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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娶媳妇的钱就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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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村不存在宗族,虽说村里姓朱的人不少,有八九户,但大多都是同一辈了,年纪最大的才六十八岁,朱家大娘还叫人家一声堂嫂!所以分家这种家务事,就是自己家里人念叨好,去村长那里过个明面,把事一说,签个楔子,村长再办一个户头的事!

她们被分出来快一个月了,按说她们的新户头早该办下来了,可苦于她们没有住的地方,户籍没有办法批!所以就耽搁下来,等她们能买得起一块宅地,再给她们办户籍!

其实李氏也着急这点,没有户籍,她们去做工人家都不愿意收,更别说如果子贤长大些进去私塾了……但是起房子又不是买红薯那么简单的事情……

李氏是个有玲珑心的人,虽然人性子柔,但懂得事,明的理,可比村里养大的女子多不少!毕竟是做过十几年有钱人家女儿的贴身丫鬟,眼界自然是宽些。

光是一口不带乡下口音的官话,就羡慕了整个青山村的大媳妇儿,小寡妇,就连同是朱家媳妇儿的妯娌董氏,也经常酸酸的说“大嫂的声音好听的很,跟唱曲似的!”

也就李氏不怎么在意,而且除了在家里做女红,带孩子,李氏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听村里人的酸言酸语,再者朱汉桥喜欢听啊,俩人之间的情趣就是夜晚最放松的时刻就是逗着李氏多多软语给他,和他们的孩子听!是以李氏从不觉得自己在乡下说官话有什么不好!

除此之外,李氏认得些字,不说艰涩的文章,应付农家的各种需求,看个楔子签个名字,是完全够用了,至少不用担心被人骗!

还有擅长的就只有女红了,以往在朱家,李氏绣的帕子,女红,卖的钱都交公中了,她也没有负责买过家中柴米油盐,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女红能不能养活母子三人,现如今她已去过一次镇上交活计,半个月的成果,绣了十方帕子,五个荷包,只能换得九十五文钱,买了十二斤苞米面,和半斤腌菜疙瘩,就用没了!

省着吃是饿不死的,但是她们挣得这点连点棉花都添不起,虽说分家得钱还有剩一些,可马上就要过年了,李氏面上不显,只是心里默默发愁!得想些办法挣钱才行啊……如果只有她自己,那倒好说,就算她再次卖身为奴,也有些用处,但是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呢……该怎么办呢?

现在她们全部家当都这里了,少的可怜!

她们分得一口小铁锅,以前朱家热汤用的!三副碗筷,一个深斗瓦罐,一个小口大肚子的小号腌菜坛子!一把砍刀,还有一条大被子,李氏陪嫁的两口枣木小箱子,一个里面有母子三人各一身粗布夏衫,两块粗布床单。另一个则是朱汉桥两身粗布衣服,一冬一夏!几小块兔皮毛,最后还有一支压箱底的银簪,那是朱汉桥偷偷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买的,实心的,有三两多重,是她们最值钱,最宝贝的东西了!如果不是朱汉桥看他娘待李氏一进门就把她带来的嫁妆翻了一遍,把几块值钱一些的棉布,锻布和她家小姐给她的结婚礼物一支白玉簪拿走说充公中!心疼她,也怕她心中怨恨他娘,生了嫌隙,特意买来的银簪送给她,只不过不能戴在明面上!还得藏起来,为此朱汉桥专门给李氏的陪嫁小箱子做了夹层!也亏了这夹层,这才躲过了,分家时收拾东西,一旁的朱大娘那双火眼金睛!

朱家田地不多,除了朱老汉的爹留给他的二亩地,后来朱老汉自己又挣来三亩地,五亩地,她们应得一亩!

但是她们三人没人会种地,最后商量把地卖给老朱家,别人家买地都是三两一亩地,但老朱家只肯给二两,谁让今年年景不好,秋天闹了场蝗灾,收成不好,大家都没心思和余钱去置田产!

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朱老汉花了三两起了两间土胚房给他们新婚夫妻住,如今分家要把她们母子三人赶出去,只肯出一两银子给他们补偿!

粮食只给了十斤苞米面,一大筐秋天晒得干菜叶,一大筐秋天收的白萝卜,二两盐巴!

其他的却是再也不肯多给什么了!朱汉桥打猎多年除了成亲那年用了十两银,生俩孩子请满月酒用了二两银,朱家再也没她们身上花过什么大钱!可交给公中的银子,李氏都记不清有多少,朱汉桥猎到的大型猎物,就有野猪两只,麋鹿一只,狐狸两只!小型便宜的猎物更是数不过来,卖的钱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五十两以上!

李氏嫁过来之后,女红也没有偷懒,几乎除了坐月子時前几天,天天都在绣!

可以说公中的钱,少说有七成是他们大房挣出来的!两成二房给的,而三房从未交过家中一分钱,从来都只是伸手要钱而已!

明知不公,可李氏在朱汉桥死后两个月里天天听朱大娘骂骂咧咧:“家里可没有能吃闲饭的,去喂鸡,喂猪,打扫院子,干完了今天下午把你手上那方帕子绣完,绣不完晚上别上桌吃饭,你绣不完,子贤那个小苦瓜脸也别来,看到他老娘我心里烦!赶紧去!真是个没用的…”

“没眼力见的!别绣了,去把你小叔子屋子打扫干净了!明个他该回来了,可得让他住的舒舒服服的!这点小事可别做不好!老娘我检查出来有一点灰尘,你和你儿子今天就别想吃饭了!省点钱给我儿子买肉补补!赶紧的,别让老娘发火!……”

“欸!!你们母子饿死鬼投胎啊!没看到老娘我还没盛饭呢?你们居然有胆子敢跑到我前边先吃?给我把碗里的饭放下!一边去站着,我们不吃完,你们俩不准动!看你们还敢没有规矩!……”

“……”

李氏听的明白,这是她们在朱家没有地位了,除了让他们母子不停干活显得有用外,朱家竟是连吃的都不愿意给她们了!更遑论分家时多给他们些银钱!

李氏很寒心,更多的是替她的汉桥哥寒心!汉桥哥努力打猎挣钱养活家人,希望一家人能过得好,甚至拼上了性命!可他的家人竟凉薄至此!没有感恩,甚至不念亲情,轻贱他的骨血!

这样的家人令李氏深深地失望与难过!

记得一个月前,朱汉书从镇上私塾回来,中午饭后,与他娘起了争执!似乎是朱汉书同窗邀他一同去洛雪城青阳书院举办的诗词品鉴会,欢迎洛雪城所有有才读书人齐聚一堂,能作出佳句美词者选出前三名能得优厚奖励,第一名甚至可以免脩留在青阳书院接受名师指点!这对于所有穷苦学子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机遇!青阳书院是潼州郡内三大书院之一,入院最低标准就是童生!如果你很有钱,但是你不是童生,那么对不起,你照样不能进书院!而进了书院,经过两年指点的,下场八成都能拿到秀才!但是青阳书院束脩贵啊!只一年就需五两!穷苦的童生也进不起这书院。所以朱汉书是真的很想去试一试!虽然他对自己的墨水有数,但架不住他爱做梦啊!!万一青阳书院哪个夫子欣赏他呢?万一他超常发挥了呢?万一其他人还不如自己呢?万一有哪家爱热闹的小姐正好看上他的脸?……无数个万一,化成一句话“娘,我一定要去,给我五两银子花用!”

“书儿啊!咱不能不去吗?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啊!你大哥没了,现在家里只靠你二哥那点进项,只能管个温饱还不够呢!哪里来的钱呀!……”

“娘,您这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您想想,青阳书院的名气您都听说过吧!那儿出来的考生,哪个不是秀才啊?要是我运气好进了青阳书院,得了名师指点,凭您儿子的聪明,明年秋天说不定就能给您把秀才考到手了!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我可一定要抓住的!”朱汉书卖力的游说他娘,双眼带着期待的光芒,如果不是年纪太大了,不像样,他说不定都扒着他娘的衣袖了!

“可是家里没多少银钱了啊!…”朱大娘声音低了一些,“娘还指着留着这些钱明年就给你娶门媳妇儿的,你都二十三了!不能再耽误了!你现在拿了这钱,明年你考试娶媳妇的钱都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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