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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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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脊四坡重檐庑殿式殿顶的长明殿于晨曦的微光中越发屹立出其庄肃宏伟的气魄,清寒的冬雨中檐脊十方走兽略显狰狞幽怖。

沿三层三十六阶汉白玉石长阶而上,但见檐下密集斗拱,透过上嵌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纹图案的高而宽的门窗,殿内沥粉金漆木柱两侧排开,上浮精致蟠龙藻井。

宽阔的大殿,百十人恭然肃立,半声不闻,安静地有些诡异,唯有为首的雍寒山安然而立,目光中始终带着不深不浅的温和尔雅的笑意。

御座上高高在上的成安帝,在那样的笑意中沉寂了下去,他看着八年未见的曾经的兄弟,恭敬而疏离再不复从前同生共死的意气,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扫过殿下群臣,他道,“璟王有何事奏?”

“这封书表是宣阳亲笔所书,臣受宣阳所托,代为陈情。”雍寒山从袖囊中取出奏表,略微扫了眼上面的内容,随即神色一变,而仅仅是微微色变,他很快恢复如常,一字字从头朗声读出。

“臣璟王府嗣子雍黎,殿前陈情:臣受先帝遗泽,陛下宽恩,以女子之身得继先母父王,承华阳三州之封,嗣平皋璟王之业。而今八年持身以丹心,卫国以谌挚,未有敢怠。见钟鼎于堂皇,闻弦歌于平史;而隐荡归于朝野,杀伐起于边门。臣安能自恃绮罗,望平皋华阳之贵里;敢不持戟风云,守上璋定安之神皋?陛下之恩帝王之赐向未敢辞,九锡之礼双王之封何能敢受?臣叩请陛下回收成命,朝纲之正,未若有序;国祚之安,莫如集权;九锡之礼,不可轻提;双王之封,莫能轻予。……”

随着雍寒山明朗清晰一字字地读出,原本安静至极的大殿内窃窃私语此起彼伏,黎缃看着下面目光始终落在手中书表上的雍寒山,神色颇异,他没有说话,听他一如寻常平静无甚起伏的声音。

“……璟王府之荣盛,华阳府之势高;臣与父王惶然惴惴,不敢有乱朝纲,有危国祚。今此上表,请削平皋华阳六万兵马,请收璟王宣阳四州封地……臣三思再三,未有虚言,望陛下准允之。”

他最后一个字方落,原本窃窃私语之声顿止,大殿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雍寒山目光无所闪避地对上黎缃,慢慢合上书表,一个恭敬谦和的姿势呈上。

一直站在黎缃身侧,很有眼力见识的余海忙下去接了呈到御前,黎缃接过,却没有看,他也看着雍寒山,道,“这是璟王的意思,还是凤归的意思?”

“凤归的意思,便是臣的意思。”雍寒山的回答斩钉截铁。

黎缃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原本还担心雍寒山的妾室有了孩子会动摇璟王府的承嗣,而他绝不允许璟王嗣子没有黎家的血脉。

不过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他便知道雍寒山到底……心志未改。

“璟王之意,朕明白了。”黎缃抬头扫视了一眼阶下群臣,慢慢道,“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多不解宣阳公主此举何为,明明是大功一件当得厚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呈上这样一封请求削藩的折子,但对此却连璟王也没多说什么。

而少许思绪通达目光如炬的人却知道雍黎这是以退为进的一步,树大招风,强极则辱,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谁不知道这其中道理,而真正能做到抽身退步向死而生的又能有几人?

“璟王府华阳府之功当得厚封,但诚如宣阳公主所言,为安国祚为正朝纲,九锡之礼当不可轻提。然公主之大功亦没有不赏反削的道理,削兵力收封地之事,请陛下三思。”说话的是一贯秉义持正的吏部尚书周童。

为官四十载辅政两朝的老尚书在朝中也是素有人望,他这一言出基本上就代表了朝中大半官员的意思,顿时下面附议之声顿起。

直到众人附议之声渐渐停了,一直安静隐在文官中的一人往前一步,朝上长揖一礼,道,“臣闻宣阳公主奏表,言辞酣畅字字珠玑,深有所悟,问世之通达如此能有几人?然周老尚书所言亦字字在理,臣以为封赏可重,但何止于名利地位?”

雍寒山看一眼那人,印象中似乎这人只是个普通的五六品的文官,好像是姓安,没想到这几年竟有如此变化,仅仅是想了想,他抬头对黎缃道,“陛下厚赐,臣不敢不受,然九锡之礼双王之封太重,臣亦不敢领受。若陛下允准,臣替阿黎向陛下求一样东西。”

黎缃正欲出声问是什么东西,他手里翻着的奏表中突然滑落出一张纸,余海忙捡了递过去,黎缃接过,扫一眼纸上的内容,面色如常,而眼中却有阴晴不定的神色。

他将那张纸在掌心一团,冷声道,“封赏之事来日再议,但这件事朕不同意!”

他话音一落便起身离开,临进后殿时交代余海道,“请璟王和安鹤翼元和宫觐见。”

————————

上璋的宫城肃穆大方,多以青玄黄三色为主,少了许多富丽堂皇。

雍黎的马车平稳地驶过宫门,驶过长长的宫道,最终在御园前停下,立刻就有宫人抬了软轿过来,她挥手拒绝,在车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着实气闷,这会儿还是走走的好。

她今日早起原本是去了尚晴园的,但因沈慕要求有些细节需与陈国诸副使再多商量,所以尚过午时雍黎便离开了,又因尚晴园离宫城不远,她也想着回京这么多天还未去见见外祖母,着实不妥,遂干脆进了宫。

太后的万寿宫在御园西侧,只需要穿过这个设计精致而格局大气的有“临仙处”之称的御园便可到达,她年少时一向喜欢在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发呆消磨时间,那时若她刻意也几乎没有人能找到她。

绕过主道翠嶂,雍黎走上了一条青砖时铺就的掩在松竹林中的小道,青石苔痕古树杈枒一如当年,就连风中略带清苦的松香之气也与当年一模一样。

那时候,自己在松林中布了简单的阵法,躲在里面看书睡觉,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只有兄长一眼看出玄妙,将自己从树干上捞下来,笑道,“你倒是会躲懒,和母亲进了宫便乐不思蜀了?”

当时自己会笑着攀上他的背,“这少有人来的幽僻处,我喜欢,如果没有你们在身边,我就归隐了去。”

那时的话语带着稚气的玩笑,有些娇俏,现在想来一边是一语成谶,一边却又走上了与归隐完全相反的路。

“你又胡说。”雍青阳反手朝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们璟王府的宝贝自然是会被放在掌心疼宠一辈子的,怎会让你有独自一人的时候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谁又能说清未来如何?”雍黎的声音清淡冷静,全然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彻悟,她感觉到雍青阳听到她这句话时后背微微的僵硬,忙转了话题,“又是母亲让你来找我的?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

雍青阳向来通达,也明白她的心思,遂顺着她的话,笑道,“我若不找到你,总不能让我们的小宝贝饿着?外祖母和母亲亲自包了饺子,三微月不是向来最爱吃的吗?”

那时兄长背着她走在这条青石小道上的脚步平稳如风,那时的日子也平静温和,那时的这条路幽深而漫长,如今回忆再起,心绪已非昨日。

雍黎走出小道的时候有些心绪不宁,遂在太华池边的小亭子里坐了。

“宣阳。”

有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带着重刻意的沉雅亲和,雍黎不转身也知道是谁。

那人正是如今在朝中颇得贤名的成安帝长子黎贤,向来都是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贤德风范,纵是雍黎之前在宫里住过几年,但却对自己的这位表兄却不怎么亲近,更谈不上有什么好恶。

这位大皇子心机深沉,绝不是像表面那样亲和贤明的一个人,对这样的人,雍黎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这样的僻静处遇到康王兄,真是巧呢。”她微微转身,语声带笑。

“许久未见,妹妹越发有华阳姑母的风姿了。”黎贤也迈步进了亭子,朝雍黎道,“正要去拜见父皇,宣阳妹妹也一起?”

雍黎对他莫名的亲昵语气表示十分地不适应,她站起身,装作看风景随意地错开了步,道,“我去拜见外祖母,晚些时候再去元和宫,就不与康王兄同行了。”

“那也好,宣阳妹妹这次回京,想必父皇的意思是不会再让你离京,以后再见的机会也有的是。”黎贤微微倾身,袖手含笑,道,“你有时间到我府里坐坐,你大嫂子也说许久不曾见你。”

“那是自然。”雍黎很和熙地寒暄之后便想离开。

今日在此的这一面,她根本就不相信仅仅是一次所谓的偶遇。黎贤,黎贺,黎贞,成安帝的这三个子女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不想在如今的时局之下搅入他们争位的浑水。

“宣阳,你且等等。”黎贤叫住雍黎快步走到她近旁,“有件事,想请妹妹帮忙。”

雍黎挑眉看他,没有说话。

“是这样。”黎贤从怀中摸出一块青玄铁制成的长形浮雕祥云兽首的令牌,递给雍黎,“这是津平玉戟门的令牌,执此令牌几乎等于掌控了整个玉戟门,我希望你替我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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