又难走,如果让出租车师傅载她们进去,师傅得耽误小半天接不到活儿。颜贝贝很不服气,说她们是打表付钱的上帝,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李蜇对她的态度根本不屑一顾,为此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李蜇一起去那家店。慕容雪安慰了她好久,说李蜇也是一片好心。
蔡姨也说过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李蜇和她们一起住在首城国际,有一次蔡姨拿了不少东西往地下车库去,为了少跑一趟,蔡姨抱着东西的同时,手里还提着一袋垃圾,地下车库的拐角有个垃圾桶,蔡姨本打算将手里的垃圾使使劲儿扔进垃圾桶,再去车上放东西,东西太沉她劲儿没使足,垃圾没有如预期的扔进绿色大垃圾桶内,而是落在了垃圾桶的旁边,蔡姨当时抱着东西,如果蹲下再去捡掉在地上的垃圾袋会很不方便,平时也有不少人将垃圾袋扔在垃圾桶下面,她想用不了多大会儿,早上收垃圾的车子很快就会收走,她就抱着东西去车上了。
当时慕容雪和李蜇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了,她还没走到车尾部,就看到李蜇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他给蔡姨打开后备箱后,径直跑到垃圾桶前,将蔡姨丢下的垃圾袋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回来后,他还叮嘱蔡姨以后不要将垃圾袋丢在垃圾桶下面,原话蔡姨已经忘记怎么说的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开垃圾车的人每天要收拾很多垃圾桶,都像她这样将垃圾袋丢弃在桶外,垃圾清运工半天能干完的工作,一天也干不完。蔡姨以前从不如此,只是那次凑巧偶尔一次,平白受了一顿数落,她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对李蜇替别人着想的心思倒是刮目相看了一番。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忍心欺骗小雪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欺骗也许应该换一个词儿,欺诈。元朗脑海里又重新浮现出,李露那天在车里手舞足蹈的模样。李蜇意外事故没了,李露成了这起联合欺诈的受益人,60万墓地费对李露而言也许是个意外之喜,毕竟李蜇没了,原本能从慕容雪这里要得到的都落空了。如果李蜇没有出那场意外,慕容雪所有的财产应该都是他们这场欺诈觊觎的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不惜害死慕容雪也要得到慕容雪的所有吧。对陌生人都能换位思考的李蜇,真的忍心如此对待天使般纯净的慕容雪吗。
元朗打开手机,监控里的慕容雪一如既往的卧床发呆。可怜的小雪,你遇到的李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叮铃,你有一封未读邮件。”李蜇听到手机提示音,打开笔记本查看了邮箱。方露的所有资料都以扫描件的形式呈现在了元朗眼前,李露的一切身份信息都是假的。福仔甚至搞到了方露与李蜇之前的亲密合影,一切都确凿无疑。在慕容雪住院期间,方露一直打电话探寻慕容雪的消息,看来这个方露还觉得在李蜇出事以后,慕容雪身上有利可图。
福仔的办公桌上还堆放着未收拾的外卖包装,在给元朗发邮件之前他胡乱解决了今晚的晚餐。晚餐结束,他开始眯着眼睛抽烟。在他的对面,是一张靠磁力吸附在墙上的白板,白板上用马克笔井然有序的标识着人物关系。福仔写着一手漂亮的字,这和他的外貌形成很大反差。
福仔在烟雾缭绕中盯着白板上的人物名字,这张人物关系图越来越丰满,这可比探寻明星的八卦隐私有意思多了,他越看越迷恋其中,香烟燃烧完了他还全然未察,直到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才将烟头扔进烟灰缸,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点燃了另一只香烟。
“喂,老板。”
“邮件我看了。李露,不,方露先放一放吧,李蜇,下一步你有什么计划?”
福仔明白元朗的意思,李蜇的有用信息的确太少了。这家伙离开影视城后几乎成了透明人,现在人死湮灭,能找到的有效信息更是少之又少。李蜇才是元朗花重金聘请他调研的关键人物。
“老板,李蜇生前所有的东西包括证件应该都在慕容雪小姐的住处,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找找线索。”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人联系你,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发现,第一时间联系我,哪怕是有什么怀疑,不用等到非有什么明晰结果,你明白吗?”
“明白,老板。还有——”福仔犹豫着停顿了一下。
“什么,尽管说。”
“如果李蜇的调查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打算离开京都,跑一趟他的老家,预算可能——”
“去吧。费用的事情我之前就说过,不是你考虑的事情,只要你提供的信息真实有效。增加的费用我会很快打给你。”
“感谢老板信任,我明天去过慕容雪小姐住处,再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