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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承安十六年->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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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顾烨华来上朝了。
这件事本来明面上只是一件小事，可偏偏又是这个节骨眼上来上朝未免有些微妙，只是这是沈识渊的人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自从沈识渊生病以后，他们不是没有去探望过，探望之后，他们对沈识渊的病多多少少也有些心知肚明，而今顾烨华上朝，沈识渊依旧回避让他们心里一时没了底。
至于他们中有胆子大一点，和沈识渊关系略微近一点的此时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而付一书看着顾烨华站着的地方，眉头蹙了蹙，只想，他终究还是入了局。
随着大监刺耳的声音响起，上朝的时间也到了。
此时沈识渊依旧还没有来的意思，沈派的人互相使了眼色，互相叹了一口气。
这朝还是要上的，只是而后怎么打算已经是而后的事情了。
顾烨华走进大殿，天子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明显目露喜色。
“爱卿，你来了，前几日听闻爱卿旧疾复发，朕挂念得紧，想着得空去看看，如今爱卿就来了，好，甚好。”天子说这番话的时候一派天真，乃至于过于天真而有些失仪，还让小黄门不得不提醒了一番。
“臣谢圣上挂念，身体已经无大碍。”顾烨华说。
天子又要关心的几句，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套话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可就是这几句套话，让沈派一瞬间慌了神。
“陛下，沈老来了。”小黄门突然凑上前去说。
天子听到这句话，连忙坐直了身子，对着小黄门说：“赶紧将老师请进来，赐座。”
小黄门忙把椅子搬了上来，而在正在这个时候，沈识渊也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此时他正杵着一根拐杖，整个颤颤巍巍，已然风烛残年的模样。
可是付一书前几天见着他时分明是那样的精神。
看来有些人已经看清楚这句中的意思，已经想要退局了。
沈识渊走进大殿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座，而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近年来也常有犯糊涂的时候，恐怕已经不能为陛下分忧，只希望陛下准许臣这把老骨头还乡。”沈识渊说。
沈识渊的一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耳语，一部分是在揣测他的用意，另一部分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毕竟沈识渊纵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位极人臣，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拥有的一切，怎么说都不算正常。
而天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沈识渊沉默了很久，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在当初决定动手，有些人便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今沈识渊想要退局的动作，无外乎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只是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老师也要离朕而去吗？”天子一下子走下龙椅，一把扶起来沈识渊。
沈识渊被扶起来之后，并没有顺着天子的话留下，而是一再坚持自己想要还乡，态度十分坚决。
但被他这个态度和行为打的措手不及的不只有天子，更有沈氏一党的人。
沈识渊告老还乡意味着的是很多人升官发财的梦的破裂。
“陛下，臣年事已高，恐怕已经不能够侍奉皇上。”沈识渊再一次强调。
天子皱了皱眉，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也只能够放他去了。
毕竟，做的太明显，没有醒过来的人也该醒过来了。
更何况沈识渊走了，剩余的沈氏一档才能够更好的处理。
但是如果说想要从他的身上做文章，那必然只能够去牵扯出一些旧事，而那些旧事，恰恰是最不堪的。
沈识渊走出大殿之后，也到了退朝的时候。
一群子人乌泱泱的过来，说是送他，但是各自想要打听到什么或者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便不为人知。
他对沈诗渊寒暄过后，最后话题迂回还是又回到最初的杜申元的事情上。
杜申元出事儿的时候，沈时渊没有来上朝，而如今他突然再次上场，却是要辞官，如果说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说实话是没有人信的。
沈识渊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杜大人被刺，这贼人也实在猖狂，可惜了杜大人，老夫听到这句消息的时候一下子急火攻心，伤了身体，只恨那贼人过度张狂。”沈识渊话语里面不无惋惜。
这一句话不仅交代了自己为什么闭门不出的原因，又没有显现出什么态度，是沈识渊一向用的话术。
众人听到他的这句话也知道自己打听不出来什么，聚在一起好生没趣，也就打了一个哈哈，散了过去。
只有陈嘉明站在原地。
“沈老。”陈嘉明喊了一句。
沈识渊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什么也没有说。
陈嘉明曾经是沈识渊的学生，只是后来沈识渊做了太子少师，成为了那一位的老师，陈嘉明也就再也没有叫过沈识渊老师。
这个行为一是为了避讳，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党争实在厉害，沈识渊经有过一夜去找陈嘉明表明过自己不希望他入局，而这个劝告也早导致了两个人这几年来都没有透露过曾经的关系。
而如今沈识渊要走了，作为学生的陈嘉明怎么说都应该来送送。
“这潭水的浪要搅起来了。”沈识渊说。
他的这句话是说给陈嘉明听的。
如果说他对这一个王朝，这个朝局还有什么所留恋的，那就是他最后的这个得意门生。
从最开始的不希望他入局到现在的劝告，都用尽了沈识渊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良心，但也不仅仅只是良心。
毕竟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说有些人真的能够放下，自然是皆大欢喜，只怕没有人能够真的放下。
沈识渊最后回望了大殿，天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勾勾的看着。
从天子的眼神里面，沈识渊似乎看懂了这件事情不算完。
于是，他没有再和陈嘉明多说一句话，立刻转身离开。
到了开春，沈识渊自尽于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