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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一杆孤枪走天涯->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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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等到早些时间,在晨时,我告别了九轩兄,太姑娘和阿吉仍在睡梦中,我没有去打扰。
“扬录上的沈久明已经被我杀了,郑天运眼下是在荆州吗?我会去解决他的,江英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便遇上了你们。”我离开前说道,“这件事我办得实在有些不行了。”
“木兄初入江湖,又没有援助,做起这种事来其实相当难为你了。”他笑着劝慰道。
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我离开会稽的这一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的上午。
那日有些阳光,天色并不阴沉,反倒有些明媚,也许是我第一次看见山下晴朗天气的缘故。
总之我离开了扬州,起初我还租用了一辆马车,因为路程很长,我这一个月来走的路合起来都没有这一趟路的四分之一长,马车还能够很好的隐藏身份,但最后还没走出扬州,我就舍弃了它,因为它比起我的轻功实在太慢,虽是能够躲避他人的目光,但当碰见官府的盘查和贼寇的骚扰,仍是避之不及。
我赶了四天的路,没出扬州,会稽是在扬州的最东边,而荆州是在扬州的西边。
这一路上我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九轩招所言非假,莫盟主,莫天赐,确实被踢下台了,上台的人是司徒龙晟,他一上台,天下九州的江湖人士,各种被压下的离奇死亡事件层出不穷,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只在这时候,所有人好像是第一次注视到江湖的阴暗面,恐惧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不知会有多少个少年丢下手中的木剑,止步不前?又有多少个姑娘,泣下沾襟,相拥爱人?
司徒龙晟出场了,他振臂高呼,号召武林,呼吁江湖,一齐除魔卫道,大肆发布的悬赏令在官府的通告墙上已经贴不下,于是它出现在了市井之间,出现在了深山幽古,出现在了云迷雾林,北方黄土飓风之境,东方浩瀚汹涌之海。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灭魔行动,无论是赏钱的丰厚,还是范围的辽阔,江湖似乎已经容不下两个不同的存在,能留下的只有一种,无论是什么。
于是恐惧消散了,在这群习武之人的心中,江湖已经掀起了一场热潮,就像是一只手为所有人指明了方向,少年又捡起木剑,姑娘又愁上眉头。
老一辈的江湖人似乎想起了这般阵仗只是出现在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场围剿。
深林之中,一个老瞎子和一个独臂孩童各负一剑,携手漫步。
“爷爷,我们要去哪?”
“下山。”
云峰雾顶,一白衣男子驻足远望,面向荆州。
寒风吹拂,白衣飘扬。
恍若仙人。
深巷闹市,轰鸣四起,火花飞逸,二人打铁,一看一敲。
“打完这件,铺坊便归你。”
“我出师了?”
“你远不够格,是我不想玩了。”
北方草原,两人策马飞奔,风卷残云,飞沙走石。
“哈哈哈哈哈。”
“这么欢喜?”
“回家自然欢喜!”
......
最终,我在元武三八年,一月二日这天来到了荆州,我没去任何州郡,一路沿着九轩兄给我的指引,悄悄地前去武林盟的所在地——顺天山,说来这个顺天山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莫盟主还在位时,它被称为天义山,随着司徒龙晟的上位,改变的东西有很多。
这段时间里,他废掉了所有与莫天赐有关系的高层长老,另设了八部侍,仅次于盟主之下,武林盟已经没了昔日那一股江湖的人情味,层层管理都充满着严格的规矩管控,权力至上,公平至上,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件错事,相反,这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赞同,不止武林还有江湖,清廉之风在此长存,另有的苦涩,只怕一般人品尝不到。
还有一事....荆州前些日子公开处刑了一个老头,他蓬头垢面,身材矮小,面黄肌瘦,像只猴子一样被压上行刑台,听说那里围满了人,客店二楼,三楼站满了人,屋顶也没空着,围观的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物,有小人物,市井百业,黎民百姓,五湖四海,习武之人,但我没有到场,我非常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
那个老头死前很惊恐,张开着干枯的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挥舞,啊啊着怪叫,在砍断他的头颅时,他还发出了尖锐的怪叫,这让肃穆的行刑场上的人群顿时哈哈大笑,在这染血的江湖,所有人都是麻木的,然后那个老头就死了,他的头颅被挂在江夏郡的城门上,因为他是司徒龙晟亲手捉拿的危险人物,挂在城门之上,意义非凡,听说江夏还是这老头的家乡。
元武三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是行刑的日子,那日我正在赶往荆州,也就是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的第一位至亲——我的龚叔,那个哑巴老头。
我第一次品尝到了这种滋味,当我闻此噩耗之时,只觉有些难以置信,我竭力否定着种种接受来的信息,宽慰自己这是他人,只是巧合作祟,此人当非龚叔,他乃天下第三的剑客,怎可死的如此憋屈?直到那几人道出了被处决之人的姓氏,往后,一路之上,不绝于耳,这般念头早已消散,我接受了龚叔的离去,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望向不远的山峦。
元武三八年,一月七日,下午,我来到了顺天山下。
那一日下了雨,空中弥漫的寒意,要远比地面湿滑的花岗岩冷得多,雨水荡涤尘埃,打湿了树的枝丫,我把上衣脱了个精光,赤着身子,没有动用真气避雨,任凭冰凉的雨水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得浇灌,我需要它来使我变得麻木,无论是身,还是心。
我总是跟雨很有缘分,好像我到了哪里,哪里便下起雨来,不是下雨,便是阴天,会稽与三位七玄友人相聚那天,是少有的晴朗。
我提着那杆陪我走了这么久的枪,龚叔似乎就在我的身边,与我肩并着肩,一起拾级而上,一望无际的台阶,使我记忆旋转倒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日梅花岭的风光,嗅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
雨下得可真大啊,淅淅沥沥,悉悉索索,雨,洪水猛兽,它很自私,天地间此刻只有雨声,它不允许有其他声音。
爱字,对我来说相当陌生,可我想我八成是爱上了这雨,不然为何甘愿为它效力,为它扫清,为它荡涤,这不和谐之声?
打扰这场雨的家伙们,化成了没有灵魂的躯体,残存的温热很快就顺着胸口的窟窿,随着滚烫的血液,顺着台阶,向下流淌,在刺骨的寒冷中蒸发掉了最后的热量,雨水化作带动它们前行的力量。
我走了大概有多久,为雨荡涤了多少不和谐之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感觉到很冷,雨是自私的,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又怎会在那之外呢?
刹那间,一种刺穿灵魂的疼痛爆裂在我的脑袋里,我明明声嘶力竭的哀嚎,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可我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在哀嚎?
我失去了视觉,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分明的听到了抽刀声,拔剑声,有暗器的破风声,有弓弩的搭箭声,棍棒在雨中的挥舞,枪尖在雨中的相撞,这里....是哪里?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但却看不到,仿佛意识脱离躯壳,置身于思想的牢笼。
我,死了吗?
可我是怎么死的?
我回想着我能想到的任何记忆...
是告别师父师妹,下山后在路上被江湖用心险恶之人下毒致死?不对,我虽自认愚蠢,但还没蠢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一路上我没有理会任何人。
是下山远赴江南,与几位七玄首脑相会却遭朝廷和武林的携手围剿?不对,那一日我分明活着离开了江南,那场雨....我忘不掉。
是前往梅花岭,与天下第四剑的郑天运生死争锋,棋差一步,死在他手中?不对,郑天运荒废武功多年,剑法很烂,我还放走了他,和那个小姑娘一起....
是在九江沈府,刺杀沈家家主沈久明得手后,没有逃脱掉被他豢养的门客杀了吗?不对,我逃脱掉了,那也算不上逃,本就无人可留我,那天夜里还很冷..非常冷。
是去会稽的路上,我死在了那个雨夜?那赶路的一行人手中?不对,是在乐阳?去杀江厉英时的那一场包围?不对,是在与九轩招,太心月,阿吉对坐的那个夜里吗?
......
我很疲惫,很疲惫....下山后我走好多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即使突遭雷雨,那也只会让我的脚步放缓,我从未停止,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这一生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我很想一觉睡过去,抛下一切世俗,断绝一切关系,心中再无杂念,在荒芜中,在死寂里,睡一个很长的觉。
可.....如果我还活着呢?这一闭眼会不会真正的死去?
恍惚间,我又失去了我的听觉,却恢复了我的视觉,我看见一个老人,他坐在厅堂之上,但不是龚叔,是个很魁梧的老人,我不认得他,但却很厌恶他,他张口闭口,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但心里却知道。
他说他叫。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
我认得,是他害龚叔而死,所以我要杀他,把他的头颅挂在顺天山的山门上,我记得,我一个人,一杆枪,杀上了顺天山,我在雨中吼道,我只要司徒龙晟的命,其他人可以离开。
但没人听我的,也许是雨捂住了我的嘴巴,又也许我根本没有开口,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我捅穿了四十七人的胸膛,刺穿了十六人的咽喉,用枪纂打烂了八个人的脑袋,他们当中有些人跪倒在雨中哭泣,乞求我饶他们一命,恐惧的脸庞分外清晰,但我没有放过任何人。
毕竟..龚叔求饶的那一日,又有谁放他一命呢?
我杀入武林盟厅堂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就是他,坐在厅堂之上的司徒龙晟,这个该死的畜生。
我与他杀了个天昏地暗,从厅堂杀到屋外,从屋外杀到林中,从林中杀到顺天山山顶。
最后,我杀了他,他绝对称得上我下山以来所遇上的最强的对手,郑天运的剑法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以命相搏,用龚叔交给我的锥枪,亲手,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胸口,拼上最后一口气,将他推下山去。
不料那老贼也有一口气,他一把抓住枪杆,我手中的血肉早已凝固在了枪杆上,所以我也掉了下去,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杀了这老贼,痛快至极,我这一生从未这么痛快过。
可这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的雨声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从这么高的山上掉下来也没摔死我?
很疼,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阿爹!!”一道清脆的女声犹如炸弹一样在我耳边炸响,耳朵嗡嗡乱响,真是吵闹,难受极了,是谁在我耳边叫嚷,我又没有女儿!不是,我连心仪的姑娘都没有!“阿爹!!!他在这!!”
别他娘吵了,这是我第二个,也是最后的念头。
随后,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