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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浴日洗心箓-> 第十五回 玉女两显圣 虎将葬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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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玉女两显圣 虎将葬残生
- 峙龙率领妖兵跳上岸去。黑龙飞腾而起,落地后还变做朱温,叫道:“泼道,怎的不打了?”峙龙笑道:“不打了!不打了!”规辛也跳下来,叫道:“我们是镇妖阁规辛、峙龙,特地前来寻访黑龙下落,如今幸遇,不虚此行也!”朱温收了掩日、转魄神兵,道:“谁是黑龙?却与我何干?”规辛笑道:“你问你的兄弟们便知也,何须问我。”朱椿、炎卿等众兵将瞠目结舌,半晌方醒,叫道:“我们适才看见水里一条黑龙,冲撞妖兵,挣脱水波,越出水塘,就变做了哥哥模样。”朱温见他们说的凿凿有据,信的是实,自语道:“昔年我母亲便说我床上夜卧黑龙,敢情是真的。”规辛道:“将军乃是黑龙转世,当有天下耶。”朱温吃惊道:“此话怎好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规辛道:“将军莫过太谦,我们曾受仙师暗示,黑龙火凤,当主天下。莫要以眼下时乖,堕了大志。我们情愿鞍前马后效劳,为主公开疆扩土,建不世之功,拯救苍生,造福万世!”朱温道:“我时常听人说起,镇妖阁维护李唐皇室,扫荡贼寇,怎知你们是真是假。我怎会信你鬼话,命与仇谋,自毁前程。”规辛、峙龙见他不肯深信,也不再言,只道:“黄巢流贼,不恤生民,主公当另起炉灶,自创江山,方才不负我的期望。”说罢,倏忽不见。
朱温暗喜不胜,率兵回去,向那黄巢说起,愿去攻打宋州,与曹州成掎角之势,互为声援。黄巢大喜,准他所请。朱温道:“奈何我手下兵微将寡,难以获胜,恳请借兵五千,前去破城。”黄巢遂拨兵五千,资助他钱粮无数,教他带去攻打宋州,牵制宋威。那黄珪、黄揆两个领着朱温到校场点兵,却只拨给他五千老弱病残。朱温不敢与他争辩,衔恨带了五千老弱病残,回到小县,大骂黄珪。李徵进言道:“高骈即将来与黄巢厮杀,我们快走,免得深陷其中。”朱温道:“正是。”星夜登程讫。珏海探知消息,却来见黄巢,说道:“朱温不告而别,行事何其诡异。此去如鸟出囚笼,鱼游大海,恐再不复来。”黄虎、黄豹道:“我们领兵前去把他追回来,问他一个私逃投敌之罪。”黄巢道:“由他去罢!高骈不日就要兴兵来打,兄弟们想想如何破敌,不要同室操戈,做亲痛仇快的事罢。”
却说张麟得了性命,率领一万多残兵败将逃归郓州。高骈接着,惊问:“如何这等形容?”张麟道:“主帅听我道来。那日黄巢来到曹州,第一阵是他妻舅孟珏海领着五百铜头铁额兵来打,是我用掩日剑打他落马,以此擒了。又用水波亲了他手下众天兵。次日天光黄珪、黄揆等众来见第二阵,他们空有法宝,却也难禁我宝多,还是都捉下囚牢监了。黄巢偷取曹州,不及施展,又教我挥师打退,只剩的他一个逃走。不想来了一伙人骑着黄巢坐骑赤火驹,自称把黄巢逼下悬崖摔死。我便向主帅报捷,为他请功。主帅回书,说他偷了家主的钱而走,是我问他,他实说了是爱慕宋州刺史家千金小姐,想要扬名立万,故与黄巢为仇。我信其言,去他家里赴约饮宴,不觉被他算计吃的大醉。他众人绑缚我们出城,胁迫我放了黄巢部众,曹州被贼占据了。”高骈听到此处,怒道:“哏,我就说不能相信偷钱贼,你识人不明,丢城失地,怎敢回来见我?”命拖出去斩首。唬的张麟抱着高骈,掉泪道:“主帅饶我,我愿将功折过,夺回曹州,活捉黄巢、朱温。”大将毕士多亦是求情免死。高骈道:“既如此,我再拨兵五千,教你带去,收复曹州,只可胜不可败。”张麟大喜叩谢。高骈道:“你为先锋,毕士多为主将出征讨伐贼寇黄巢。”二将领命讫。张麟复说:“还请主帅与我犰狳、絜钩带去,好胜那黄巢。”高骈笑道:“也罢,索性我把真刚剑也赐给你。”张麟大喜拜谢。
那毕士多、张麟调兵遣将,率兵一万五千,择良辰吉日,誓师出征,真个是旌旗蔽日,锣鼓喧天。堂堂正正军容整,浩浩荡荡人马壮。猛志应常在,所向必无前。冲锋陷阵敢死士,披坚执锐胆气强。慷慨激昂雄姿发,把旌杖钺挽狂澜。声罪致讨赴国难,效死疆场为家邦。兵戈扰攘天下崩,白旄黄钺整戎装。安得天下常无事,碧血忠良守四方。大军倍日并行,晓行夜宿,不日抵达曹州城下,安营扎寨讫。张麟道:“毕兄守营,我这一去保管成功也。”毕士多道:“快去快去,我在中军大营给你整治庆功酒!”张麟自率原先一万部众前去搦战。那时黄巢闻报:“张麟请了援兵来也。”黄巢道:“败军之将,岂敢言勇。去看看来!”领众出城,两军对圆,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张麟走马出阵,厉声道:“巢贼匹夫,快教朱阿三那个狡狯之徒出来受死,早些送还我的潾潾神兽,两口神兵以及百宝囊。若道半个不字,教你曹州合城生灵,都做陪葬!”黄巢纵赤火驹如飞而出,挺枪叫道:“张麟不知死也。前番念你是条铮铮硬汉,放你条生路,却又整兵来索战,简直不要脸皮。”张麟道:“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我张麟岂是那等一败萎靡之辈。常言道知耻而后勇,况且是你们使诈,诱骗了我的法宝,胜之不武。早教贼徒朱阿三还我宝物,免得生灵涂炭。”黄巢道:“朱温不在此处,你想要回自己的东西,且过了我这关再处。”
张麟道:“那好,我就先灭了你,再去找阿三报仇!”黄巢将长枪一招,鼓声震动,众兄弟抡刀仗剑,喊声如雷奋勇杀奔张麟。那张麟不慌不忙,兜马往回走一箭之地,左手下解开一个布囊,祭出一物,迎风而长,只见它:身子像兔,鸟样的嘴。鹞鹰尾巴,蛇儿的尾。见人能装死,遇风就会飞。名唤做犰狳,蝗灾督太尉。那犰狳跳跃如飞,所过之处蝗虫成千累万,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黄巢望见那怪物引来那遮天蔽日的虫灾,唬的赤火驹掉头就跑。黄巢禁它不住,一溜烟冲散自家兵,躲回城内去了。珏海见那蝗虫黑压压的来,吓的亡魂丧胆,率领五百天兵起在云端。黄珪悚惧跨虎而逃,黄揆掣出悬剪神兵,蝗虫近身不得,以此得脱。其余黄虎、黄豹、黄存、黄邺等数千之众不及逃窜,皆被蝗虫吞噬。在那蝗虫撕咬之中,奋力挣扎。张麟大笑道:“黄巢,今日教你尸骨无存!”默念咒语,那犰狳怪物纵跃入城,蝗虫随之而入,惊扰城内士民,所过之处草木皆枯,人畜难挣,死伤无数。黄虎挣扎中,大叫:“兄弟们快进城去呀!”一头扑打,一头撤退。唐兵趁势掩杀,杀得义兵尸积如山,血流漂杵。亏得黄虎、黄豹断后,死命据守城门,敌住了唐兵,收了吊桥,锁闭了城门,方才不致全军覆没。张麟欲要强攻城池,却也悚惧那虫灾利害,退了一箭之地且看如何。那时合城混乱,蝗虫遍布,倒像是人间炼狱,生不如死。还是黄珪多智,叫道:“是那怪物作祟,快把它打出去呀!”不顾蝗虫噬咬,跨虎提剑追打犰狳。那犰狳跑的疾如风,快似电,倏东倏西,忽左忽右,跳上窜下。轻捷的就像是只燕子,满城里飞跑,哪里能够赶得着?黄揆祭起悬剪剑,那剑流星赶月似的,追的犰狳东躲西藏,须臾不见。珏海在云端看的真切,叫道:“那怪物不是在那墙角蹲着麽。”领着五百天兵从天而降,径去捉它。哪料那犰狳分外滑溜,引得天兵东边赶,西边撵,跌一跤腿胯生疼,闪一下头撞着头。见着黄揆掣剑至近,便躺倒装死,待他伸手来提,却又一溜烟跑个无影无形。只是那蝗虫多的厉害,幕天飞舞,难遮难架,迷人双睛,饶是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难禁架,翻江倒海的力量也是犯愁。
正当合城军民手足无措间,忽见云端祥云缭绕,瑞霭腾腾,漫空和煦的光芒照射曹州,那犰狳怪兽及城中蝗虫寂然灰飞烟灭。黄巢等众方才见云端伫立一位和蔼端庄的神仙,只见她:相貌端庄容华贵,柳眉弯弯鼻梁翘。头戴凤冠凤展翅,高发髻束眼含笑。肩披霞帔饰凤鸟,仙娥织就云星耀。长裙系胸前,蝴蝶结的妙。裙襟飘飘彩霞飞,缠枝牡丹花妖娆。遍体生辉起氤氲,瑞兽锦鸡绣的巧。笏板常在手中握,双耳垂饰放光毫。脚穿云鞋祥云绕,金童玉女执宝纛。庇佑众生统神兵,灵应九州罪辐昭。东岳大帝亲生女,送子祛灾功德高。位证天仙名碧霞,曾从王母修仙道。不输南海观世音,美声齐名解众恼。金童玉女捧定宝纛,慈光洞照,遍彻幽微,众皆莫能仰视。合城军民沐浴光芒,如处世外,一时尽皆呆了。黄珪道:“此乃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的天仙玉女娘娘。是来救我们脱离苦海的。”黄巢道:“原来是天仙玉女娘娘,显应救拔我们。”率众望空礼拜,跪谢活命大恩。娘娘含笑道:“黄王请起,此怪畜危害人间,我将它收伏矣。来日那张麟又有一法宝,名为絜钩,极为厉害。你须是去构状山一趟,那山中有水,水中有鱼,似儵鱼,嘴像针,名为箴鱼,人吃了它不受疫病毒害。速为之!速为之!”言罢,驾云远去,复见屋宇街衢。黄巢等疑是在做梦,恍然道:“玉女娘娘真是灵感。”黄珪道:“娘娘教哥哥速去取来此鱼,拯救此城百姓,快去来!”黄巢道:“我一个人能有多大力量,去搬来恁麽多。”珏海道:“我率领天兵与兄弟去罢!”黄巢道:“正合我意。”珏海麾众驾云,黄巢跨了赤火驹就行。
不题黄巢去寻那箴鱼救命,张麟见那曹州城一片寂静,惊喜道:“他们都教蝗虫闹的不能动了。”正要挥兵攻取曹州城池,却见黄珪、黄揆等众将率兵登城,严防死守,不禁震骇道:“怎么会这样?”左右众将道:“城内闹蝗灾,他们还这么悠闲,谨防有诈。”那时夕阳西沉,晚霞斜照。张麟道:“我便教他再闹一晚,明日进城。”传令撤军。回去大营,毕士多却早摆出来庆功宴,见他这幅愁容,问道:“怎的,没有打下曹州麽?”张麟道:“我祭出犰狳,蝗灾遍及曹州,是我教他多闹腾一会,不想候了半日,巢贼部将却上了城头。我见日头落下去,便撤兵回来,欲明日建功。”毕士多问:“那犰狳神兽呢?”张麟道:“不见踪迹,敢是还在城中,也不回来。我哪晓得它的下落?”毕士多道:“奇怪奇怪,那年地方骚乱,高帅祭出此兽,不须顿饭功夫,便教流民慑服,俯首伏诛。怎么今日如此反常。”一璧厢犒劳众将士,说道明日再去见阵,务必成功。张麟心头鹘突,怀着忧惧,彻夜未眠。只待天光去厮杀。正是:欲建功勋匡社稷,恨不早将日拖出。且说黄巢同珏海去那构状山寻找水中怪鱼,这个追风逐电跨宝驹,那群腾云驾雾吹神风,晃眼到了一处所在。只见:那山高不高,摩天峻岭接云霄。那谷深不深,幽森恐怖连阴曹。涧中泉水响叮咚,一挂飞瀑银河倒。谷深洞幽夺天工,乱石纵横虎咆哮。惊起一群狍鹿,攀藤附葛野貂。不见渔樵耕夫,唯有莺啼猿啸。每逢波光粼粼,常听山风呼号。野鸡处处聒噪,蟒蛇树上伸腰。也有那无人捡的玛瑙,也有那无人采的药草。梓树楠木密又茂,牡荆枸杞堪入药。从无人迹到此处,草木浓郁随风摇。偶尔神仙游至此,清泉碧水来泡澡。山神土地无香火,饥来挥锄山药刨。寒来暑往不记年,世外山景难画描。
珏海按落云头,率众至前,问道:“兄弟这是什么地方,真好个景致。”黄巢道:“常时我跨了此兽,登山逾岭,如走平地。今到了此处,此山势绝高绝险,竟尔过不去了也。所以驻足!”珏海道:“这山真个高峻。不如弃了赤火驹,土遁过去罢!”蓦地,彭白虎手指道:“那不是水潭,有鱼跳跃哩。”黄巢分开杂草,果见不远处有个水潭,无数怪鱼在翻波戏水。黄巢道:“真是天仙玉女娘娘说的那种鱼,得来全不费工夫!”珏海率众挥舞刀剑器械斩荆棘,劈杂草,开路向前,直至水潭跟前。那班翻浪善识水性,率领百个识水性的跳下深潭,捕捉怪鱼扔在岸上,余众欣然拾取,装的兜满。黄巢喜道:“天不绝我也。”言未已,呼喇一声响,跳出一个妖魔,厉声道:“甚人如此胆大,趁我不在偷我家的鱼。”唬的黄巢坐不稳雕鞍,跌下赤火驹。珏海把眼看那妖魔:颧骨高耸,前额狭窄。蓝眼睛长须短髭,龇牙齿嘟嘴鼓腮。身躯矮小廋如柴,手提短棍门户摆。叫声尖锐如鹤唳,声如婴啼眼不乖。久居山中成精怪,不知高低要把黄巢命来坏。珏海厉声道:“咄,你是个什么妖怪,不知利害要来送死。”那怪道:“我不是什么妖怪,乃是此山虎侯。水潭是我挖,鱼儿是我养,你们怎的偷盗我的口食?”珏海哈哈道:“还说不是怪,自称什么虎侯,我看你相貌倒是像个狐妖,却在此狐假虎威,耍威风。我便强拿你的,你又如何?”那虎侯怒道:“好气人也。”拖着短棍就来打架,珏海教白虎,翻浪两个去接战。一场厮杀:天兵刀强,虎侯棍猛。二天兵来取箴鱼,虎侯护食来争锋。刀来棍往铁交鸣,喷云吐雾挟风声。天兵刚强赌胜负,妖魔性狠不惜命。这一对身经百战天庭有名号,那一个久占此山哪知浅和深。只打的沙飞石走天地暗,愁云惨雾日月昏。这一对分进合击迅如风,那一个移形换位似流星。刀来棍架急遮拦,声东击西神魔争。珏海暗赞妖魔好武艺,众天兵轰然呐喊助威风。饶是身经百战的混唐魔王黄巢,看的也不禁惊心动魄。
那妖魔见他们人数众多,聒噪的不耐烦,一个横扫千军战退二将,摇身晃一晃,却变了个模样。却见他:形如狐狸多矫健,九条尾巴老虎爪。九个脑袋攒一处,齐声长啸地也摇。白虎,翻浪吓的退缩不敢向前,众天兵耸然变色。珏海道:“好一个恶兽。”黄巢跳上赤火驹,道:“不好了,决撒了!”急要奔逃。那兽凌空一跃,拦住黄巢,九颗头张口来吞。珏海奋不顾身,抢上前来,掣出鬼头刀就来砍斫。那兽一口叼着珏海,望水潭中一淬,泼剌响地一声,溅起一个大水泡。众天兵一拥上前,教它九张口,一口一个,叼着九个淬下水中,扑腾挣扎。唬的众天兵莫敢上前相争。黄巢正在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急的没出豁处。悚惧间,倏地,天地间一片和煦阳光普照,天仙玉女娘娘踏祥云而至,厉声道:“那孽畜怎敢欺心要吃黄王,还不快皈依,更待何时?”将手臂上一个镯子除下,往下一丢,变作九个金光闪烁的镯子,套定他的九个头。那妖魔九个头如被针扎,疼痛难禁,连声道:“情愿皈依。”天仙玉女娘娘道:“我带它去我道场,做个守山门的神祇,黄王保重!”那妖魔俯首贴耳,踩着云光随着玉女娘娘望东而去。黄巢惊心甫定,把眼看珏海等众天兵湿漉漉,水淋淋从水潭走出来,说道:“幸是娘娘解围度厄,又逃过一劫。”一众此时方始捕捞箴鱼,正是斜阳余晖时分,更深方始满载返回曹州。
张麟待到天光时分,即刻点齐兵马,挥军杀到曹州城。也不击鼓鸣金,囊中祭出一物,只见它:状似野鸭老鼠尾,擅长爬树名絜钩。所过之处传瘟疫,人畜相逢一旦休。却见它,飞渡护城河,须臾越过城墙,转瞬不见。那时黄巢、珏海等哪里防备的,比及闻得战报,起身时才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宛然大病。便是珏海等众天兵也一概如此,哪里还能守城拒敌?黄巢明知中了张麟诡计,却是行动不得,身子忽冷忽热,神志言语都不清,只是待死。合城军民莫不如是。那张麟见城头上全没影响,暗喜道:“这番定然断送了巢贼性命!”传令大军攻城。蓦地,西方尘头大起,张麟道:“如何有大军前来?”正疑惑间,探马来报:“不好了也,流贼王仙芝率兵来了。”张麟惊道:“巢贼摆空城计,引我上钩耶!撤兵!”鸣金收兵而退。仙芝正欲屯兵,却见唐兵撤退,道:“张麟怕我前后夹击呀。”君长道:“黄王在城内,我们速速入城与他合势,可拒强敌。”仙芝摇头道:“不对。那城上怎的不见一个守兵,任由张麟挥兵打城,却是何故?”君长道:“莫不是黄王使得诱敌之计,教我们撞破,惊走张麟,坏了他的大计。见他反被斥责,不好看相呀。”尚让道:“眼下支祥在后追赶,快些入城合兵一处罢!迟的须臾,支祥、张麟联手来打,我们无险据守,唯有死路一条也。”此时仙芝也顾不得往日嫌隙,挥师扑到曹州城下,连喊数声,无人答应。把眼望追兵至近,不得已架起云梯,攀上城去,才见城上黄珪、黄揆等众兵将昏厥不醒,俨然中的瘟疫。大开城门,仙芝引大军入城查看,合城士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昏沉。找着黄巢,问起情由。黄巢手指室外竹篓里的箴鱼,君长会意,说道:“可是要用它解除疫病麽?”黄巢将眼眨了两眨,君长忙命众将士将那箴鱼炖了,熬汤给合城人吃了,哪消的一日,都生龙活虎起来。黄巢致谢了,问道:“王兄如何至此?”仙芝道:“那日之后,假意投降,诓骗裴偓开城,是我们泄愤杀了蕲州守将,裴偓出奔鄂州,我又打到鄂州。后来朝廷调军来打,敌众我寡,只好四处流窜,东奔西走苟延残喘。前些日子又遇敌将支祥,甚是苦毒,一路追打,我们遂到此处。不想足下在此,故来联兵拒敌,望祈不计前嫌,收纳帐下,愿为前部报效。”黄巢甚喜,执着他手道:“正该携手灭唐,何须见外耶?”正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从此携手干事业。须臾,珏海擒得一物回来,说道:“此兽臭秽难闻,想是此兽作怪,害我们受毒害。”黄巢见此兽,鸭子身子,老鼠尾巴,奇形怪状,厌恶道:“此城向无此物,必是它作祟无疑,快杀之然后火焚,深土掩埋。”珏海即刻拎了去,焚化掩埋了讫。合城士女欢忭之极,大呼:“黄王千岁!”由是军心大振。
却说那唐将支祥率兵到了,见仙芝部众入了曹州,急切难以剿除。手下来报,郓州兵马在北边二十里外扎营,主将乃是毕士多。支祥道:“我是感化镇节度,一无圣旨调我协助剿贼,二无高骈书信搬兵。我却勒兵打到曹州,到了天平镇,于理不合。倒有侵犯他疆土之嫌,罢了!罢了!回镇徐州去呀!”率兵回镇不题。张麟回营,报说:“正要打破曹州,擒拿巢贼,未料流寇王仙芝也来凑热闹。我怕他里外夹击,故而罢兵而归。”士多道:“张麟呀张麟,屡战屡退,怎敢回来糊弄我?”时有哨兵来报:“流寇王仙芝前脚入城,后脚感化镇支祥到了,如今退兵走了。”士多道:“我说嘛,哪里是巢贼与流寇王仙芝密谋,乃是支祥驱贼至此。张麟你呀贻误战机,纵贼做大,该当何罪?”张麟道:“将军念我往日功绩,容我再去索战,如不胜任凭处置。”士多道:“快去拿巢贼人头来,拿不来,你也莫来见我。”张麟不得已,再度整兵出战。有道是:一而再战气已衰,残卒如何敌劲旅?部众多说:“黄巢应天顺人,为民请命,深孚众望。将军每每法宝失灵,必有神灵庇佑黄巢。再去战他,也是自取其辱呀。”传的沸沸扬扬,多有人怕枉送性命,卸甲弃械,脱身而去的。未及走到曹州城下,到走散了上千之众。张麟亦是颓然,目注着曹州城,宛然是做了一场噩梦。回想当初出镇曹州情景,说道:“当年我被高帅提拔,委以重任,教我镇守此城。那日我背负两口神兵,跨着潾潾兽,率领万众精锐,在鼓乐声中,接受万民瞻仰拜倒,真是军民融洽,上下同心。何等的豪情壮志!恍如昨日。如今物是人非,城为他人占,民为他人舞,我落得主帅不爱,部下离心,都是拜巢贼所赐。巢贼巢贼,你到底是何许人,竟教我身败名裂至此。”言罢,仰天长叹。
此时,黄巢晓得张麟复至,率众登城。黄巢道:“谁去代我打一阵?”珏海道:“还由我去擒拿这个败军之将。”尚让道:“我们新到,正要献些礼物,就由我们去见阵,活捉张麟。”黄巢将眼望向仙芝,仙芝道:“理该我们去,救赎前愆。”黄巢嘉许,道:“王兄莫要轻敌,张麟着实是条好汉。倘或能够劝降,就说我愿化干戈为玉帛,还教他为曹州守将。”仙芝道:“定会如实转达。”一璧厢率众出城,两军对圆。尚让道:“将军乃是识务明达,仗义果决之士,为甚愚忠不爱惜性命报效一个昏君?”张麟道:“叫巢贼出来受死。”仙芝道:“黄将军教我转告将军,黄将军情愿与你化解干戈,只要你肯降,曹州城还归你,我等退出曹州。”张麟道:“休要哄我,我与巢贼势不两立也。”言罢,掣出真刚剑,纵马出阵。邓天王挥舞宣花斧迎击,只见一道飞虹掠过,天王手中的宣花斧斧头却教真刚剑削去。唬的天王捧着斧柄,怪叫:“好一口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见那张麟又是一剑挥来,吓的调转马头就跑。傅道昭,傅景祥二将各持锤叉来攻,天王兜回马缰,抡着斧柄助战。克让见他三个畏惧宝剑利害,躲躲闪闪,难敌张麟,遂挺着钢枪加入战圈。尚让不甘落后,舞起双剑纵马也杀进去。六匹马走马灯似的厮杀,好杀:五杰骁勇,张麟强悍。枪锤钢叉宣花斧,尚让双剑放寒光。张麟衔恨舞真刚,真刚宝剑果真刚。削玉断金如土木,轻松胜敌不寻常。五将反复车轮战,左避右让不敢撞。张麟剑是鹅卵石,五将兵刃是鹅卵。鹅卵怎能与它敌,百炼神兵不虚传。张麟武艺高又强,杀得五将惊又慌。唐兵鼓噪来冲阵,仙芝君长马当先。两厢混战短兵接,肉薄骨并杀声狂。
黄巢在城头上看着,两军杀得惨烈,说道:“何日才能定乾坤,人间再无杀伐战。”那张麟被五将困住,左冲右突不能得脱,杀得力尽筋疲,雄心尽丧,环顾左右追随多年的将士死伤惨重,于心不忍,放声道:“尚让,我也知道你的名头,是个有情义抱负的豪杰,此头你拿去邀功,此剑送你建功立业罢!但求你赦免了我的部下,放他们一条生路。”尚让未及回言,张麟提剑望脖项上一抹,项上人头早坠地。可怜:忠心赤胆报国恩,力竭身死英魂烈。尚让嗟叹不胜,跳下马背取了真刚剑,拎着张麟首级,大喝道:“住手!张麟首级在此,不要再打了!”那时,唐兵把眼看到张麟身死,痛哭掉泪,惨呼:“将军!”仙芝、君长鸣金罢战,叫道:“降者免死!”众唐兵将尽皆倒戈投降讫。黄巢见那数千唐朝兵将投降,欢喜不胜道:“好呀!好呀!”跑下去开城迎接仙芝凯旋。仙芝道:“张麟值得我们敬重,还请黄将军将他厚葬。”黄巢道:“此言正合我意。”令全城举哀,将张麟厚葬。那些投降士卒欢呼,称赞黄巢仁义,不是嗜杀残忍的贼寇。
不题黄巢教合城挂孝,为张麟举行隆重葬礼。士多闻报,怒道:“巢贼如此蛊惑人心,甚是可恨。”自提五千精锐,打着为张麟报仇的旗号,前来报仇。黄巢晓得士多乃是道法之士,忧惧军心未稳,悬挂免战牌,只是耗着。一晃多日,士多战报传到郓州,高骈道:“巢贼一介书生,有甚能耐竟尔连战连捷,士多都不敢贸然强攻。”传令诸将粮草齐备,三日后全军开赴曹州,务要在冬至来临,活捉黄巢进献朝廷。众将领命,分头去备战。那时早是秋风送爽,遍地黄花,金秋季节。黄巢、仙芝教士民出城割稻,士多为了收取民心,竟自不顾,任由收取庄稼。未数日,高骈麾众两万步骑精兵,来到曹州。士多率众出迎,相见了,到了帅帐,高骈斥责士多不用命,延误战机,纵容贼众出城收割庄稼,以充军粮。士多道:“那巢贼甚是精通兵法,熟谙韬略,非比一介文人、武夫。他用心险恶,给张麟发丧挂孝,民心向背,我怎能逆取呢?”高骈听言,遂教诸将各陈己见,多说:“眼下巢贼同流寇仙芝合兵一处,正是一网打尽的大好良机,错过了无以复加。”“是呀,天下贼寇数他两路最是强横势大,将他两路剿除平定,天下便无匪患矣。”士多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宋威乃是御封的招讨大将军,征讨巢贼名正言顺。我们只可帮助宋威征剿,可获得朝廷封赏,又不失人望。”高骈踌躇良久,道:“也罢,这场功劳送给他罢了。”传令四方结寨,紧紧围困。一头修书去请宋威前来协同进剿。不在话下。
那封修书送达汝州,宋威接到高骈请兵书涵,喜道:“往日交战,各镇都拥兵自重,坐山观虎斗,故屡战不克,使我心生惰意。此书来,甚合我意。”风穴大王晓得宋威要去助战,欣然来见,说道:“我愿同将军去。”宋威道:“如此多感多感。”复光巴不得如此,急叫起行。那时养精蓄锐已久,全军整装出发,真个是:人马欢腾踏征程,为建功勋早还朝。行不上两日,规辛、峙龙二道踏云而至,叫道:“我们在此久等多时矣。”风穴大王起在云端,装模作样,打个稽首,问道:“两位道兄多日不见,却往何处闲散去来?”规辛道:“那日逢着毕方仙君,传来长留仙师口谕,教我们去座前听讲。故而不敢延缓,前去听讲,一晃多日,别了仙师回来。晓得曹州打的猛恶,高骈必然出马,致书宋招讨,以求名正,就在途中守候了。”风穴大王道:“我们此去哪管他是要死的要活的,怎么向他主子交差,只捉了黄巢,把来吃了长生最是紧要。”二道道:“正是如此。”三个商量定了,却来见过宋威,随军征进。正是:道虽相同谋各异,人妖殊途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