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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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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倩儿兀自在原地发抖着,在施心二人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笑脸,只见她的肩膀依旧在抖动,目光随着她身体的抖动似要猝出毒来,随后她咯咯的娇笑起来,表情愈发的狰狞。

有人将她害死了,她怎么能放过害死她的贱人!

她和它心意相通。乖宝宝,你可要帮我撕碎了那个贱人!

“笃笃笃!”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然而屋里不会有人回应。

“开门!”门外的人有些不耐,使劲儿用手拍门。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想当年她得宠的时候,这些该死的奴才一个个眼巴巴的巴结她都来不及,何时有过这样的嘴脸。人长一双眼,向上看是人、是神,向下了看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她何时给我这些畜生这样的脸了。

“莲妹妹,怎的?里边的贱人不应声?别给她送了,少吃她一顿也饿不死她!”外边有人调笑着走了过来。

敲门的丫鬟心有不甘的又敲了几下门,道:“可是……可是……小红让我一定要……”

“哎呀!别可是了,快到鑫哥哥这里来,鑫哥哥这次托人去皇城给你带了好玩意。”

门外的丫头却却并不离开,只是踯躅在原地道:“什么东西呀?”

那位鑫哥哥却远远道:“快过来!过来给你看!”

丫鬟呸了一口,道:“你过来帮我把这门开开,夫人嘱咐我一定要将这饭给送到了。”

“得嘞!”

小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不知是给那丫鬟瞧了什么东西,那丫鬟又是唾了几口,连叫了几声登徒子。

小厮得逞的哈哈笑了起来,又心情颇好的拍了几下门,里边自是没人应声,唯有一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鬼颇为恶狠狠的盯着那不断出声的门。

“嘶~”奇了,那小厮也是纳闷,要是平时那位吕夫人老早就开了门,并且一定是笑意盈盈的迎着来人的,今天确实是有那么点反常。

也许是想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也许是平时吕倩儿给的脸实在是有点多,这位小厮心中那点仅存的怕意和敬意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于是他又骂骂咧咧的敲了一阵门。

“再不开门老子踹门了啊!”小厮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双手叉腰,脖子粗红,仿佛现在他就是那天底下第一得意人。

这只傲娇的公鸡在没有听到应答后,在原地打了个鸣,嗷地喊了一嗓子,右脚用力一揣便将那岌岌可危的门框踹出一个大窟窿。

丫鬟赶紧上前将他那卡在窟窿里的右腿扯了出来,二人又合力将里边锁上的门栓拉下,方才从容的推开了门。

“哎!吃饭了!”小厮唤狗一般在门口喊了一句,眼神在屋内逡巡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却被身后丫鬟的一声嚎叫吓了一跳。

“鬼吼什么?”小厮吓破了胆,连刚装出来的温柔都统统抛弃了。

“她……她她……”丫鬟指向门框后。

门框后正是吕倩儿的尸体,尸体蜷缩的趟在一角,却是一个五官朝上的姿势,七窍流血,看得人着实有些害怕。大约是生前经历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吕倩儿的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由于身体已经凉透了,两只手一直保持着痉挛的形容,似是要撕扯下什么一般。

小厮身处深宅大院多年,见过的腌臢污秽不说上千也有上百,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位夫人的死因——毒死,但还是不由被这惨状吓了一跳,也跟着丫鬟叫了一声。

不过只这么一下,小厮便恢复镇定,殃及着丫鬟出去通风报信,自己留在屋内看守着这具尸体。

大约是看的有些入迷,而这位吕夫人生前长得确实风流标致,此刻吕倩儿裸露在外边的皮肤柔嫩白皙,鬼使神差的,小厮在死人身上偷了一把香,摸着吕倩儿身上光滑柔嫩的皮肤愣怔着道了一句:“可惜了。”

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吕倩儿恶毒的盯着面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土流氓,伸手给了小厮两个大耳刮子,然而手指堪堪穿过小厮的面庞,被即将西沉的太阳灼着缩了回去。

小厮身后却忽然爬上一丝凉意,手捏着吕倩儿光滑皮肤的手也不由缩了回来,阿弥陀佛三五六七的胡乱念了几句,再也不敢造次。

最后,只来了两个大汉,随意的拿了一张草席子将尸体一卷便抬了出去。

吕倩儿手指深藏在手心里,修得颇为圆润好看的指甲在苍白的手心里留下几道难看的划痕。荒郊野岭、乱坟岗……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尸体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多数会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狗抛了坟,胡乱吃了吧。”她想,“或许连坟也没有。”

只等太阳落山,她便可以出去了。两个大汉拖尸体的时候念叨了许多话,其中一句像烙在了她的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将军说和胡侍卫有要事相商,这尸体让咱随便打发去。可惜了了,这么年轻的小美人,落在了这样的龙潭虎穴。”

将军府是龙潭虎穴她知道。

开始,阿爹将她送往将军府的时候她是开心的,她以为她终于逃离了魔窟,将在将军府开始她富贵且平安和顺的一声,最重要的就是,她远在他乡的老娘也将过上好日子,再也不会被院内的其他夫人欺负了。

可是,到了将军府之后她就后悔了,这里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自有各自的思量,每个人都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她作为阿爹用来讨好将军的礼物,一没财,二没势,自是众人欺负和嘲讽的对象。

她都不记得她第一次使坏是在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一年很冷,她和小娇握在没有炭火的屋子里只希冀有一床暖和的被子,一间暖和的衣裳。

于是,她使了计,将自己全身洗的干干净净,还擦了香,等在将军回府必经的路上。那时将军已经有六十多了,全身上下老皮包着腐肉,浑身都散发着老朽的气息,异常难闻。

而她却笑脸相迎,忍受着恶心,在起承转合的旖旎间将老家伙伺候的食髓知味,让他近几年都放不下她。

那时,她才知道在她这张披着笑脸的人皮下,她的骨血里藏着多恶心多恶毒的魔鬼。

可是,大家好像都一样,我如果不害别人,就会被别人害死——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起先,她只是想要一件好看的衣裳,一盆烧起来不冒烟不呛人的银灰炭。后来,也不知怎么了,欲望像是她心里生出来的一朵妖花,越开越胜,愈烧愈旺,她开始想要一间好房子,一桌山珍海味,一捧金银首饰……无论是什么,别人有的她都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

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个个挡她路的人,一个个欺负她的狗腿子都在她面前倒下。什么玉夫人,王夫人……凡是挡着她路的人都得死!

吕倩儿头疼欲裂,抱头蜷缩在床角,在万分疼痛中苦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斗不过这些披着人皮,暗地里张着血盆大口吃人的魑魅魍魉。

只是,有个人她还想再见一面。

吕倩儿抬起了头颅,瞧向大门口仅存的一线阳光,灰尘飘在夹缝中欢呼雀跃,他们就那样大剌剌的将尸体抬了出去,连关着罪人的大门都不关,仿佛困在屋里的这个困顿的灵魂同样不值一提。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无论人是想让它留还是想让它走,它总是有条不紊的按着自己的节奏带走一些东西又留下一些东西。此刻,它带走的就是最后残存的一缕阳光,和阳光底下的一缕温度。

屋外刮起了大风,将最后一点暑意卷走,温度骤然下降,蜷缩在屋内的吕倩儿嘴角重新染上了一抹微笑。

胡全,你现在过的好不好?在听到我身死的时候你会不会伤心难过?刚才那人说将军和他在商量要事,那么现在他应该还没离开吧。等杀了该杀之人,再见你一面,就算入地狱又如何?

吕倩儿寻着生前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来到将军的书房门前便止了步。屋里有细微的说话声,也许是一种近乡情怯,她只止步于此却不敢再进一步,只轻轻的扒在门缝上企图听到什么。

门缝并不宽,但声音却顺着门缝偷漏了出来,掩门听声的鬼面色倏的变冷,面上惊疑不定。

那声音她很熟悉,那是人类交偶独有的喘息声和嘤咛声。一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是她的……虽然已经作古,但吕倩儿显然还差点历练,那表情狰狞着瞧起来似乎要吃人。

然而人还没开始吃,屋里清脆的一声响便断了她的念头,紧接着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听起来唯唯诺诺的,与记忆中那或温柔或刚毅的声音相去甚远,他在求饶:“姥爷,奴才……奴才错了。”

随后是将军那苍老却带有威仪的声音:“你哪儿错了?”

胡全的声音打着哆嗦:“奴才……奴才……”

将军哼笑了几声,仿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要以为你背地里干的龌龊事我不知道?倩儿是怎么死的?下人中午送饭的时候她还吵着嚷着要见我,怎么下午忽然就想不开了?她那毒死自己的药是哪儿来的?”

胡全哼声:“我……我”

“胡全儿,姥爷我今天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想好了。”

胡全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姥爷,奴才……奴才都是为了老爷好啊!”

“哦?”将军玩味的笑更盛,吕倩儿跟了他这么久,尤其会被他这阴测测的玩弄众人于股掌中的笑唬住,虽已经成了鬼,但也不由的跟着颤了一下。

“奴才也是早上路过柴房的时候听到柴房里吵吵闹闹的。吵吵闹闹也就罢了,谁知十姨娘在柴房乱咬一通,一会儿说要见您,一会儿说大夫人残害她在肚子里的孩子,一会儿又说您......您......”

“嗯?说下去。”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不容置喙。

“吕夫人说您......您......要谋反......,还说是您怕事情败露才害死了她爹爹,她做了鬼也不会放过您。奴才不愤,想着不能再让她乱嚷乱叫下去了,这样非要传的全府都是,对您、对夫人都不好,于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就在下人给她送的饭碗掺了点鹤顶红......奴才……奴才……”

是他!万万没想到是他!吕倩儿头脑一片空白,直觉腿脚一软,面前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该下地狱千刀万剐,油炸水煎。

“吕倩儿!”

施心快步渡到院中,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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