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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锁仙阕-> 第三十一章 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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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魂消
- 阁楼灰墙灰梁灰窗，唯有瓦片朱红，算是无尽荒凉里独有的一抹韵色。
门扉半掩，半扇挂在门框上轻晃，半扇埋进土里只露出一角，还有一块牌匾，写有‘玲珑’二字。楼阁的木梁都已经破破烂烂，碎瓦片散了一地，墙体遍布蜘蛛网状的裂纹，似乎只需要一点风雨侵袭，这阁楼就会轰然倒塌。
林羿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从门缝中进入了阁楼。他心念着这阁楼可千万要挺住，要是倒了将自己给活埋，那可就惨了。
烂木腐朽的气味传到鼻尖，门旁横躺着三具白骨，他看的仔细，发现三具白骨的颈处皆有一道裂痕，料想这几人在活着应是被人穿喉而死。在他轻迈步伐时，又有寒风随着他身子一同窜入，白骨化作尘雾，落成灰堆。
抬眼望去，这第一层楼中的事物都已残缺不全，桌椅似被利器砍成无数废材，两边的墙面已坑坑洼洼，凹洞无数，已不知当年模样。左边有半截悬空的木梯，通往二楼。
“木前辈，这阁楼中一片狼藉，你想要寻找的东西恐怕已经消失殆尽了……”
“咦？你怎的不叫我云姑娘了？”
林羿脸微红，轻声道：“先前不知道你的姓氏和年龄，所以……”
木锦云道：“你这小子竟还有些害羞，真是奇了。唉……可惜我只是魂识，并看不见你的样子，要不然，可得好好逗逗你。木前辈听着怪怪的，你还是叫我木姑娘吧。我所要找的东西在二楼，你先上去。”
林羿走至楼梯下，奋力一跃，抓着了一角，爬了上去。也不知是何什么木材，这楼梯历经四百多年，依旧结实，踩在上头竟没有丝毫晃动。
楼梯旋转而上，林羿问道：“木姑娘，我看见那门口有三具白骨，你可还记得是谁？”
木锦云冷声道：“昔日仇家罢了。”
“噢，我见那几具白骨喉骨尽断……”
“被我杀的。”
木锦云声音依旧冰冷，林羿知是自己让她回忆起往年惨事，也不再多问，只是疾步往前。等他走了又走，感觉都过了几十息的时间，却仍旧在爬楼，疑惑道：“怎么这楼梯这么长？”
“糟了！”木锦云突然惊呼道，“我忘了黄泉境中阵法永存！”
先有弱水河，又是黄泉境？
林羿有些慌乱，咋呼道：“木姑娘，你说这是在黄泉境中？可是黄泉在传闻中乃是人死后的去往之所，难道我已……”
木锦云‘咯咯’笑道：“放心，你还没死，这楼阁二层是我木家藏书禁地，依黄泉境布下了百曲阵，乃是幻阵的一种，困人于无形，缚人于无意，一入此阵，唯一条路可行，但这条路就如同生生不息的黄泉水一般，永无终点，直至入阵之人气绝身亡。再说了，黄泉境又不是黄泉，只不过是一个幻境之名罢了。”
林羿理了理头绪，问道：“按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正身处幻境之中？眼前的一切皆是假象？而我又闯入了幻境之中的幻阵？”
木锦云道：“谁告诉你幻境便是假象？”
“书上说的啊！道入返虚，心纳天地，虚实之间，自成一境，仙人过境而不入，凡人入境而不知。幻境乃是心象所生，皆为虚假之物。”林羿念的摇头晃脑，这一段出自《仙凡经》中，有关幻境之说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林羿又道：“如此说来，这幻境可是木姑娘你所创？要真是如此，难道你在当年已经是返虚境的高人？”
木锦云语气轻蔑，“什么狗屁《仙凡经》，简直胡说八道。幻境千面万象，乃天地孕育而生，哪是什么返虚境的修者能够自成的，要真能创一境于须弥之间，定是传说中的仙人无疑。至于什么‘幻境由心象而生’更是屁话，心象所生的哪是什么幻境，不过是庸人自扰的心魔罢了。”
林羿倒懂不懂，若有所思。
木锦云道：“净和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差点忘了正事，本以为到了二楼，凭着两世花之效，我还能多存在一些时日，却忘了百曲阵这茬，现今我残魂将灭，即将彻底的消失于世间，现有几事还得拜托于你，还望林少侠能够答应。”
林羿手掌中的箭印紫光闪烁欲熄，他本以为这名叫‘木锦云’的女子魂魄起码会同自己走出这个山谷之后才会与自己别离，更猜想着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死而复生？可如今自己陷入阵法之中，这女子更告诉自己她‘残魂将灭？’。
林羿大声道：“木姑娘你的意思是你要离我而去？那可不行！你若是离开了，我怎么出去呢？而且，你不是说要去看京城的烟花吗？那个叫什么揽清风的人不带你去，我带你去总行了吧。”
木锦云哀声道：“你我相识不过半个时辰，竟要我带我去京城的烟花？还真是有心了……”随即她正声道：“你已修炼了自在心决，黄泉境算是自行破去，来去自如。而想出这百曲阵不仅要知晓阵法口诀，还得有一定的修为才行，你现今不过周天圆满，需得修至分神境才能破开阵势，到达二楼。”
“没想到四百年后，竟有人能破鬼气，入黄泉，摘怯魂，踏云楼，让我亡魂重见天日，莫不是天不断我木家传承？”
“我如今传你我木家玲珑秘术。这玲珑秘术乃是我木家，是布阵、操阵的总诀。若能配以王家破阵、解阵的天工策术，天下间便没有破不了的阵，亦没有布不了的局。可惜，王家的天工策术，我并不知晓，要不然也一并传你。小子，你若想活着出去，必须得记下这功法的每一句每一字，要不然，就得困死在这百曲阵中。”
林羿听出了木锦云话语中的凝重，沉声道：“木姑娘，请说。”
木锦云所说的玲珑木术分九章八十一决，共三千四百二十三字，林羿料想着‘自在心诀’既能增长目力，视力，没准儿也能让自己记忆更为深刻也说不准，一用之下，还真有奇效，死记硬背一番后，竟将其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让木锦云也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小子天赋竟如此异禀，竟能过耳不忘，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羿挠头道：“不瞒木姑娘，是因为心决所致而已。”
木锦云感叹道：“碎天神阕的开篇功法，妙用果然非凡，我时候剩余不多，你有什么想问的，速速问来。”
林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想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问道：“这个山谷还有你，都是真的吗？”
许是没有料到林羿竟如此问题，林羿耳中有笑声传来，“当然都是真的，我先前已经说过，幻境并非虚假。”
林羿又想到木锦云即将烟消云散，却是有些惆怅。
“四百多年前天下是什么样子呢？和现今一样人人都潜心山门，勤于成仙吗？”
“什么样子？应该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吧，只不过那时仙途百门争鸣，虽然繁华更甚，但杀伐也多了一些。至于得道成仙？修仙修仙，不为成仙，修仙做什？”
“那四百多年前有仙人吗？你见过他们吗？他们又是什么样子？”
“仙人？当时我年纪与你相差无多，虽已是一门之主，但早因魔门之事困于此地，虽未见过，但也听过仙门一说。不过，他，也许成了仙人也说不定？”
“可他若真成了仙人，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他已忘了我吗……”
“他？揽清风？”
木锦云仿已梦回往昔，答道：“自然是的，他可是昆仑第一人，在我看来，要是他都没能成仙，这天上地下，关于仙人的说法，定是骗人的。”
林羿想了想，又问道：“嗯……木姑娘，你当年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无相魔门中的三老，以及……我那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无相魔门？还有……”
“权利与欲望的驱使罢了，它无相魔门想称霸仙途，我木家不屑与之为伍。至于那个贱女人，休要再问。”
“呃……那木姑娘你说他与我同样学了自在心诀，而这自在心诀又来自于碎天神阕，能否告知的详细一些？”
“我只是听过家中长者提起这碎天神阕乃是无上法门，至于自在心诀，也只是昔年共封这黄泉境时，他的入境之法罢了……”
“你手中的怯魂失已融于经脉之中，其具体效用，我已不能与你详说，待你踏入归元境后，自会知晓。这怯魂失之事，不得告诉他人，哪怕你至亲之人也不可，明白吗？”
“这……”林羿有些迟疑。
“我非要你隐瞒一世，只是这怯魂失已与你融为一体，告知他人也无用，在你未达归元境，无法动用之前，若让知晓其功效的人得知，恐于你招来杀生之祸。”
“那便遵前辈之意。”
“余下的二三事，还请你务必答应，至于能否完成，你只需随缘即可……不……必……强求。”
她声音渐弱，如同风中烛火。
“嗯……”林羿竟有些哽咽，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与人相别，即便是萍水相逢，却仍旧感伤。
“若我的安排没有出错，这世间应还存有我木家后人，与其靠近数米之内，怯魂失便会有所感应，如果你以后恰好遇见，还请将我木家玲珑秘术尽数相传，若是不能遇见，那还望你能费些心思，收个徒儿，以留我木家遗泽，至于传授之法，当如此这般……”
“再有，那两世花旁有一副画卷，你且将它带着，去一趟昆仑宫，问一问他可还在世？若不在世间，你便把它烧了吧。”
“好。”
木锦云则继续道：“黄泉境的本源就在阁内的两世花上，你将花儿摘下后，便可出境。两世花乃世间奇珍，你境界低微，即便它已枯萎数百年，其惑乱人心之能也不是你能抵抗的，莫要想着将其带走，切记，切记。”
“百曲阵要用第三章第一诀化解……”
“你刚才有说，想要带我去看那京城的烟花，此话当真？”
林羿用力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真是有心了……”
掌心有淡紫色的水珠溢出，像是人间眼泪。
木锦云声音变的虚幻缥缈，再不似最初在林羿耳旁边说话般真实。她呢喃如梦中，凄凄切切。
“我留下最后一丝余念，待你到了京城，用真元催掌呼唤我名即可……”
“我走了，小子……这天下很大，遇人遇事要倍加小心，可别像我一般，听信谗言，误人误己……”
“更莫要辜负了心上的人儿，要知道，有的人一旦错过，那便是一世再难相逢……”
“清风哥哥，我终于可以来寻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绕在耳边，回转于心，终是彻底消却。
“那京城的烟花，绽放时，也应该灿烂如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