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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乍见梅子青时节->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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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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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办下去了,目前进展顺利。”

“嗯。”沈之恒隐隐地长舒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对一直以来的厌倦和麻木。人人都羡慕他从出生就带着权贵,但人人都不知他最想摒弃的就是这权贵。

“王爷……阿凌让属下将这个交由您。”王珂从中取出了一根朴素的木簪子呈上。

沈之恒垂眸,不禁目色一颤。

那簪子曾是王征赠予母亲刘氏的。刘氏在入选后,唯一还留在身边的物件,便是这根簪子。

刘氏身边曾有两贴身丫鬟,一位便是从小便跟在身边的阿慧,另一位便是入宫后王征送与保护她的阿凌。阿凌看似是个柔弱无力的寻常女子,但实际上却是个能飞檐走壁的高手。刘氏在离世前,特意嘱托二人不可殉主,要继续辅佐他。

但阿慧和阿凌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前者开朗热忱,后者沉稳内敛。

深重的主仆情谊以及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和训练都让阿慧无法独活于世。于是,在她安排好一切后事后,便毅然决然地追随刘氏而去了。而阿凌则是按照刘氏的嘱托,来到了他的麾下,成为了藏在暗处的一把利器。多年来,她接过手的任务从未有过失败。府上很多的新手,也是她半带着出来的。其中,就有冬雪。

因此,他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但她都没有收下。

唯独这根簪子,她收下了。

“你告诉她,本王的命令从始至终都是让她全身而退。”沈之恒抬起眸子,并未接过木钗,“若是做不到,便不必回来了。”

“是。”

王珂自然明白,这看似苛责之语其中的意思。这么些年的共事与相处,他知晓二人的为人和脾性,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互相了解、信任的二人,相处模式还是如初般难受。

“细作之事查的如何了?”

“还请王爷责罚。”王珂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头,“还并未发现什么证据,也许真的是属下多虑了。”

“继续查吧。”

“是。”一听这话,王珂微微一愣。

月华是沈之恒的奶娘,二人有多深厚的关系,府上人尽皆知。他本以为沈之恒不会允以继续查下去,没想到沈之恒竟如此平静果决地同意了。

“对了王爷,慕小姐那边……”

“不去,回绝了罢。”沈之恒淡淡地回绝着,没有丝毫的犹豫。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之恒微偏过头望向王珂,等待着他的后半句话。

“属下明白王爷的初衷。但属下以为,您若是一直不去,反倒会遭人生疑。”王珂顿了顿,“而且……不免有一些丫鬟厮役,会因此怠慢了慕小姐。”

听完王珂的话,沈之恒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因为在此之前,他并未想到这一层。而且说实话,如此做不仅仅是为了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为了不让自己沉溺,沉溺于相处带来的弥足珍贵的喜悦和满足。

“还有几天便是仲秋节了吧?”

“是的,王爷。”王珂点了点头,“对了,那日宫中要举办晚宴,圣上已邀您进宫一同庆贺。”

“可以本王身体不适的理由回绝了?”沈之恒有些无奈地继续说着。

“是的,但....”

当上摄政王的这几年,为避锋芒,他经常以身体不适的理由称病,不去各种宴席、活动。上朝也是,都是间间隔隔地去。如今硬要自己参加仲秋晚宴,怕是要有事发生。但自己也不能不识抬举,二请都不给面子。

“知道了,回给他们,本王会去。还有,传达下去,将客堂收拾了。仲秋那天晌午,传他们二人一起用膳。”

“是。”王珂颔首领命道。

“等等。”沈之恒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去准备一个帷帽。仲秋那天,她可以出府玩一天,但必须戴着帷帽,不能以真容示人。”

“是。”王珂懵懵懂懂地应下后,便规矩地退出了书房。他先是来到了阿凌的住处,准备先将簪子归还。但不巧,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她与冬雪的声音。

“师父,一路小心。”

“嗯,我只是教了你些本领,算不上你的师父。”

“在冬雪心里,您一直是。”

冬雪话落,阿凌陷入了沉默。

她本是飘零的孤儿,后被王家人收留,进入王家接受训练。训练的那些日子虽不是暗无天日,但也是枯燥残酷的。可王家对自己有收留再造之恩,因此她没有逃跑,乖乖接受训练,变成了一把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渐渐的,她也意识到,对于她这样的人,牵绊是个无用且有弊的东西。

因此,她拒绝与任何人产生亲近的关系。

“如若王爷下达命令,让你杀了我呢?”

“……王爷不会的。”冬雪先是一怔,随后摇了摇头。

“如果是王爷让我杀了你,我会果断地杀了你。”说出这句话时,阿凌的眉目没有一丝的波动。

“因为我作为王爷的暗卫,就是要严格执行王爷的命令。无论被执行的对象是谁,就算是我自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所以对我来说,很多关系都没有必要存在。”阿凌静静讲述着,平静得就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一般。

冬雪没说话,神情复杂地垂下了头,似是在努力消化着这些话。

“冬雪,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便是要无限信任主子、效忠主子,并严格执行,不可参杂个人感情。”阿凌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对现在的任务有所怨怼。你要清楚,一个任务的重要程度不是看完成过程的惊险程度和难度,而是看这个任务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慕小姐是什么身份,对王爷有多重要,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敢说这个任务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冬雪听后,缓缓地抬起了头。她惊异于阿凌竟不费吹灰之力,在闲谈间便看破了自己。

“尽早回去吧,作为婢女,擅离职守可是不妥的。”话已至此,阿凌便也不再留她。

“师父今日教诲,冬雪定会谨记在心。还请师父保重,冬雪便告退了。”

对于冬雪的依旧未改,阿凌并不意外。初见时,冬雪便就是这倔强性子。有自己的主见,认定的事情绝不更改,是她对冬雪的第一印象。这样一个活脱脱且坚毅的人,她倒是有一些羡慕。

“出来吧。”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此时,王珂略显尴尬地走了过来。

“无妨。”阿凌并未生气,微微摇了摇头,“是有什么事?”

“王爷……让我把这根簪子还给你。”

阿凌闻此,并未露出太多异色,似是早就料到会如此般。她并未伸手接过,只是淡然地看着那簪子,看了许久。

“那这根簪还请你替我保管。”她缓缓开口,“如若我回不来,便再交还给王爷。”

王珂面对此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必安慰我,此行我心中有数。”

“什么时候出发?”

“这便要出发了。”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悠悠道。

“我正好玩出府置办东西,送送你。”

“好。”阿凌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两人并排走在热闹的街市中,气氛却凝重的可怕。

“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王珂摇了摇头,他确实也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想这诡谲多变的日子什么时候过去,也可能是在感慨人总是在不断地分别吧。

“你我也都算是这府上的老人,清楚王爷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这府上没有一日,是彻底的安静祥和。”阿凌边走边望着这周遭的一切,“这样的日子,一定会过去的。”

“嗯。”王珂点了点头,“到那个时候,我定是要好好喝上三天庆祝一下。你可有什么打算?”

阿凌摇了摇头。

“既然没想好,那就到时候同我一醉方休吧,正愁无人陪我喝呢。”

“好。”阿凌出乎意料地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送到这儿吧。”阿凌在一个岔口前停下了脚步,“再会。”

“再会。”王珂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巷子之中。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

就这样呆站在巷口了好一会儿后,他这才收回了情绪,按照要求置办好了物品送了去。正巧,来到南风园的时候,慕全也在。

“你当时啊,哭着找你娘呢……”

“慕大人,慕小姐。”

慕青时二人停止了谈话。

“王爷说,过几日便是仲秋了,为表庆祝,特请老爷和小姐在那天一起用个膳。”

“好。”王珂的话音刚落,慕青时便应了下来,那双秋眸如同光下的宝石,瞬时闪烁起了光彩。

“那就承蒙王爷的抬爱了。”一旁的慕全也随之点了点头,神色也看似没有什么波澜。

“您二位客气。王爷还说,仲秋那天慕小姐可以出府看看。但是一定要带着帏帽,不可以真容示人。”王珂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帏帽。

“真的吗?太好了!”慕青时既兴奋又小心地接过帏帽抱在了怀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长时间,甭说出府了,这个院她都没有踏出去过。

“还是王爷思虑周到,多谢王爷体恤,小女定会全程佩戴。”慕全站起身微微俯身行礼道。

“慕大人不必客气。王爷的话,卑职均已带到。若无其他事,卑职便告退了。”王珂这怎敢受起慕全的行礼,于是赶忙制止了下来。

“好,慢走。”

王珂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了。

“阿时,爹有件事要问你。”待王珂走后,慕全坐了下来,语气庄重道。

“爹您说。”慕青时敛起笑容,乖乖地跟着坐了下来。

“你对王爷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问题,慕青时的脸和耳根一下子涨红了起来,吱唔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女儿很感激王爷。”

“你知道爹想问的是什么意思。”慕全语气温和地说道,“爹问你,也不是要阻挠你,毕竟之前的事儿已经给爹一个教训了。爹只是想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确实……”慕青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扭捏着握搓着双手。

“那你可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同王爷袒露?”

“王爷都不曾愿意见女儿。”慕青时摇了摇头,“女儿也没想好要不要说。”

“好,你早就过了及笄的年纪,可以给自己做主了,爹不干涉你。不过,若是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不可以逞强,明白吗?”

“明白啦,爹,您对女儿最好啦。”面对慕全的默许,慕青时这心里是既喜悦又惆怅。

她喜于自己不会被不称心的父母之命束缚,可以追逐本心,但她早已不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知晓这世间能相知相守的已是渺茫,更何况他们还有这如同沟壑的地位关系。

虽从父亲慕全口中得知,慕家在坤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商贸之家,自己也是大夫人所出的嫡长女,但说到底,在这世道,行商之家永远比这官宦之家要低出几等,不能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也许对于她而言,回到坤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般,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爷,天下居的掌柜叫人把地契送来了。”正说着话,冬雪走了进来。

“知道了,这就去。”慕全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爹,天下居是什么?”慕青时好奇地问道。

“是这儿的一家酒楼,爹给它买下来了。”

“啊?”慕青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慕家坐落坤州,她不明白为何要在京城买一个酒楼。不解的同时她也震惊,购置酒楼的花销应该并不小,慕全怎么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说了出来。

“看来阿时是小瞧你爹我了。你爹经商这么多年,买个酒楼不是绰绰有余?”慕全轻轻拍了拍慕青时的手,“你爹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明白,人若想进步,便不能拘泥于一个地方。”

听到这儿,慕青时对于眼前的这个父亲,又多了一份佩服与忧愁。佩服于慕全的眼界与思想,但又忧愁于慕全辗转此中,会不会太过疲倦、操劳。

“好了,爹先过去了。你若感兴趣,爹到时候再给你讲讲。”

“嗯!”慕青时喜悦地点头应道。她此时更加憧憬那重重高墙外的世界了。

慕全没再说话,只是慈爱地冲她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慕大人,可是有什么疑虑?”冬雪看着有些晃神的慕全,开口问道。

“慕某只是觉得,人生很多时候都是殊途同归的。”慕全望着那金赤的天色,摇了摇头。

他明白沈之恒选择他,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痛失爱女,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对外的身份。商人不可入仕,便可顺理成章地保护慕青时远离斗争纷乱的官场。而慕家在经商方面,至少在坤州,算得上是翘楚,保证安全的同时,也可保证慕青时在衣食住行方面不会被苛待。

但如此精心铺置的一条路,好像并无用处。命运总会推着人们,走向该走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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