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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栖相忘-> 4.蒋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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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蒋云衣
- 季晨虽然年纪小，但有着乡下人的热情。
加上人长的俊俏，白静，笑起来露出一个虎牙，特别可爱。
“两位哥哥都可成家了吗？”
“两位哥哥可有子嗣？”
“两位哥哥之前可做过别的差事？”
年竹岁竹一一回答，几轮下来就在“两位哥哥”中放飞自我，认下了这个年龄尚小的弟弟——季晨。
到这蒋云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得到祖母的原谅后，蒋云心日日请安，不光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礼数上挑不出毛病。
等蒋云心把百寿图绣好，拿给祖母去，祖母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将里面的问题给指了出来。
蒋云心面做诧异，“心儿本以为做的很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祖母的法眼。”
“哼”季万祺冷笑一声，还带着几分得意，“我当年女红在几个姐妹里算是最优秀的，甩你姨祖母她们好几条街呢。”
这几个差错是蒋云心故意留得，太过出众只会遭人嫉妒，出点差错反倒让人觉得好亲近。
季万祺又开口道：“不过你这本事倒是也比府里其她几个姐妹强，也是在云歌之上的。”
蒋云心手绣的百寿图，每一针每一线都紧挨着、密密麻麻，做工精美细致得不得了。虽然有些地方稍微有点不尽完美，但也是让人眼前一亮，这样的年纪能绣出这样的作品，真的相当不容易。
季万祺不禁心中感叹自己的这位老家姐姐可真是厉害，将蒋云心这个顽童教的如此了得。正因如此她心中生出几分不快。
“孙女日后一定再接再厉。”蒋云心回道。
“倒是不知道云衣怎么样？”季万祺有意无意地说，眼睛却看着这副百寿图。
蒋云衣！
一个名字从蒋云心脑中划过。
差点把她忘了。
十年前蒋云心的有个庶出的妹妹，和她差几个月大，那时蒋云心的心狠手辣，将庶出弟弟蒋念推入湖中，蒋云衣纵身一跃，跳水救人。蒋云衣水性好，将弟弟救上岸，请了郎中来看，但救治无果，年仅四岁就命丧黄泉。
真真正正折在蒋云心手里的人命。
蒋云心有些惶恐，后怕。纤细的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抓着衣角，胭脂水粉之下的脸色泛白，眼神也闪躲开来。
她定神看着祖母，可季万祺仿佛没事人一样。
为何突然提起？
蒋云心第一次手足无措，心虚，愧疚。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一些不可言说的情感被压在肚子里，越来越多，多到蒋云心难以忍受。
蒋云衣还在？
蒋云衣人呢？她小娘呢？
蒋云心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徐徐起身，小心翼翼地说：“不打搅祖母休息了，孙女先退下。”
“嗯。”季万祺应了一声，闭目养神。
蒋云心快步走出去，一点也不敢多待。
回到沁心轩，蒋云心一直提心吊胆，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有猛兽咆哮，一声声震慑着她，吓得她心脏直跳。
“姑娘？姑娘？”冷嬷嬷重复一遍。
“啊？怎么了？”蒋云心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冷嬷嬷。
“姑娘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冷嬷嬷关心。
蒋云心看着冷嬷嬷慈祥的脸，她如同一个瘦弱的小鸡，一把抱住冷嬷嬷，将脸买进冷嬷嬷怀里。
冷嬷嬷用手轻轻拍打着蒋云心的后背。
“冷嬷嬷，我怕。”蒋云心说。强撑着的坚强终于破防，她怕，每时每刻都在怕。
怕他人的猜忌，怕曾经的自己，怕这府中的孤魂。
“别怕姑娘，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他们要是欺负你咱们还有老夫人呢。”冷嬷嬷说道。
说？怎么说？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杀过人？
自己曾经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一条命，一个稚嫩的孩童，就这样死在蒋云心的手下。
理智再次占据高地，这个屋子里一堆的眼线，她怎么说的出口。
蒋云心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从冷嬷嬷的怀里抬起头。
“我，我没事。嬷嬷你知道纸画是何时入府的吗？”蒋云心想通过纸画了解一些府中这几年发生的事。
“好像来府里五年左右吧，小姐问这个干什么？”冷嬷嬷问，她看着蒋云心，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
“想打听点府里的事情。”蒋云心如实回答，府里这几年倒地发生了什么，蒋云衣为什么去了哪里，钱姨娘为什么也消失不见？
这几个问题一直缠着蒋云心，让她吃不好饭，睡不着觉，甚至连给长辈请安都改成三日一请。
“小姐，这是大少爷送给小姐的草药熏香，说这几日多雨，风也大，这药能让人暖和，怕小姐受冷。”纸画拿着一小盒香薰，熏香外的盒子雕刻精致，两只蝴蝶飞在一朵牡丹之上。
“哥哥给的？”蒋云心不敢相信，还有点小雀跃，“哥哥人呢？没进来？”蒋云心连忙问，起身朝屋外张望。
“大少爷繁忙，让女使来的。”纸画低着头，说话唯唯诺诺。
“哦……”蒋云心心中刚刚燃起的喜悦又灭了，“纸画，你是不是这个府中原先的二小姐蒋云衣？”
纸画听到蒋云衣这个名字，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嗯？”蒋云心尾音上扬，带着一种威胁走向纸画“真的？”
“真、真的。”纸画说，声音里带着泪。
看见对方这样的胆小，蒋云心也不打算多问，埋怨道“从你嘴里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刚说完，纸画就“扑通”一声跪在蒋云心跟前，头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小姐饶命！”
蒋云心一惊，“我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了？还不快起来。”
这件事明明可以等冷嬷嬷来打听，但蒋云心心里真的慌得一批，忍不住才说了纸画一句。真没想到差点给自己带上了个“刻薄”的帽子。
纸画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竟然泪水模糊。
蒋云心看着纸画这副受气模样，更是吃惊，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这个胆小的丫鬟就哭得梨花带雨，难不成想害自己。
“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家中有困难还是被人欺负？”蒋云心关切，起身走过去，伸手扶着纸画。
纸画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没、没有。小姐不要多想。”
蒋云心半信半疑，也怕对方害自己，传出去害了自己的名声，于是走出屋，快步走到院子里，看着三个男人都安分守己。还是开口道：“你们可有人欺负纸画？”
蒋云心面带愠意。
三个男人相互看了看，来了这几日蒋云心还未发过脾气，今天为何心情不好？
季晨先开口：“小姐，我从未欺负过纸画姑娘。”
年竹：“小的也是。”
岁竹：“小的也是。”
“奇怪，那丫头为何动不动就哭。”蒋云心喃喃，“算了，日后你们若看到有人欺负她一定要告诉我。”
吩咐下去后蒋云心就回屋了，看了眼呆在原地不敢动的纸画，蒋云心眼中带着芥蒂，平静道：“你下去吧。”
纸画逃一般离开，蒋云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现在只要有关一点蒋云衣的事情就会让她分寸大乱。
无论是真的胆小，还是别有用心，蒋云心也不想落下话柄。
“信都已经寄出那么多封了，为何一封回信都没有，都已经一个月了。”蒋云心见冷嬷嬷拿午膳回来问道，她又写了一封信，问姨祖母的情况，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让季晨送信去。
暂时蒋云心将蒋云衣的事情放在了一旁，不去管她，考虑起信来。
如果老乡的东西不送过来，蒋云心打算开铺子赚钱的计划也会泡汤。
等啊等，蒋云心越等越急，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是货物丢了，也不能几天下来逛丢他自己的，她与老天爷无仇无怨，何必呢。
好在这几日父亲在家中请了两位教书的，一位嬷嬷，一位先生。蒋云心才终于觉得有些事情做。
在嬷嬷的课上，正如季万祺所说，蒋云心的女工比其余姐妹好，第一天就被嬷嬷夸奖，也被蒋云歌拍了马屁。
“只有大小姐的作业还算是能入得了我的眼。”嬷嬷看着蒋云心的作业，赞叹道。
“大姐姐可真是厉害。”
蒋云心浅笑，“谢嬷嬷夸奖。”
至于先生的课无非就是听他说，而先生教的骑马射箭这些蒋云心虽然羡慕，也只能远远看着，不能上前。
如若蒋云心不是女子，她定要像蒋安那样，舞刀弄棒，谈史论今，觥筹交错，图谋画册，名垂青史。
距上次季晨送信一个月过去，冷嬷嬷走进房，“小姐，老爷说让你去正殿迎接宾客。”
蒋云心一阵疑惑，宾客为什么需要她一个女子去迎接，蒋云心还是梳妆打扮了一番，父亲的命令蒋云心不敢不听。
蒋云心衣着淡色，不显妖艳招摇，头上单单一个琉璃步摇，红唇皓齿，也是动人。
到了屋里，苏怡按规矩请安，问候。见父亲旁边站着一位女使，之前请安从未见过。
蒋世才端坐，看着蒋云心，不打算开口说什么。
蒋云心见父亲默不作声，开口问旁边的女子：“不知宾客何在？可否是眼前这位姐姐？”声音舒缓动听，让人感到亲近。
“回大小姐，奴婢名叫田乐，是老夫人季万禾派来给大小姐的女使，身上还带有老夫人给大小姐送来的信件，小姐看字迹便可知女婢所说是真是假。”说罢，这个长相端庄的女使拿出一个信封，恭敬地交给蒋云心。
信封上赫然写着——济县季府季万映寄——汴京蒋府蒋云心收。
蒋云心不打算当着父亲的面拆开，从这几个字她就看出这是姨祖母亲笔。
姨祖母习得一手好字，她的字不像小女子那样拘束，反倒像个镇国将军一样，潇洒大气。蒋云心一眼便知。
蒋云心笑道“是姨祖母寄的不错。”然后将目光转向正坐的父亲。
蒋世才满脸严肃，开口带着沧桑“你屋里的丫鬟可不够用？”
“并没有，只是女使少了点，有些屋内的家务纸画一个人忙不过来。”蒋云心回答。这是实话，屋子里没外人，蒋云心不怕蒋世才对自己出言训斥。
蒋世才盯着蒋云心看了一会，移开目光，冷冷开口“日后府上若有什么客人不必事事惊动我。”
一个文武双全的朝廷命臣，一个事乡野女使，尊卑有别确实不大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