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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山头哭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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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宸跟柳阿姨和沈叔叔说了谎话,说是跟着夜校出去实践一周,还拉上余升帮她作证,看在余升近半年常来家中帮忙,菡君父母自是放心,柳阿姨帮着暮宸收拾衣物,沈叔叔送暮宸出门前还叮嘱她路上小心。

去火车站的路上,暮宸的眼角红润,并不完全是被菡君父母所感动,她也想念母亲了。

她想起自己曾在柴房里也喊过几句“妈,您来救救我好吗?我还想在您身边给您当女儿,我不想嫁人啊!”,无人回应后也就放弃了。

她当时抱有希望的原因是,母亲在她被养父罚跪、抽鞭子的时候都会替她求情,即便结果无效,可她依旧会觉得母亲是爱她的,打心底里爱她的。

三年前,母亲在得知暮宸被辛老汉捆在柴房时,她也曾有过救暮宸的想法,可是转眼想想小儿子没钱读书,家里没有口粮,她也就狠下了心,与辛老汉一同做了缺德事。

即便母亲那次没有救她,可她从未恨过母亲,她明白母亲也有苦衷,母亲照顾她的时间最长,为她做鞋,做书包,梳辫子,她从来都没忘记,也从来都懂得感恩。

余升送暮宸和辛程去火车站,陪着暮宸取好票,入站前他看着暮宸说:“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回来带你去衍文面试!”

暮宸笑着说:“好!放心吧,等着,衍文我肯定要去的!”她说完拍了拍余升的胳膊。

“那,回来之前给我办公室打个电话,到时候我来火车站接你。”余升将手中的行李包递给了暮宸。

“嗯!回去吧,我们走了,再见!”暮宸笑着转过身与辛程朝检票入口走去。

余升看着暮宸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中,转身返回杂志社。

坐在火车靠窗位置,余晖透过玻璃轻抚着她的脸,暮宸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坐过火车了,上一次也就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还是那个穿着一双磨烂脚后跟布鞋“出逃”的小女孩,仅仅依偎在菡君身旁,对这个大千世界充满畏惧与好奇。

三年光阴,一切好似一场梦,她仅仅长高了五公分,上了不到一年的学,依旧是个不会讲好听话、外冷内热的姑娘。

可这场梦又那么真实,她读过的书远远超过一百本,写过的信不少于五十封,只可惜大部分没有寄出去,都放在盒子里,藏在自己心里。

如今再次踏上火车,朝着来时的路的方向,那沿途的风景如同一帧帧电影画面在她脑海中穿梭,车身与铁轨摩擦的回音一遍遍反复拉着她的记忆倒退,她终究未能战胜自己,任由思绪在混乱浮尘中跌宕。

不知何时进入真正的梦乡,她好像还坐在泓桦桥边,打着水漂,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跟她讲着外面世界的美妙、幸福家庭的温暖,跟她谈着理想生活的平常,拉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

又不知被火车上纷繁的何物吵醒,暮宸睁开眼看到了泓桦县城的夏日样貌。

它不似川舟有高楼大厦,它的建筑零零落落,又参差不齐,远处田野一片金黄,风吹麦浪,溪流潺潺,泓桦万物在迎接她,迎接远方归来的游子。

游子,她算是吗?

下了火车,辛程走在前面带路,泓桦县城发生了很大变化,汽车站的面积扩大了一倍,县城与泓桦村子之间通上了班车,售票口的售票员别扭地讲起了普通话,街边装上了统一颜色的垃圾箱,这一切似乎更接近文明的人类社会。

抵达村口时已经到了晌午,烈日炎炎,村口榕树下下象棋的老人们起身散伙回家吃饭。

两手提着行李的辛程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后背,他顾不上这些,还时不时转过身跟姐姐聊一聊路过的人家,问问她是否还记得。

回家前碰见住在村子中间的叶叔,叶叔瞧见辛程带着一姑娘回来,搭话说:“小程,带亲戚回来了?进屋里喝口水呗!”

辛程放下行李,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回道:“不了,叶叔,眼看到家门口了,您这会儿正吃饭呢?”

“吃着呢,兰兰在屋里,有空来家里玩!”

叶叔家里的小女儿叶兰听见辛程和父亲说话便从房里跑了出来,她扎着两个小辫儿,冲着辛程笑笑。

辛程笑着说:“兰兰,几天不见你嘴角长出痣了,走近点让我瞧瞧~”

叶兰摸了摸粘在嘴角的几粒黑芝麻,看到辛程后面跟着个姑娘,便回了一句:“谁要让你瞧!我今儿可没空找你玩,快回家吃饭去吧!”说完就蹦跳着跑进屋里。

辛程家住在靠近泓桦山的地方,算是村子里最靠里面的一家,路过十几户人家,才到门口。

辛程带着姐姐走进自家院子,暮宸一眼望去,这院子比三年前更荒凉,原来的羊圈被暴雨冲垮了,扭扭斜斜坍塌在山脚下,只留院子中间一棵桃树枝繁叶茂,这是当年辛老汉为了能让辛程吃上桃子,便从山上挖了小桃树,差使暮宸抱回来种在院子里的那棵。

许是桃树知晓暮宸今年回来,果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粉扑扑的笑脸迎接小主人回来品尝。

暮宸走进厨房,看到母亲站在案板前擀面,或是面和得有些硬,或是她瘦弱的身体没了力气,今天的面怎么推也推不开,她喘气的声音让暮宸听着心疼。

暮宸接过母亲手里的擀面杖,用力推开面,她的动作依旧如当年那么娴熟,不再因为个头小而够不着案板感到吃力。

母亲起初有些诧异,她以为是辛程回来了,没想到走到一旁才发现,这个短发姑娘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她一时激动地讲不出话,眼角却红润起来,她曾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幻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暮宸时的场景,唯独没有预料过会是如此。

暮宸转过头来冲着母亲笑了笑,顿时眼泪汪汪,母亲将她拥入怀里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母亲冲在父亲面前保护她的时候。

“我的丫头啊,咋就突然回来了呢?妈天天盼你回来,又不想让你回来,我知道你本不属于咱这小地方,可我又怕你在外头受委屈……”

“妈,我啥活都能干,能养活自己,怎么会受委屈呢,三年了,早该回来看看您!”

“没受委屈就好,那年都怪我,要是我没跟着他乱来,也不会把你逼走了,哎,怪我啊……”

“妈,我们不说过去的事儿了,我来给咱们做饭,您坐板凳上去啊!”

暮宸烧火做饭,在家时厨房就是她的天下,农忙时她经常提早赶回家做饭,她熟悉这里的一切,从显眼的碗筷到珍藏的菜籽油。

母亲坐在厨房,她的眼睛一直跟着暮宸,从灶台跟前移到案板,直到暮宸将面条端到她眼前,她好似才真正清醒过来。

吃过饭,辛程去小卖部买东西,母亲又拉起暮宸的手坐在炕头,说着这几年家里光景惨淡,自从辛老汉离世后,自己身体也时常不争气,家里农活多亏了辛程。

“那年自打你走后,程程就郁郁闷闷,不好好吃饭,也不去学校上课,你爸就拿着他最爱吃的红薯来哄,也不顶用,后来气急了,扇了一巴掌,程程一声也没吭,后来坐在你以前住的那间屋里哭了一下午,从那以后学习更刻苦了,再也没惹过你爸生气。”

“阿程真的长大了,他在川舟遇见我时从没提起过这些事,只是说您很想我,希望我能跟他回来看看您!”

“程程是个好娃,他没学你爸那样,你爸他要不是贪婪,就不会遭人家毒手了,钱有多少才是个够呢?他走后我们娘俩没几个钱不也过来了吗?他就是不听我劝,偏偏跑去跟人家赌,咱们村的人也就罢了,非要跟那个仇人赌,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哎……”母亲说起这些事来,又开始啜泣。

“妈,都过去了,以后还有我和阿程呢,别伤心了啊~”

暮宸也知道,有些伤口即便是漫长岁月也无法愈合,她只能安慰母亲,却无法感同身受。

辛程回来时,捧着一沓纸钱,提着一小袋苹果,说是碰上叶兰,她将自家的苹果挑了一些好的装给他带回来吃。

傍晚时分,三人起身去给辛老汉上坟。

辛程在前面带路,暮宸扶着母亲随在身后,踏过小时候常常戏水的桥边,暮宸发现这里早已从一排排石头换成了用水泥砌成的拱桥,桥边还立着大约一米高的“慈安桥”石碑。

跨过拱桥,爬上山坡,就是自己家的自留地,麦穗耷拉着头,等待泓桦农人的检阅。

顺着地边来到靠山头的一块方地,除了中间干枯,周围全是野蛮生长的荒草,丛中还挂着几丝早已褪色的冥币。

母亲指着一个微微凸起的土堆说:“哎,当时家里也没钱,请不起人来立墓碑,再说你爸他……招惹的人太多,恐怕立个墓碑也会被糟践,还不如就这样,只有自个人知道,反倒安省些。”

暮宸将带来的水果摆放在坟头,跪在坟前,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只好跟着辛程一同为辛老汉烧些纸钱。

烧完纸钱,暮宸跟着辛程一起磕了三个头,临走前,母亲让辛程带着姐姐先回家去,她独自坐在坟前,自言自语:“那时糊涂啊,跟着你乱来,如今你拍屁股走人,去阴间享福了,就我们娘俩,木木今天回来了,丫头长高了,水灵得很,可你没脸见她,没脸见啊!哎……”

与其说辛老汉是为了生活才将暮宸嫁给那个跛脚男人,还不如说是为了收拾自己的烂摊子,给自己在赌场上欠的债收场。

辛程母亲坐在坟前哭泣,她也许永远也不知道,辛老汉背着家里在赌场上欠了很多债,后来他行夜路丧了命,便无人追债,也无人问津。

在家待了一个礼拜,暮宸陪着母亲为辛程做了一床好被子,给家里添置了些日常用品。

离开泓桦前,暮宸去她小时候常坐着打水漂的河边待了一下午,她想去寻找一些童年回忆,想更贴近这片芳草地。

看着对岸高高的玉米地,她不禁联想到,三年前自己不顾一切离开这里,没想到物是人非,跛脚男人娶妻不成,心狠手辣,农历腊月二十四,趁着辛老汉醉酒回家,便教唆三五个黑影,狠下毒手。

她不恨命,她恨自己。

从前她相信人间值得,所以她拼命去追随、去创设向往的美好世界,等到荆棘刺伤她,嘲笑她自以为是的时候,她只剩下一身孤傲的躯壳,在虚无的空间里起伏,却又小心翼翼地远离着信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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