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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荣三小姐->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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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晚儿？”
荣熙晚抬头，和不知怎么神情有些恍惚的李氏对上视线。见荣熙晚闻声看了过来，李氏又松口气般一笑，快步上前把荣熙晚给拉进怀里搂着，轻声自嘲道：“我竟是糊涂了，居然以为看错…晚儿，先进屋，娘有事跟你说。”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荣熙晚心里有数了，再联想刚才李氏脱口而出的“看错”，荣熙晚微微低下头，柔弱又温顺的被李氏拥着进了屋里。
霜降和白露正准备随着荣熙晚和李氏进屋，无意往后一瞥，看见了愣愣的还站在院门口的荣熙朝。
“大小姐？”霜降示意白露先跟进去伺候，自己留下来快步走近荣熙朝，“大小姐怎么了？可是马车一路颠簸累得很了？奴婢这就去给大小姐倒杯茶来——”
“不用，”荣熙朝这才回神，她本想直接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直视跟着她的霜降：“霜降，你算是跟着晚儿一同长大的，比我和娘更熟悉晚儿，那么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必要如实回答我，不可隐瞒！”
荣熙朝的话还没说完，霜降就听出了她话里的郑重。霜降心下一沉，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问题等着她，但她仍强忍惊惧点头：“大小姐请问，奴婢定然不会对大小姐有所隐瞒。”
见霜降似是被自己给吓着了，荣熙朝顾念着荣熙晚，只好又宽慰她几句，省的到时候这本就胆小的丫鬟真被自己给吓出个好歹来，荣熙晚那丫头跟自己闹别扭：“你不用害怕，我要问你的事虽跟晚儿有关，但我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只会关心爱护她，不会害她。”
听荣熙朝这么说，霜降就知道这位大小姐是误会了。她其实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府里谁不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一母同胞，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姐妹，亲姐妹之间怎可能有什么坏心肠？她担心的其实是自家小姐那久久不曾痊愈的后遗症……是叫这个吧？霜降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她记得荣熙晚是说过这个病的名字的。
小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和白露，万万不可以将这病症告诉包括夫人和大小姐四小姐在内的任何人，一则是怕她们担心，二则也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借此做些什么，反而置大家于危险当中。霜降虽然心疼自家小姐隐瞒事实将一切独揽于身，但小姐说的话她们向来不会违背，因此此时面对荣熙朝的霜降颇有些惴惴。
“我只想知道，晚儿自醒来到现在的几天里，是否有何异样？”
有何异样？那可多了……霜降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荣熙晚不同以往的表现，面对询问，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开口。霜降沉默了一会儿，神情犹豫，荣熙朝耐心的等待那些挣扎从面前小丫鬟清秀苍白的脸上消失，终于，她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着荣熙朝轻轻开口……
.
“晚儿，你身子可好些？”李氏坐在藤椅上，身体朝着荣熙晚微微前倾，眼里写满关切：“我和你祖母常念叨你呢，她很想你。”
想她？荣老太太？荣熙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总是凶巴巴、不言苟笑的脸，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张脸想念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娘，”荣熙晚不喜欢这种明知道有事却迟迟不愿显露出来的感觉，她决定直截了当，“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我自醒来身体恢复的挺好的。”
荣熙朝伴着荣熙晚的话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霜降。荣熙晚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霜降，收回目光时正巧跟荣熙朝探究的眼神对上。
发生了什么事？荣熙朝怎么这副表情？自己假装这个时空的荣熙晚的事露馅啦？荣熙晚躲开荣熙朝紧追不放的眼神，心里打起鼓来。
李氏完全没有姐妹俩正打眉眼官司的觉悟，也可能她心里装着的事情太过重大，让她无暇顾及两姐妹之间有什么情况。只见李氏眉心微皱，似乎对要说出口的话做一些心理建设。
“晚儿，”良久，李氏终于开口了，“你祖母前几日为你挑了一门亲事……”
“？！”
荣熙晚震惊，她一时没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李氏没说话。李氏大概以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到了，于是赶紧又安抚道：“自然，你年龄还小，家里也是想多留你几年的，所以这个亲事只是先定下，离你到出阁的岁数还有好些时日呢。”
李氏声音温柔，语气平和，如果放在平时，被这样的语调态度安抚住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可此时不同往日，荣熙晚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手和脚，再次确认了自己现在只有十三岁的事实。虽然古代女孩子普遍结婚比较早，但十三岁就定亲，拖不了几年就结婚生孩子，这也太反人类了，荣熙晚有点接受无能。不过显然在场接受无能的人还有一个——
“定亲？！”
荣熙朝自进了屋连椅子都没坐热就“噌”的又站起来，从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到大张着的嘴巴都写满了“不同意”三个字。
“晚儿才多大？怎的就要定亲了？”荣熙朝是急性子，听见什么就是什么。“我知道祖母和您早已经开始替我相看人家，按排序，我后头应当是二妹妹荣熙乔，荣熙乔的亲事连个影儿都还没见呢，怎么就越过她轮上了晚儿？”
“姐妹之间，谁先谁后，略有调换，也不是不可以……”李氏后面的话说的有些艰难：“再说，你们祖母都决定了的事了……”
“什么？”荣熙朝眉头皱的更紧了，“听娘话里的意思，祖母已经将那家人的下定给收了？”
“……”
可不是收了嘛！李氏也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婚书交换了，下定礼收了，现如今被求娶的姑娘居然还被蒙在鼓里……这叫什么事啊？
那这事是没回转的余地了？荣熙晚看了看愁眉苦脸的李氏，又看了看气的来回走动却说不出更多话来的荣熙朝，对这件事什么走向有了大致预料。她突然从心里生出几分气来，这气有气老太太不把家里女孩儿当人疼的愤怒，更多的却是气自己只能坐这儿“听通知”的无力和无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老太婆绝对不会用心给府里的女孩子们挑人家，在老太婆心里，男孩子才是家里的根儿，女孩子早晚要进别人家的门，这水啊，早泼晚泼都是泼，倒不如泼进“好人家”里头去，还能给家里的爷们儿增添些助力！
许是荣熙晚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荣熙朝看了她两眼，让她好好休息，拉着李氏去寻另外的院落去了。可能是不想当着她的面儿吵起来吧，荣熙晚想，对这个年长自己两岁的姐姐，她还是能想起来一些关于她们小时候的记忆的。
人走了，在旁边提心吊胆的听了半天的白露和霜降终于有机会说些话，她俩忙上前一人一边扶住要起来的荣熙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顾忌着她的脸色不敢真的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荣熙晚往贵妃榻上一歪，支着胳膊懒洋洋的问道：“你俩想说什么呀？”
其实现在任何开解安慰的话对她来说都不大管用，不过好歹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片好意，荣熙晚决定不论这俩小姑娘说什么，她都会装出一副被安慰到了的样子让她们放宽心。
“小姐，”霜降先开了口，可她说出的话却大大出乎荣熙晚的意料。“大小姐进屋之前曾询问奴婢来着，大小姐问奴婢，‘小姐自醒来到如今可曾有何异样’。”
哦豁？这个姐姐的眼睛怪尖的嘞！荣熙晚颇有些意外。怪不得荣熙朝那姑娘在进门的时候疯狂盯着她看，原来是看出破绽来了啊？那该怎么办呢？荣熙晚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暴露身份以后的应对解决上。她微微蹙眉，细瘦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额角，让人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她分担忧愁。
既然荣熙朝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妹妹，那她势必要将真相告诉李氏，李氏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说不定等回府还要将这个事情告诉荣老太太……这可不妙啊，荣熙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荣老太太是个不好糊弄的，她摸不准荣府的那些人会怎样处置她这么个冒牌货。会被扫地出门吧？荣熙晚有点犯愁，不知道在古代做什么能挣钱，最好是女孩子能做的，她得在这个时空里活下去呀……
霜降看荣熙晚头疼的样子，福至心灵，连忙觑着荣熙晚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解释：“不过小姐不必担心，奴婢谨记小姐嘱咐，未曾跟大小姐说什么，只道小姐身子未能完全恢复，偶尔有些精力不济，除此之外与往常相比不曾有异样。”
啥？！荣熙晚一愣，怔怔望着面前清瘦的小姑娘没出声。“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是这种感觉！这丫头果然不让人失望！荣熙晚赞许的看霜降一眼，觉得仅仅一个眼神并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于是她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霜降纤瘦的肩膀：“我原本只期待你办事利索，结果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霜降，你做得很好，等回府以后你就去找张妈妈支一吊钱，不跟月钱算一起，是我额外给你的奖励！”
“谢小姐赏！”
听着荣熙晚话音里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偏爱，霜降低着头兴奋的红了脸。小姐确实跟以前相比很不一样了，但那又如何？现在的小姐可比以前的小姐好太多了！霜降轻轻一礼便退到白露身后，安静站着没再出声。白露在一旁听完霜降和荣熙晚的对话，早就羡慕的不得了了，可她暂时只能先羡慕着，之后日子还长，一定也有小姐看重她奖励她的时候！
因为解决了一件心事，荣熙晚放松了很多，她更加惬意的躺在贵妃榻上，开始全心全意的思索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定亲的消息的确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之前想好要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搁置，这让她感觉十分恼火。
定亲是荣老太太做的决定，通过以前的记忆来判断，荣熙晚确信这位老人家一旦做出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她会面临两条路，要么忤逆长辈，产生的后果因为没人胆敢这样做过所以没有参考对照她无法预料；要么顺着荣老太太的话乖乖嫁人，婚后生活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可以被她改变被她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命运实在少得可怜，所以大概率她会在这个时空里被时间和生活蹉跎成一个豪门怨妇。
这两条路，不论哪一条她都很难心甘情愿的接受并踏上去。
荣熙晚陷入沉思，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白露和霜降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看着荣熙晚仿佛又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被摆在珍宝斋桌案上的白瓷娃娃。
夜幕降临，已经住了人的另外的院落逐渐亮起微光，白露和霜降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不该擅自走动把屋子里的烛火给点燃。
【小姐已经一动不动的躺了很久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问我倒不如直接出声问小姐。】霜降回应白露眼神传递的信息，又特意去瞟了一眼变得黑沉沉的窗外，再次眼神示意：【天都黑了，夜里风凉，你离窗户近，你去关窗。】
白露看懂示意把眼一瞪，皱着鼻子撅起嘴，老大不情愿：【就会支使我！你怎么不去？】
“你俩挤眉弄眼的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贵妃榻上荣熙晚突然出声，把白露和霜降给吓一跳，她俩齐齐扭头，试图在黑漆漆一片中找到荣熙晚的身影。
“你俩一个去关窗，一个去点灯。”荣熙晚吩咐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做好之后麻利儿到我跟前来。”
“是！”
烛火燃起来，屋子里终于亮堂了。荣熙晚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朝已经站到她跟前的白露问：“我记得你在府里有几个交好的小丫头是不是？”
“是。”
迎着白露疑惑的目光，荣熙晚轻轻一笑：“待会儿寻个小丫头去娘那里问一问什么时候回府，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去，回去了，有的事才能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