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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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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的记忆,仿佛我从未见过你。〗

战火已是四起了。北方是拥有四世三公雄厚资历的路家,东方尽是凶神恶煞的起义兵和盗贼,中原更是有挟持天子作乱的一众军阀。而惟有他一个人,安静地守在南方,似是不问事故。

我被迫从我曾一心效忠的朝廷流落到南方,寻不到归处。南方并非我愿选择的归处。此时南方人烟稀少,土地贫瘠,四处乌烟瘴气,更少不得盗贼。但比起腥风血雨的北方竟也好了许多。

“路恭元。”我终于舍得开口。

那天天空蒙蒙飘着细雨,他就张了一柄伞盖,静静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你终于来了?”那人似乎有种等了很久的惊喜。可在蒙蒙的雨中,一切感情都被冲得很淡很淡。

我铠甲上的血腥在雨水中混杂着,随我的发乱批在我的脸。我的眼睛被它布满了血丝,而我的马,别有一种哀婉的神情。它终于在缰绳脱落了很久后不受控制,在雨中嘶嘶哀鸣,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撒开刚刚凝结了一大块血色的伤疤的后腿,瘫倒下去。那滩血色越来越浓,汩汩地将它的后腿逐渐淹没。

“是。”我如此落魄,如何能有别的去处?我此时疲惫至极,这是我唯一能吐出的字。

“伏瑶?还是伏遥?”他的声音很清晰,可我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我摇摇头。

“是伏遥吧。”

他轻叹口气,从读音当真分辨不出他的言语。

“是了,我在等你。这不是缘分。”

我微笑着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一片血水中随了我的马儿晕了过去。他没有过来扶我。

转眼已是几日之后。

我孤身一人前来投奔他,浑身受了重伤,虽然狼狈至极,但也是从中原而来的御前将领。他只是嘱人好好照顾我,自己便再未过问。

我不懂他,我也不想懂,我要报仇。

但我还是得靠他。一个月后,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甚至又能舞枪弄棒了。我很想上战场,次日便向他请求。他早知了,但他不许我走。只给我指挥军队的权力。但我依旧很兴奋,作为回报帮他拿下了吴郡。但他并没有多高兴,甚至在几天后收回了我的兵权。

“为什么要收回我的兵权?”我质问他。

书案上的简册收拾得很整齐,而他细捻着笔尖,悠然无谓的模样让我更加心烦意乱。他允许我佩剑,看来是料定了我有求于他。他真的不该有这样的自信。

“我是你的上司,你没有权利过问。”他冷冷回答,笔下如飞。

我真的,不想在待下去了。日日锦衣,受人恩惠,却无所作为,这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问。

“我……舍不得你走。”他没有抬头,但我想象得出他的神情。

我,御前军队神策军的统领,曾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此刻竟哽咽了。

“我有玉玺,换你三千兵马如何?”短暂的沉默让我迅速冷静下来。

“……你?你知不知道玉玺有多贵重!你要和我换?那可是天子之物。也是你……”他不敢看我,只是惊奇地瞪着他的书案。

“给不给?”我面无表情。心,实则是痛的。

“我……好,我给。但我不是为了玉玺,是为了你。若你想要取回,随时找我。”他笔下一松,露出了墨迹未干的文书。

“再见。”我从书案上抢了文书,跨门而去。

我提兵去了东方,平定了整个江东。洛阳,指日可待。但他等不到我,依旧差使来问。

“你不回来了?”信上的字很潦草,但依旧秀丽。

“不想回来。”我随手一画,向来潦草,也不必故作姿态。

“你不要玉玺了?”

“等我攻下了天下,有他足矣。”

一年无讯。我没有时间理会他。攻打洛阳的军备一刻不停地紧张筹措着。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又是一年春天。

“他是你此生都无法超越的人。”路程奔波,信送到时按日应是春末了。

三个月后,传来了他称帝的消息。我仿佛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各地的讨逆军队早已浩浩荡荡地驶向多年未见硝烟的南方。

换我问他。——

“你为什么要称帝?”

“我想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

“可你不怕被诸侯围攻?”

不过数月,我都不能确认最后一封信有没有送到他的手上,而我显然没有收到他的回信。各地组织的联军已将旗帜插在了他治所的城头。那面旗帜不属于他,但也不属于我曾经的君主。我参与了这场战争,我允许他让我报恩,但却并不允许他公然反抗我的君主。即使我的君主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我终只是参加而已,既不是先锋,也不是中坚。我率着我的轻骑尾随大军而来,但他已无心于战。

最后一面,我在他身边。

“玉玺,还你。”他躺在一张草席上,神情间有一丝神气,嘴唇却失了当年的温润。

“可你要死了。”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漠。并不因为他帮了我。

“我还是没能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吧。伏瑶。”

他笑。

袖间滑落出一封信。工工整整,很是秀丽——

“为你,我死亦足。”

我看得清楚,却是不解。这有什么好满足的呢?你实现不了我的愿望。我也无法实现你的愿望。即使互相亏欠,也终会不了了之。

“玉玺我送给你了。”我将他和玉玺葬在一处。算是偿还吗?可我却没有很多话想说。战火烧去的是一页页白纸,他正等着我的回信。而他自己却先无法作答了。

多年后,我终未取得天下。也未取得我想要的人。

『我此生如是萍乘瀚海,如是戏与浮生,也不见得能挣脱本是须草的天命,亦不觉我在万千须草中有如何历经风险。我感知了它的浩荡与我的渺小,它的长久与我的短暂,它势成于天时,而我不过误造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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