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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夜望春台-> 2.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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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见
- 海暮抬头，却正正迎上素清的目光。素清垂眼，掩下眼中来不及褪去的唏嘘之色。
“见过大少爷。”
“素清姑娘。”
素清抬眼望去，见海暮向她招手，慢步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海暮有些无奈，“初次见面，于情于理都不该麻烦姑娘。我今日兴起，走得远了些，来时不觉有什么，现在才觉得手臂酸软，候在这里的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怕是要麻烦姑娘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他的身上却看不见一点求人帮忙的窘迫。
数年未见，海暮与她记忆中的样子相差无几。只是看这个样子，怕是一点不记得她了。
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这几年来她的变化着实太大，半点没有之前欢蹦乱跳小丫头的样了。
素清轻声开口，“这哪里谈得上麻烦。”
说罢轻车熟路地推着他往主院走去。
海暮开口打破了沉默，“素清姑娘之前可是来过海府？”
“少爷怎么这么问？”素清以为海暮想起些什么。
“姑娘若是从未来过海府，怎知主院在这个方向。”
海暮听见一声轻笑，“少爷这么问，我还以为您记起了些什么。”虽然知道他肯定不记得，但还是忍不住确定。
“嗯？”海暮有些疑惑，“我近些年甚少与人接触，实在不知哪里见过姑娘。”
“素清少时常来看望大娘。”
“是了，陈妈是海府的老人。姑娘熟悉海府也在情理之中，”海暮掩了掩毯子，“想是我与姑娘缘浅，才未得见。倒是我没有那个福分了。”
话题到此为止，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只沉默着往前走，轮子轧得枯叶喀嚓作响。
“素清姑娘......”
“大少爷唤我素清便是。”
海暮觉得不妥，没有接话，“姑娘这次来南都，可是有什么要事？”
“也算不得什么要事，如今正赶上院试，我来南都准备凑个热闹。”
算算日子，也确实近了。
海暮没有多问，“院试地点离这不远，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在府上暂住，有什么短缺跟陈妈开口便是。”
远处一个下人正拎着扫把，不甚走心地扫着落叶。听见这边动静，回头看见海暮，一下子精神了，放下扫把快步走近，恭恭敬敬行礼。
“奴才见过大少爷，见过姑娘。”
“去告诉你们管事的，往梅园多派几个人来好好打理，别叫客人看了笑话。”
下人低声应是。
“素清姑娘远道而来，又陪我走了许久，想必也累了，让下人陪你回去休息。”
吩咐完下人，海暮向素清点头示意，转着轮椅先行离开。
素清看着海暮背影出神。
好像总是这样。
少时素清总爱追着海暮的背影，看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怕被发现就总是藏在山石旁，矮树上。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回去再受大娘好一顿说教。
忙忙碌碌得感动了自己，海暮却丝毫不知。如今长大了，反倒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他们二人隔着千沟万壑，早日断了心思，于她而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矜贵的海府大少爷和……
素清姑娘。
素清自嘲地笑笑，跟着下人往厢房走去。
天地间更静了，海暮打开窗看了一眼天色。怕是马上就要下雨。
昨日父亲传信，信中说大夫人病重，希望海暮能动身前往京城，见夫人最后一面。
大夫人是他的生母，生育之恩万万不敢忘，不过海暮自小就不怎么招母亲待见，不论他多么努力地学习功课，母亲的眼里都没有他。长久遭受母亲的冷遇，海暮早就绝了与母亲亲近的心思。
哪怕现在知道母亲病重的消息，他的内心也无波无澜。他们对于彼此，不过是朝夕相处的陌路人，没有得到过那人的关怀，心里自然也生不出多深沉的感情。
他回信，称自己身体愈弱，京城路途遥远，怕是有心而无力，未能见得母亲最后一面，若母亲病去，请求父亲应允，容他在海府祠堂遥祭母亲，为母亲守孝。
第一滴雨落在地上，紧跟着便是千千万万滴。窗外拉开的雨幕虽来势汹汹，敲在地上却莫名让人心安。
素清坐在窗边，思绪飘远。
少时第一次来海府，陈妈将她安置在下人房，给她准备了好些吃食，嘱咐她不要乱跑，千万不要冲撞了贵人。
她没有将大娘的嘱咐放在心上，偷偷地从下人房溜进了后院，惊叹地看着庭院里错落有致的假山和争红映绿的花园，这都是她一个乡下丫头想也不敢想的天上美景。
她有些飘飘然的扑倒在草地上，肆意的翻滚，而后闭眼，深深嗅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花的清香。
“小丫头。”
素清还不愿睁开眼，只是懒洋洋地从鼻子里挤出来一个字。
“嗯？”
“你压到我的花了。”
素清一愣，随即倏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利索站在了石子小路上。
看到海暮衣着华贵，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等，生怕他责罚。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乖乖巧巧地垂头而立，有些紧张地不停用手指抠着衣服布料。
“啊……抱歉，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很喜欢这个地方。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素清怯怯抬头，就对上一双隽秀的眸子，那人眼里闪着温润的光。他抬手捏了捏素清被阳光晒的有些泛红的脸颊，顺手替她摘去衣襟上的枯叶。
“你是谁家带来的野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伤了我的花，可是要挨罚的。”
海暮故作严肃地锁紧眉头，蹲下身子，视线与小丫头平齐。
一听要挨罚，小丫头顿时慌了神，“贵人莫怪，我只是一时高兴，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花，不是故意的……”
听着小丫头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贵人”称呼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海暮，他朗声大笑，“算了，吓唬你的。”
“我不怪你，但是府里其他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擅自进入后院，还在花园里嬉闹，让管事抓住可是要打板子的。”海暮存心想逗弄逗弄这个大胆的小丫头。
“不会了不会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偷偷跑进来了，”小素清慌忙表态，“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海暮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眼梢盛满了笑意。
“嗯......我可以不告诉别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啊......”素清有些犹豫，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能帮他干什么呢？
“什么条件？”
“你看这丛花，本来开得好好的，现在被你压得不成样子了。”
海暮指着被素清压得七倒八歪的名贵花束，故作可惜地说。
“你把这些花整理整理，尽量恢复原样怎么样？”
素清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一定会的。本来就是我闯的祸，我会好好整理的。”
海暮最后捏了捏她的脸，留下一句“交给你了”就转身离去。
从那天起小素清的目光就离不开这个温柔矜贵的大少爷，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少女懵懂的爱意。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开门，嘴角还挂着笑意。
敲门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小丫鬟，传少爷的话请她吃晚膳。
“我？”素清有些意外。说起来她不过是下人之亲，哪里来这么大的面子。
小丫鬟也不多解释，“正是，姑娘快些，别让少爷久等。”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素清稍作整理就跟着小丫鬟出去了。路上她问起小丫鬟，这些年海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幅光景。
素清虽然不是什么贵客，但她的大娘陈妈管理着府中大小事务，在下人们心里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对待素清自然不会怠慢。
小丫鬟认真回复道：“前些年老爷受诏回京，本打算举家迁往京城，但大少爷说自己行动不便，恐怕拖慢了队伍的行程，所以老爷同意大少爷留在南都修养，待身体好些了再派人来接。”
这件事当年在南都算是一件大事，素清也有所耳闻，还有大少爷腿疾之事，她虽有一些听闻，但是直到相见她才敢相信。
“那少爷的腿？”
“我来这府上时日不长，也是听姐妹们聊天提起过，好像是为了保护二小姐，在骑马时不慎摔下，被惊马踏伤。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敢揣测，姑娘还是自己问问少爷吧。”
“到了，姑娘请。”素清冲小丫鬟友善一笑，踏进房门。
房间里海暮已经入席，陈妈在一旁侯着。
素清又要行礼，海暮抬抬手，“不必，”又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坐吧。”
“府里少有人拜访，一个人吃饭怪无趣的，所以请了姑娘前来。没有冒犯姑娘吧？”海暮就着丫鬟端着的水盆净了手。
“能跟大少爷同桌吃饭，是素清的荣幸，怎么会觉得冒犯。”
“如此甚好，”海暮看了看一旁候着的陈妈，“陈妈忙活了一天也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陈妈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声，“哎，哎...是，少爷。”
以前偶尔少爷也会要求她陪着吃饭，但是她只是个见识短浅的下人，除了年轻时侍奉大夫人，能跟少爷讲一讲夫人的事以外，与少爷并没有多的话可以聊。她作为下人，不能妄议主人家的事，但是海府对大少爷的漠视大家都看得见，怕少爷伤心，她从不主动提起大夫人。
是以虽然同桌，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着吃饭。
如今素清来了，不知何时入了少爷的眼，有个年轻人陪着少爷吃饭倒是不错。
陈妈欣慰地看看素清，又看看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