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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从秋天开始的剧本-> 第六节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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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回家
- 离开外婆家，搬到家里和爸爸妈妈住，这是红霞曾经一直期盼着的快乐。可真的爸爸妈妈来接她的时候，她却没有感到那么快乐，那个暑假她也并不快乐。
这是红霞第一次和爸爸妈妈过一整个暑假，有一个讨厌的身影几乎每天都在她面前晃悠。她就是隔壁三婶家的红玲，几乎每天都往红霞家里跑，总是黏在红霞妈妈的身边。
妈妈洗衣服时，她黏在旁边玩水；妈妈择菜时，她帮着妈妈择菜；妈妈做饭时，她黏着帮烧火；直到吃饭时，也不肯回去，妈妈常常拿双碗筷就让她一起在桌上吃饭了。
红玲比红霞小三岁，红霞常觉得红玲倒很像是妈妈的闺女，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爸妈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吗，为什么不讨厌红玲呢。红霞很讨厌红玲，长得肉嘟嘟的，总是在鼻涕快要流到嘴里的时候，哧溜一下又吸回去。每每看到她在饭桌上这样，红霞就倒胃口，有时红玲碰过的菜她就不吃了。可她不能说什么，只能朝红玲翻几个白眼而已。红霞觉得妈妈对自己似乎不怎么满意。
暑假里的一天，家里来了一些客人。因为她在外婆家长大，对于这些左邻右舍的亲戚，很多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和二姑、三姑正在厨房帮忙做饭，有几个亲戚走了进来，红霞一个都不认识，便抬头看了一眼，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依旧坐着帮妈妈择菜。
妈妈不高兴地说道：“红霞，这是大姑奶、二姑奶，你也不认识啦！快叫人。”
红霞赶紧站起身叫了声：“大姑奶、二姑奶好！”
她的话音刚落，妈妈补充道：“这孩子就是木讷，不知道叫人。大姑、二姑你们赶紧上堂屋坐，准备吃饭。”
红霞的眼圈倏地一下红了，明明不是她不叫，而是她根本不认识她们，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们。过了一会儿，孩子们都跟着大人上桌去吃饭了，厨房里只剩下红霞、二姑、三姑和妈妈。很快饭菜全部做好了，大家都准备去堂屋了，红霞走在最后，半路又折回了厨房，默默地从锅里装些菜，端着碗一个人坐在厨房，没有去堂屋。
二姑来喊她吃饭，她头也不抬说：“二姑，我快吃完了，不去了。”
二姑见状，喊来了红霞妈妈。妈妈拉红霞去到桌上吃，红霞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甩掉了妈妈的手说：“我就在这吃啦！”
妈妈生气了：“那你就在这吃吧！”堂屋里热热闹闹的，而红霞却是一个人在厨房里边哭边吃完了饭。积聚了那么多年的思念，那么多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那一刻都化作泪水肆意流淌。
她其实很爱爸爸妈妈，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跟爸爸妈妈表达她的情感，不知道该怎样去讨爸爸妈妈喜欢，也不知道怎样融入这个家，好像她从来都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她开始想外公外婆了。
可是一个多月后，她要去离家几十里路的县城中学读书，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外婆带了她那么多年，挺辛苦的，她不能再麻烦外婆了。因为她，外婆没少和小舅舅、小舅妈拌嘴。
小舅舅成家后，小舅妈常说怎么红霞那么大了，红霞妈妈还不带她回去。外婆总没好气地说：“多她一个人就多双筷子，她能吃多少？碍着你们多少事了呢？”
每次放学回到家，红霞就赶紧写作业，趁着天没黑把作业写完，这样就不用打开电灯写作业了，不然舅妈又要生气。
记得初春里的一天傍晚，天气有点冷，她不想在院子里写作业，就搬了张椅子趴在厨房门口写，这样既能暖和些，还能借着外面的光。关键是可以离外婆近，外婆正在厨房烧火做饭，她喜欢挨着外婆。
刚搬来小板凳坐下写，舅舅抱着一捆柴草过来了，连椅子带作业一股脑地扔到院子里，冲红霞喊道：“你没脑子啊，在这写作业不觉得碍事吗！”
她被舅舅的突然袭击一下子吓到了，边捡作业边哭。正在厨房烧火的外婆走过来，拍了一下舅舅的后背说：“死小三，急什么急，你跟她说挪一下椅子，不就进来了吗？她是在做作业，又不是有意要挡你的路。赶紧把椅子、作业帮她捡起来，跟小孩子置气，你像话吗？”
虽然有外婆的庇护，她还是识趣地搬着椅子和凳子坐到了院子里不碍事的地方。
四年级时，表弟鹏宇出生后，一家人的关注点都到了这个胖嘟嘟的惹人喜爱的男孩身上。红霞做完作业不能再出去跟小伙伴疯了，要帮忙照顾表弟。
她很羡慕表弟，每天都有一大家子人亲啊，抱啊。被冷落在一旁的她总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而现在她要去读初中了，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她也可以不用经常见到爸爸妈妈。
长久的分离，让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交流，也不知道跟他们交流什么。在这个家里，红霞感觉陌生的，不只有爸爸妈妈，其实还有奶奶和叔叔婶婶。
奶奶和叔叔、婶婶一起住，就在红霞家隔壁。叔叔、婶婶家有一个女儿和儿子，奶奶很是疼爱他们，却对红霞姊妹三个很是淡漠，红霞心里对奶奶很是不满。
暑假里的一天，两个弟弟很生气地对红霞抱怨：“姐姐，奶奶真是偏心，果园里结了那么多梨，每次舍得送给别人吃，就是从来舍不得给我们吃。”
红霞听了，很是心疼弟弟，这些梨啊，苹果啊，她在外婆家是可以尽情吃的，外婆家的果园里，梨树、苹果树、枣树、石榴树，好像啥都有。
红霞安慰弟弟说：“姐姐有办法让你们吃到！明天中午姐姐让你们吃梨，好吗？一定不要告诉爸妈。”两个弟弟懂事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红霞假装路过奶奶家的院子，发现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好像都已经午睡了。她又赶紧跑回家，看爸妈也正睡得熟，便拿个袋子带着两个弟弟溜进了奶奶家屋后的果园。五岁的小弟弟负责站岗放哨，红霞负责爬上树摘梨子，大弟弟负责把红霞扔到地上的梨子捡进袋子里。不一会袋子就装满了，大约有二十多个。
红霞和大弟弟抬着梨快速地溜回家，趁爸妈还没醒，把梨藏进了粮袋里。那几天，两个弟弟开心得不得了，因为每天都有梨吃。
不过奶奶好像发现有人偷了梨，后面几天中午，她都搬着凉床在屋后树阴下午睡。很快，梨就吃完了，两个弟弟还是不解谗。
红霞决定再偷一次。这次红霞决定一个人行动，怕人多惊醒了奶奶。红霞把袋子往腰间一系，就溜进了果园。她挑了一棵梨子结得特别多的梨树爬了上去，很快就摘了十几个梨。
就在红霞准备爬下梨树时，一只洋辣子正匍匐在她光溜溜的臂膀上，悠然地昂着头蠕动着。红霞最恐惧这类软体动物了，一甩手，甩掉了洋辣子，也把自己从树上甩了下来。
这一声响，把午睡的奶奶给惊醒了，还没等红霞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奶奶已经从凉床上起来了，边摇着蒲扇，边对着跌落在地上的红霞说：“我说谁偷的梨呢，原来是家里的贼。”
红霞一听贼字，骨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我偷又怎么样，你为什么不给弟弟梨吃？他们不是你的孙子吗？”
奶奶拿着蒲扇指着红霞说：“你敢跟我这样说话，没大没小了！是吧！”
看着奶奶生气的模样，红霞忽然想起妈妈说小时候奶奶对她的种种不好，想起大弟弟说奶奶现在对妈妈的种种不好，心里的火蹭得一下子冒上来了，更是不怕了。她顺手折断一根梨树枝，如果奶奶今天敢打她，她决定跟奶奶对着干到底。
奶奶见红霞怒目圆睁的架势，语气变软了：“我现在就找你爸去，看他还管不管你这个野丫头！”
红霞见奶奶走了，拎着梨从果园里走了出来。回到家，红霞被爸妈一顿臭骂，责问她不吃奶奶家的梨会怎么样，为什么要去偷。她很想反驳不是她要吃，而是弟弟们想吃。但倔强的她一直沉默，没有反驳一句，只默默地站在院子里。
那天中午，她被爸妈罚站了半个小时反思，其实那半个小时，她一直在听知了有节奏的鸣叫声，根本没有反思。红霞觉得没有错，这明明是奶奶家的梨，自己和奶奶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是偷呢？
自此，一直到暑假结束，红霞没有跟奶奶说过一句话，奶奶看到她也是横鼻子竖眼睛的。有时候，红霞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家人不能和和睦睦地，为什么长辈不能都像外公外婆那样好好地。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的这么些年，他们从未责骂过红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