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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玄幻小说 -> 妖歌浮尘尽-> 第一回 白色婚礼血色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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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白色婚礼血色回忆
- “近日，我市桃城镇桃园村村民在修房屋筑基时，意外发现人类骸骨，村民立即报警，考古专家勘察现场后，发现这是一处轩辕王朝后期的战争遗址，最终清理出上万具人类尸骨及一支保存完好七孔骨笛，该骨笛上镌刻着奇怪的符号……”
客厅的电视声音放得很大，却没有人在家，大概都去桃园村看热闹了吧，桃子心想。
桃子抱着腿坐在窗前，头枕在蜷起的双膝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那棵桃树，一动不动，偶尔，风吹过，卷起嫩绿色的窗帘，拂动了她散落齐肩的短发，深冬时节，桃树上光秃秃的，毫无生气，也不知，桃子在看什么，亦或，在等什么。
很久以前，桃子也这样坐在窗前，也是呆呆的样子，只不过那时她等的，应该是一个人吧。
小时候的他，矮矮的，胖胖的，跑两步，脖子上的肉就要抖几下，这样的他站在窗外，用稚嫩的声音，叫着，“桃子，桃子，一起去学校啊。”
叫的时候，还伴着喘气，然后跑进屋子里拉着桃子往外跑，虽然看着桃子表面上傻呆呆的，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其实，她的心正在怦怦怦，乱跳着，桃子盯着他的后脑勺，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让她的发生这样的变化，跑着跑着，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笑着用手拍拍她的脑袋，那一刻她心里竟生出苦涩的味道，似乎很久以前，他也这样拍着她的脑袋然后就一去不回了……
小镇每家每户都种了桃树，初春时节，桃花便次第绽放，整个小镇都弥漫着花香，花瓣随风落地，在路上铺了满满一层，两个小小的人儿跑在花路上，不知疲倦。
后来的他，长高了，变瘦了，站在窗外，低着头不敢看桃子的眼睛，沮丧地对着桃子说，“桃子，如果我家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一个你走很久也走不到的地方，你会伤心么？”
桃子没作任何反应，他就更伤心了，目带泪光控诉道：“桃子，以后我不在了，你也不难过的嘛！”
桃子微微歪着头，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桃子，为什么，你总是这个样子呢？”
桃子的智力发育有问题，这是在医院里检查得知的结论。可是，桃子不这样觉得，他们说的所有事情，老师教的所有知识，老爸老妈悲哀的眼神，来自周围同学的嘲笑，她都知道，她都明白，她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但她却不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说不出来，表达不出来，嘴巴反应不过来，就像他的名字，一周以后，她才学会念他的名字，可是在那之前她明明已经在心里默默念过千遍万遍他的名字了——卿城，多么美好的名字呀，她想。
桃子是没有朋友的，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不爱说话智商又有问题的人做朋友，其实桃子也懒得理那些人，当那些人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桃子的时候，殊不知，桃子也总在心里着默默吐槽着那些以为她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除了卿城，他真的是打心底里愿意和桃子呆在一起，虽然桃子总是不怎么说话，总是用木讷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卿城总觉得能从桃子呆滞的眼神中望见一股清流，那股清流能够慢慢悠悠地流进他的心底里，洗涤他，滋润他，在他的心里开出了一朵花，花开得并不艳丽，也没有浓香，但总让他眷恋，驻足轻嗅，不忍放手，卿城也不懂这是为什么，只当自己也是个傻子。
桃子最喜欢桃花开放的季节，搬一个小板凳，坐在桃树下面，卿城便把小黑板挂在树杈上，像一个小老师一样，教桃子念诗，他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其实，那时的卿城并不懂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首诗歌分外美好，因为有桃子的名字。
而桃子也不知道，只是磕磕巴巴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卿城念。
后来，卿城一家搬到城里去了，小镇的路又只有桃子一个人走了，长长的花路，她埋着头，走的很慢，鞋子踩在花瓣上，鞋尖染了花汁，她心里想着，花默默开放，慢慢凋零，徐徐化泥，它没有说话，却也会痛吧……
每一年桃子都在等着桃花开，然后桃花落，然后结了果子，最后卿城也跟着家人一起回来，卿城会爬到树上去，给她摘好多好多的果子，然后看着她吃，她一张嘴，他便会大笑，“桃子在吃桃子，真好笑……”
后来卿城的爷爷去了，卿城一家也就不怎么回来了，落了一地的桃子静悄悄地在地上等着慢慢腐烂……
桃子妈妈提着一袋纸回到家，听到电视里的牛皮广告皱皱眉头，嘴里喃喃道：“电视也不关，就跑出去了……”然后从茶几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放好纸以后，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哎呀，都这个时间了！”边说着边推开了桃子卧室的门，看到桃子还是呆呆地望着桃树的背影，无奈道：“桃子啊，衣服怎么还没穿好，要去参加婚礼了啊。”
见桃子还是没有行动，桃子妈妈叹一口气，拿起衣服帮桃子套了起来，“你看，和你一起长大的卿城都要结婚了，以前那个大胖小子可没少往我们家跑，我们家桃子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
桃子听到话后，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桃子妈妈，弱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啊”了一声。
可是，妈妈，我可以不去吗？
桃子望着妈妈却说不出来。
看到桃子张着嘴傻傻地样子，桃子妈妈敲了敲桃子的额头，“我们怎么陪得了你一辈子啊，有些路，是要一个人走的。”说着，眼睛也氤氲了。
“妈妈，你们走不了的话，还有我呢，我来养桃子！”风风火火跑回家的桃子弟弟正趴在门口喘着粗气。
“你个臭小子，作业这么久还没做完，还逞强，以后用什么养姐姐，啊？”桃子妈妈作势就要打小弟，“你爸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爸去停车了，”桃子弟弟绕开桃子妈妈，就往桃子奔来，眼睛亮亮的，牵住桃子的手就叽叽喳喳地给桃子讲起他的见闻来。
小弟是桃子的爸妈在带着桃子走了四方的医院无果以后生的，对于这个弟弟，桃子是抱着感激心情的。为了医治她，这个家欠债无数，她小的时候妈妈每晚都会抱着她哭泣，是这个弟弟给这个家带来了新生，虽然这个小混蛋长大一点后就从来不肯叫她姐姐，还总说要做她的哥哥。小时候多乖啊，一口一个“姐姐”喊着讨要吃的玩的，可是这样一个精灵鬼似的弟弟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在学校里还处处保护着她，所以，桃子也未曾受过什么委屈。
桃子的一生只敢直视过四个人的眼睛，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弟弟，最后一个，是卿城。而现在，卿城的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另一个人，他的新娘。桃子就那样贪婪地、直直地盯着卿城，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卿城也偏过头来，桃子慌忙中显得笨拙地低下了头，眼睛暮的湿润了。所以她没看到，卿城也低下了头，情绪变得低落起来。
晚上，坐上车离开的时候，桃子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桃子弟弟跟着好朋友离开了，而车上多了一个说要坐顺风车的亲戚，那人穿着连帽衫，阴阴郁郁地把脸全部遮住了，身材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别说桃子了，连桃子的爸妈在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桃子木然看着窗外，路边渐次亮起路灯，和她的心情截然相反，道路走向光明，她的心却陷入昏暗，她想，她的世界或许永远也不会亮了吧。
突然，车窗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像一只猫，可猫的头上又长着角，可怕的是，这只猫竟有着和她所坐的车差不多的体型，猫背上还驼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像人类一样拥有着四肢，四肢上有着锋利的爪子。怪物俯下头透过车窗看着桃子，嘴巴一张一闭，坐在车里的桃子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但能清楚地看见怪物嘴里的利齿，怪物爪子上又凭空出现了一截骨头，它用骨头叩击着车窗户，她慌忙掉头看家人的反应，可车里的爸爸妈妈竟都看不见这怪诞的一幕，看向陌生人的时候，那人却害怕地躲开了她的目光，低着头蜷缩起身体，“停车，”他小声地说着，声音里带着颤抖，“停车……”桃子被他一系列反常的表现所迷惑，连车外的怪物都忘了。
“停车！不然她就要死了——”那人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大声喊叫出来，就在一刹那间，车被一辆大卡车从侧边狠狠撞击，直接将车辆撞翻了，桃子坐在角落里，刚好在被压的那一方，车窗破碎的玻璃渣扎进了桃子的脸上，身上，手臂上，承受身体上的疼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眼皮都已睁不开了，在一片黑暗当中凭着仅存的意识，她感觉到浑身黏黏答答的液体的流动，液体漫进了她紧闭着的双眼，她还听到了耳边嚎啕大哭的声音，和越来越接近、急促的脚步声。
她，难道，就要这样死去吗？
她这词不达意的一生，她这一事无成的一生，她这庸庸碌碌的一生，在参加完卿城的婚礼后，以最悲惨的方式，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