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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
- 既然在爱情中找不到自己的价值，那就努力搞事业吧！在事业中寻找到的爱情也许更有滋味。
又到了每周四下乡的日子，这次安排去店上小学。谁有车谁开车，一路有说有笑二十分钟也就到了。美好的出行应配有美景。而不是聒噪，耳机插好，在后座葛优瘫的时候一只手托腮，两眼望向车窗外飞奔而过的景色，这才是标配。城里看不到的层林尽染遍布乡村公路的两旁，城里看不到的辽阔平原铺开在窗外广袤的大地上，城里看不到的蓝天白云随时随地抬头都能看到，空气中带着的丝丝香甜沁入心脾，天然草木的味道百闻不厌。不多时已到今天的目的地。
“张校长，欢迎欢迎啊！”小学的李校长带着一干人等在校门口迎候。
“李校，好久不见啊，趁着下乡来看看你。最近可好？在这干的顺心不？”张主任边握手边笑脸相迎。
“挺好挺好，这也是个富裕的小城镇，吃住行都不差，乡下的孩子们又淳朴，实在是个世外桃源啊。不过再好的地方都抵不上您这自在啊。”李校带着中心领导往学校里走去。
“这说的哪的话，山清水秀的，给十座金山也不换呢！”
“那敢情好啊，老哥哥以后在局里帮我说句话，我上去替您做这苦差事，您好来过这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都是为了党的教育事业，万不敢大意啊！”
“您说的是，是我草率了。走，办公室坐会，我去安排老师腾腾课，您稍坐喝点茶。”李校一路笑眯眯的把主任请到了办公室。
我们剩下的三位下属搬设备的搬设备，拿展览版面的拿版面，贴条幅的贴条幅，都不想被领导逮着机会说。
“那边站着的老师们都来搬下东西，走的时候不搬，来了还不搬，大家都差不多自觉点，老让人家三个搬东西就过不去了。”办公室晋主任看着他们说。
进入内院教学楼前，适逢上午二节课后体操时间。一群群的小学生从教室里涌到操场，班主任站在一边监督，按班级整理好队伍后，先做眼保健操，再做体操，看着从低到高不同衣着，动作，表情的小朋友，顿时想起了往日的小学时光。
十九年前幼儿园毕业开始了我们的小学生涯。我们的幼儿园教室是村里四月份赶集时候唱戏的大舞台，舞台两侧有供演员化妆住宿的房子，我们教室就是东边的一间，另一侧是大队的办公室，窗户相对完好，夏天凉快的很，可是冬天却很冷，学校便抬来大火炉，在舞台的一角堆上整个冬天够用的煤和碳，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煤，碳也是昂贵的奢侈品，幼儿园我们就一个中年的女老师，教我们拼音识字算数，如果她生病了就换她的女儿来教，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就是我心中美丽大方有知识的仙女。而八岁上了小学才知道，有些知识并不是那样。
小学校坐落在太行山深处的小村庄里，教学楼到是比幼儿园“气派”了一些。学生多老师少，通常是一个老师身兼多职，既教语文又教数学，还要想法的教我们绘画，唱歌，实在不会的就把绘画音乐课改成语文数学课，背一节课书是常事，或者就把我们放到操场上去丢沙包，改成体育课。
“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伸展运动预备开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跳跃运动……”那个时候的我们总是皮的没边，如果没有校长或老师看着做体操，那必须把班委气死，把体操变成搞怪展览，把土做的操场当做扬尘器，把前后左右的同学当成自己的狙击对象。而我后桌就是这么一位皮到出格的老铁。有一次下课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说:
“诚诚，转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你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别骗人了。鬼才信。”鉴于之前被他无数次捉弄，这次不想搭理他，想着他会找别人去玩。没想到做课间操的时候他又故技重施。
“诚诚，诚诚，你看我手里是什么，专门送给你的。”他怕被一边的老师发现，在我背后小声叫到。
对他我打心眼里鄙视，心想“任你叫我千百遍，我绝不回头看你一眼。还想捉弄我，想的美，老娘才不上当。”
可就在我倔强的不肯理他的时候，我右边的一位女同学捂着嘴巴大声喊起来:“啊，诚诚，你快看你的后背，上面趴着一只黑色的毛喇子，啊，它还在往上爬，快看，快看！”
周围的同学听到这阵叫声快速地围拢了过来，女生躲在男生的后面，摊着脑袋看，谁都不敢替我捉掉它，我们都知道，要是被它喇一个口子，又疼又痒，肿好几天都消不下去的。听到他们的叫喊，我顿时就慌了，看不到后背，又不敢用手去抓，情急之下就哇哇大哭了起来。一哭把办公室里的老师和正在接电话的校长都惊动了，纷纷跑着出来看怎么了。语文老师扒开围观的人群，一看是有只虫子，便从兜里顺手掏出一块纸把它捏了下来扔地上再踩上一脚。还温柔安慰我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把它捉走了，没事了。这到底谁干的？”
“老师，是花狗干的，我看见他做操的时候趁你们不在把虫子放上去的。”一边的女同学指着花狗神气的说。
“是你做的吗？现在认错还来得及。”老师看着一边的花狗生气地问。
“老师，不是我做的，他瞎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花狗不服气地狡辩。
“老师，就是他，他平常就一直吓唬我们女同学，不是你还是谁？”“就是他，我也看到了……”“就是他，老师，这次一定要惩罚你，谁让他老欺负我们……”周围的女同学一致地指着花狗告状。
“真是你干的吗？现在承认错误了咱们给诚诚道个歉就算完了，不承认错误咱们就请你爸来办公室坐一坐。”老师已经处罚过他多次了，每次都用这个理由逼他就范，实在是无可奈何，还好这个让他认错的理由百用不爽。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制服他，那一定是他爸。
“是我是我，老师，我就想跟她开个玩笑，您千万不要叫我爸，他来了我小命就没了。”他挠着头恳求老师。
“你小命不保，就没考虑过别人的小命？熊孩子真是什么事都敢干，你说，都被同学告过多少次了，真是屡教不改。回去写一千字的自我检查，让你爸签字，明天上课当众读。”老师坐在椅子上指着他，十分生气。
“老师，能不能不签字，让我写一千五百字都行？”
“不行，不签字就不要进教室。走吧，回去上课。”老师说完把他推了出去，扭头拿上书去了别班上课。花狗愁眉苦脸地回了教室，一路嘟囔:“这下完了，这可咋办，绝对不能让我爸签，真会被他打死的。哎，回家再说吧，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小一嘛小二郎啊，背上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吹啊，只怕老师拿棍打啊，写着检查回家还要打……”
花狗大名叫候肖荣，外号花狗，至于花狗为什么叫花狗，村子里流传的故事版本是这样的。
据说他家养了一只黑白棕的大土狗，这条狗陪他一起长大的，看家是条好狗，但闹事也是一把好手，为此也没少挨过主人的棍子，可依然狗行狗素。从小耳濡目染，等肖荣上了幼儿园了以后，就和这只狗的脾性一样了。狗子干什么，他也干什么，狗子去哪，他也跟着去哪。当然，狗子挨打也少不了他的份。暑假的一天正午，天气闷热的要死，吃完饭，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午睡会，下午干活好有精神，大人睡觉，小孩子却总想着出去跳皮筋，玩水，总归是不会安安稳稳睡觉的。午后一点半左右，狗子从大门缝里偷偷钻了出去，正好被肖荣看见了，他悄悄看了一眼爸妈还在睡觉，就蹑手蹑脚地跟着狗子走了。狗子嫌热直奔池水而去，哈着舌头一头跳下了水游起来，肖荣正好跟过来看见了怕狗子会被淹死，也扑通跟着跳了下去，都没想过自己是不是会游泳，他边喊花狗边挣扎，游出一段距离的狗子听到叫声赶忙游过来驮着他到了池边，他拽着池边的水草好不容易爬上来，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瓢泼大雨从头顶一阵阵倒下来，他爸妈起来怎么找都找不到儿子，忽然想到狗子经常去小池里捉鱼吃，刚连跑带喘地到了池边就看见了这一幕，顿时明白了一切，心生后怕，两人拎起他的衣服急匆匆回家了。两人边打边哭:“你个小兔崽子，大中午的去游什么泳，你会吗你？学人家游泳，把我和你爸吓死了，万一你没了让我俩怎么办啊……”当然，这次破天荒地没有打狗子。“要不是花狗救了你的命，现在你早去阎王爷那报道了，我看你以后小名就叫花狗吧，狗子以后死了还能留个念想，救命恩狗不能忘啊！要做个有良心的人……”
从此以后，花狗的外号传遍了全村。直到现在，花狗依然是我们班“鼎鼎大名”的人物。想到这，再看看在我眼前做广播体操的孩子们，真是时光流转，少年不知愁啊！
“广播体操到此结束，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向后转，各班带回教室。”
“各位老师们，这个是教务处许老师”，李校指着身边的一位女老师说:“你们跟她走就行了，具体哪个班级上什么课都由她来安排，辛苦了。”
“好的，各位老师先跟我到办公室喝点水，十分钟上课，我带你们进教室。对了，卫生间在院子那个角落，各位有什么需要的找我就行。”许老师走着说，“您是上什么课？”
“绘画。麻烦了。这位是我们老板苏兵，教声乐的，这次上葫芦丝。”
“我是作文课。”
“这两位，一个是陶艺，找两个男老师帮他们把机器搬到教室吧，一个是科技。”办公室晋主任介绍，“这两个姑娘是舞蹈课，这武术教练，他们上课在操场就行，不用上去了。”
“哦，行，那我让学生下来。其他老师跟我走吧。”许老师带我们去了各自教室。
跟孩子们在一起谈讨问题，教室里不时传出作文课做游戏的欢乐的笑声，陶艺课做成功以后激动的欢呼声，武术课上“嘿哈”的喊声，舞蹈课上随节奏跳动的脚步声……在学校里巡视的李校和张校交谈声中透露出欣慰。愉快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一上午的课到了结尾，随着放学铃声的奏响，老师待着学生们走出教室，每个老师和所带班级到操场分别合个影。我在队伍的左边组织同学们站队，张校长缓缓走到队伍的右边，把手掌搭在一个男同学的肩上，笑着问:
“作文老师讲的好不好？”
“好，老师很有趣。”
“好就行，好好学习啊孩子！这大后生看着就是个好苗子。”主任拍着孩子的肩膀说。我看到主任过来了，忙迎上去，“主任，怎么了？”
“没事，站好让小杨给咱们拍个照。”张主任把校长推到了后排的中间位置，自己站在旁边，我站在李校左边，比他们的位置稍后，感觉有些尴尬，忽然张主任把我拉到了他们前面一排学生空着的位置上，“作文老师，来站前面”。“好的。”就这样第一次站在照片的中间。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学校食堂做了捞面，土豆炒肉哨子，可是面已经坨了，筷子都捞不起来，大家将就着都吃了点。我放下碗筷，来到院子里站会，看着来往于食堂的小学生，吃住都在宿舍，一周回一次家，突对他们心生同情。正在我发愣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拦腰抱住我，“老师，你吃饭了吗？”
“吃了呀，应该和你们的一样，面条吧。”我摸着她的头说。
“嗯一样，我们都不喜欢吃面，不过明天中午就是好饭了，周三大米，周四面，周五炒饼……”她依然不肯放开我。
“挺好啊，不管好吃不好吃，先吃饱再说哈哈。你们在学校过得好吗？”
“还行吧，除了没有喜欢吃的，有同学玩也挺好的，晚上上完自习以后八点半就可以回宿舍了，不用像县里的同学写作业写到十点。”她手举累了就放下，斜倚在我身上，“老师，下午还有你的课吗？”
“没有了，吃完午饭我们就回去了。”
“啊……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平时上课都太无聊了，除了语文就是数学，还有英语，我们老师都不跟我们玩游戏。”她仰头看着我。
“那下课你们自己玩就好了。上课好好学习。”
“只能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从她的话语里，我听到了些许无奈。简单了解了一下她和同学们的生活情况，在学校住宿的孩子多是爸妈外出打工，家里留着爷爷奶奶又没能力接送他们的，一周最开心的事就是周三能吃到一个鸡腿，周末能回家买零食吃。想想我们小时候虽然穷点，但是有父母的陪伴就是最幸福的事，一时思绪万千。
吃完饭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出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们中心的老师领导一起和学校的校长合了个影，这才准备上车离去。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刚才两位小女孩向我们挥手，大声说着:“老师，再见，下次来记得叫我们，我带你去玩啊！”
“好的，有时间也可以来找我啊，我请你们喝奶茶。”我摇下车窗对她们说。车子驶出校门走在回城的路上，百感交集。旁边的史老师说:“乡下的孩子就是重感情吧？走的时候还抱抱你，说舍不得你，以前在市里讲课哪有这情景，讲完就完了。”
“是啊，乡下的孩子们其实更懂事些。”一个老师搭话道。
一路无言。我在想:我们眼里的孩子和孩子自己眼里的孩子，一样吗？或者说自己看自己，别人看自己，是一样的自己吗？
就像我们总觉得别人可怜，觉得别人值得同情，其实这种感情也不过是“你觉得别人可怜”而已，在人家自己的世界里，人家说不定过得不亦乐乎呢？
有一种可怜叫“别人觉得你可怜”。收起你那傲娇的锋芒，不妨多发现一下世间美好的感情！